维勒贝克的当代“局外人”：作家的浪漫主义或现实主义

米歇尔·维勒贝克被认为是当今法国文坛最重要的作家之一，2010年凭《地图与疆域》获得龚古尔奖。作为诗人、散文家、小说家，他的代表作包括《基本粒子》和《血清素》等。近日，上海译文出版社举办米歇尔·维勒贝克作品《反抗世界，反抗人生》《血清素》中文版首发会，并现场视频连线维勒贝克和他的妻子及宣传主理人李倩云，围绕其作品中的自我虚构、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等展开了探讨。

视频画面中左侧为作家米歇尔·维勒贝克，右侧为李倩云

自我虚构

在小说《血清素》中，维勒贝克以第一人称“我”的视角，讲述了一位法国农业高级顾问的经历。在看似体面无忧的生活背后，主人公一边对抗自己的抑郁，一边见证法国传统农业如何在全球贸易自由经济的盛行之下走向衰败。《血清素》被认为是二十一世纪版的《局外人》，在现实背景之下，捕捉现代社会的孤独与虚无。

从《地图与疆域》到《血清素》，维勒贝克把真实人物甚至作者自己糅进虚构故事，这种“自我虚构”被认为是他写作的一大特色，也是如今小说创作的一种趋向。《血清素》中，维勒贝克直接地提到了“自我虚构”这一术语，他写道，“我好像觉得那个词越来越契合我的处境，甚至就是专门为我而造，我的现实已经变得难以承受，没有任何人能在如此严酷的孤独中生存下去，我可能在尝试创造一种交替的现实，想回到时间岔道的源头……”

《血清素》书封

在作品中文版首发会的现场连线环节，被问及如何看待自我虚构的写作，维勒贝克认为，自己并没有使用严格意义上的“自我虚构”概念，这只是生活当中的另外一种可能性。“在《血清素》中，很典型的是，我自己学的是农业技术工程，我会去想象，如果我没有成为作家，可能会发生什么；如果我曾经在另外一个世界做了另外一个选择，如今我将会如何。”维勒贝克说道，而在另一本代表作《基本粒子》中，他曾和一位实验室的领导有过一次真实的午餐聚会，就像书中那样，“他当时真的向我提出到他的实验室去工作，所以我的生活有可能是像书里的主人公那样。书里面的人物他犹豫了一下说‘好’，但是生活当中的他犹豫了一下说，‘不要’。”

浪漫主义，还是现实主义

在写给洛夫克拉夫特的传记《反抗世界，反抗人生》中，维勒贝克写道，“现实生活是令人失望和痛苦的，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写新的现实主义小说了。”虽然这么说，但维勒贝克还是在继续写现实题材的小说。在活动现场，中文版责编黄雅琴与《反抗世界，反抗人生》向李倩云以及译者金桔芳抛出了一个问题：维勒贝克是属于一个浪漫主义小说作家还是现实主义小说作家，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

《反抗世界，反抗人生》书封

在李倩云看来，维勒贝克的浪漫多于现实，两者也并不相斥，“我们中国人可能会把‘浪漫’这个概念跟爱情联系起来，但是在西方，浪漫也有一厢情愿的、圣洁的、爱国的，甚至黑暗的意思。浪漫是一种有空间性的情感，它是主动的，是一种寻求，带着悲伤的戏剧色彩，我更认为它是一种迈向死亡的英雄主义。”李倩云说道。另一方面，维勒贝克的风格是沿袭巴尔扎克的，而巴尔扎克无法在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之间归类，于是，维勒贝克米先生（即米歇尔·维勒贝克）也很难被归类。“我还需要提到一点，就是米先生的思想有不少是来自叔本华，他是用叔本华的哲学去看世界和展现世界，这个是他作品当中的精髓。”

金桔芳则认为，维勒贝克的写作既是现实主义又是浪漫主义的。“他的浪漫主义一个表现就是他作品当中充斥着洋溢着怀旧的情怀，这是他的浪漫主义的一点。除了这个之外，他的写作中体现出浪漫主义色彩的还有一个地方，就是他很多的作品都是带有科幻元素或者预言的色彩，这个就不是严格的现实主义。”

而在《血清素》中，“我”朋友埃梅里克带领一群农民持械和政府对抗，本来想要射杀警察，最后却掉转枪头自杀。在金桔芳看来，一方面，“这样一个场景就特别有悲情的色彩，像古希腊悲剧当中的人物。”另一方面，故事中描写了当地农民真实的困境和反抗，充满现实主义的意味。

“和巴尔扎克作比较的话，在《人间戏剧》里，巴尔扎克把他的想法和他的理念，通过这两三千个笔下的人物来表现出来。他要穷尽当时法国资本主义上升爆发时期，让这个社会运转的各种角色，这是一种文学野心。”金桔芳对比道，“我觉得维勒贝克文学写作也有类似的文学的野心和‘收集癖’，我们可以看到他的作品当中也写到当下社会形形色色的阶层职业，比如房产商，计算机工程师，整容医生，艺术家，生物学家，画商等等，这些也构成了我们整个社会的齿轮，所以这种文学的理念和野心也是比较现实主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