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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端濡有情味，心量通乎天地：刘元玺《南山解心册》

2022-11-30 15:09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千百年来，中国书画印一直被认为是最富有中国美学精神的艺术形式；一路走来，近百年，中国书画艺术经历了着传承，融合，创新。而今，新的世纪，新的开合，新的契机，新的际遇，也必将生产出不同以往的新的历史，从中涌现出中国书画新的作品，新的艺术家。8090生人，而立不惑，时逢盛世，正可担当，必多新锐。新栏目，新策划，新系列，新境界。

刘元玺

Liu Yuanxi

号白楼，1989年生，山东海阳人。2008年考入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花鸟画专业，2015年毕业，先后取得文学学士学位、艺术学硕士学位。现居杭州，任职于中国美术学院，校史丛书《湖山志》执行主编。著有《解心集》，编著有《国美之路大典·总卷·上》、《国美之路大典·中国画卷·天地绘心·继学》、《中国画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吕凤子著）、《国美日历（公元二〇二一年）》、《吕凤子人物画辑》等。

与刘元玺书

文·顾震岩

顷见刘君《南山解心册》，松菊情间，盐梅望重。厥问众流，白阳青藤，岂复有疑？恐时人怪之，可持之解其惑耳。发乎议论，是以曩者诗画欣赏之切，以为报也。

米南宫尝曰：“好事家与赏鉴家自是两等，家多资力，贪名好胜，遇物收置，不过听声，此谓好事；若赏鉴则天资高明，多阅传录，或能自画，或深画意。看画之法，不可一途而取之，古人命意立迹，各有其道，岂拘以所见绳律古人之意哉？”

抑又有难者，则论画以书鉴之。书盛于晋，画盛之于唐宋，书与画一耳。自古工画者必工于书，其画法即书法所在，古之道存足于己而思以同，其所得于人者乎？发掘整理，雄深锐往，渐入佳境。然又笃志丹青，解衣盘礴。及与之交荷花池头，乃知画意俱入绢缕精神。往往暇时其所作，多为赏鉴家画矣。某曰：画水墨花鸟，笔墨狂逸。写意不形似，天真发露。初若率意，终有奇思，故非用心思致者不易得也！

庚子腊月于杭城水漾桥东

参生生——读刘元玺画生之力

文·闻中

一些寂寞的岁月，曾如是漫想，人世之学问，贵在醇笃，若未及乎此，则一翳在目，徒然生出遍虚空界的迷乱耳。《维摩诘经》有云：“结习未尽，华著身耳；结习尽者，华不著身。”此经含弘阔大，流风所溉，深深促成了唐宋气象的出现。

昔年困惑于死生事大，追慕天竺第一义谛，复钟情于西洋的思辨哲学，于是觅彼群籍，参彼杳境，终觉空虚不实。一时，人在须弥山中得了一线天光，恍悟“参生死”之义，终究不逮“参生生”之理的器宇之开阔也。再高明的邈邈远遁，独阙了一个醇笃，毕竟小器耳。庄周云：“藏舟于壑，藏山于泽”，是不如“藏天下于天下”也。一条河流，往深处看，哪有什么两岸，原本就是连在一起的实体；同样，哪有什么生死，无非生生演化当中的真与幻、有与无而已，隐显起伏之间，逃不过曹霑的一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通透。原来，华夏文明里面自有一个心灵的大安放，虽千圣或觅它不得，却可以朝看云片片，暮听水潺潺，透出的是一种转无常为永恒的生命艺术。从此，滴水归入了河源，大无碍也。

晚清学人，论性情之醇笃，义学之高卓，独服海宁王国维，他曾论及美术之价值，曰：“……至图画一技，宋元以后，生面特开，其淡远幽雅实有非西人所能梦见者。”确乎然哉，中国文人的诗与画，其清正幽雅的元气正出乎此一种醇笃，别有一番“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晖”之烂漫境界，全是一个光灿灿的大圆满耳。鸢飞鱼跃，且草木清嘉。隐居南天竺三十年的徐梵澄先生，觅道之余，时常借由中国的字画来度天涯之岁月，留有一诗甚妙：“花开花好花能圣，圣自无言花自春。弹指流光物外新，千秋圣学未为陈。”

然画艺云云，不过百家之众技也，时有所长，时有所忘。人若不见天地之纯，称神明之容，毕竟有失有漏；技艺精熟，盖一曲士耳。而圣之为圣，有一实谛境界在。此一境界，道家谓一，儒家谓诚。老子曰：“抱一为天下式。”子思子则云：“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夫何谓也？一也者，万物之本原，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诚也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是故君子以人合天，诚之为贵。后世的禅家得儒道之精蕴，光风霁月，为吾人录有一个公案：有人问古德，狮子搏兔用全力，是个什么力？答：“不欺之力。”此虽是说禅，亦可论画。不欺便是诚一，便是醇笃，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真常体露，浑身皆是手眼，信笔拈来，全是妙境。

圣人所以能一万物之情者，谓其能诚能一，亦能不远复，山川草木，莫非自家身段，既能观物，又能物观；既能造物，亦能物造也。物我相即，互为其根；达生之情，乐生之趣，澹然间而又可以两忘焉，妙如春日秀树，遇雨或遇晴，皆有一个不灭的春意在。此为中国文化精神之消息往来于艺术手腕中的透露。

元玺兄示我以《南山解心册》，水墨氤氲，梅菊光明，知其借艺术而参道谛的用心，故笔端濡有情味，心量通乎天地，其物或渺，其象森森，正是古来贤者之路数也。一次，他曾说起自己的笔意是放下了屠刀，而远未成佛。我却想，人生的境界，无论谁来，都要感激的，所谓“有客来相访，通名是伏羲”，此之谓欤。

二〇二一年一月三十日

南山解心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