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家庭关系里，我终于有了话语权

这次匆匆赶回老家，我又是当父母夫妻关系的传声筒、中间人。

起因是我妈终于决定要和我爸离婚，结束这段长达近30年的婚姻关系。接到我妈的电话时，我一时之间内心五味杂陈，我妈也快60岁了，她决定离婚的话，想好了之后老了怎么办吗？

妈妈离婚的决心看起来非常坚定。尽管漫长的夫妻婚姻关系里，两人早已从最初的激情过渡到老夫老妻搭伙过日子，但这次看下来，确实是我爸做事触及到她的底线。

回看父母结婚那么多年，长久以来，他们的矛盾在于我妈觉得我爸无法很好理解她的想法、她的情绪。而我爸在漫长的婚姻家庭生活里，投入的情感劳动和家庭参与几乎为零。每次回家，面对家里的两个女性，他仿佛是一个没有话讲的人。他能忍受，而我妈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不能忍的，开始坚决的反抗。

我试图跟父母讲一讲离婚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但却说不清楚。我作为他们的女儿，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无法用他们能够理解的语言说清楚。

比如，离婚现在程序非常复杂，首先要去民政局登记处申请离婚，双方签订好离婚协议书后，还需要等待审核的过程。审核通过后，还有一个环节——离婚30天的冷静期。

我让妈妈做好心理准备，可能离婚会很复杂，结果也许并不如意，“你也许就不想离了呢！也许觉得将就一下就过去了！”我开着玩笑说。

我爸爸这边，还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也许妈妈逐渐不会这样想了，也许会原谅他。“你妈妈只是生气了，不生气就好了。”他也坚信，过一段时间就会好，回家还是会有热菜热饭吃，就好似他结婚只图一口热饭吃。

对于我爸，我尝试开导他要多理解妈妈，“想想这么多年，你对妈妈的爱，当初年轻时，你爱她的脸蛋和性格。婚后，你爱妈妈做的饭，包的饺子。如果离婚后，还能吃到饺子吗？爸，你也该反思反思了，50多岁的人还会做出这种事。”爸爸听完，眼里流露出顺从我意见的眼神。

他可能从来没有想过妈妈和女儿也是需要理解的。

这次调解，于我也是一件好事。对于父母来说，养育我26年，如今我终于可以独立赚钱养活自己，在家庭关系中，我终于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中国人对家庭关系的叙述，喜欢说“孩子让父母真正联结在一起”，当父母吵架时，一个已经开始独立赚钱养活自己的女儿可以作为第三方当和事佬。夫妻关系嘛，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能当这么久的夫妻，冥冥之中一定有缘份，就好像坚信“缘份”两个字象征某种长久的关系。“你去劝劝他们，你一劝就好了。”亲戚、邻居、身边人这样告诉我。

在劝解的过程里，我也在梳理修补我和这个家的关系。我清楚的意识到，自我去到广州读书生活了五年，又在上海继续读书工作，如今离家已快十年。

这十年，我只有节假日回家看看父母。工作后，甚至有一次过年都没有回过家。这次回家，我发现很多曾经我认为非常坚固的东西变得岌岌可危。比如，父母夫妻关系，母女关系，父女关系等，还有祖屋，因为年久失修，墙体出现了裂缝。就像我们家庭三个人的关系，每一角都好似出现了裂缝。

晚上睡在妈妈身边，长久沉默后，她突然说起这么多年来她是怎么入睡的。“你知道吗，每晚入睡我会做一套肩颈操和拉伸运动。我其实对你爸爸从来没有过期待，结婚这么久他都不知道我会在入睡前做这些运动。这也是我想离婚的原因。我告诉你也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你应该知道你不在的晚上，妈妈一个人是如何入睡的。”

黑暗中我拥抱了妈妈，那是一个女儿的拥抱，也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