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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教育产业身处悬崖还是风口?
穿越沙漠、野外探险、森林探秘、保护动物、骑行、足球、徒步……环保、公益、人文、艺术……寒假即将来临,各类服务中小学生、青少年群体的营地教育项目开始了新一轮激战。“双减”时代,学科培训退场,以营地教育为代表的素质教育活动迎来了新发展,但持续反复的疫情又让营地产业遇冷。在跌宕起伏中,营地教育隐藏的诸多问题浮出水面,从野蛮生长到理性发展,营地教育如何摆脱困境?
01频繁打卡拍照,营地教育被“形式主义”困扰
气候温和的南方旅游胜地,同样也是营地教育的聚集地。每年寒暑假,游客扎堆的大理等地,因自然资源丰富,夏令营生意红火。家长和孩子一边度假一边参加活动,显然营地成了这些景区的“网红生意”。
在大理生活的林樱(化名)说,有一部分夏令营是旅行社组织的,活动是清一色的民族扎染、骑行洱海、深山采菌……在其宣传网站上,孩子们身穿特色民族服装,花式打卡拍照。当地的从业者表示,活动内容并非按照孩子年龄和发展需求,而是按照市场的喜好设计,目的是通过一些好看的照片或包装宣传,形成溢价,收取高额费用。
营地活动“形式化”现象屡见不鲜。上海家长刘先生曾带孩子参加一个浙江乡村营地活动,现场孩子们就是下田割稻子摆拍,本想带孩子下乡培养劳动技能,结果还是没逃过“作秀”。北京家长刘女士则抱怨,自家孩子参加的营地活动真的只是“浅尝”,课程安排不合理,有的孩子基本每天大部分时间和老师在一起聊天,晚上玩手机,“确实感觉太形式主义了”。
据了解,营地教育起源于美国,至今有150余年历史,是基于营地的一种创新教育形式。目前,营地教育没有统一概念,但共同特点都是体验式学习,通过各种活动,让青少年“有目的地玩”和“深度探索自己”。
“营地导师”平台创始人顾晓芳介绍, “营地教育”是中国人创造的词汇,在国外没有营地教育这个词,只有“营地”(camp),引入中国后加了“教育”一词,说明其教育属性远大于游玩。
营地教育通常被称为“没有围墙的学习”或“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的延伸”。哈佛大学前校长Charles William曾说,“在我看来,几周在营地精心组织的活动里获得的教育,其价值也许比得上常规学校整整一年。”营地教育的本质在于培养孩子的社会和情感发展,为孩子寻求高质量的、个性化的和改变生活的经历。
02真的是微利行业?为何“高价夏令营”频出?
7天科技主题营10900元,12天北海道滑雪营22800……打开营地项目的网站,6000-8000是中档价格,还有“高端营”价格在上万元,甚至数万元。
北京海淀区家长吴女士给就读国际高中的孩子报了某支教夏令营,学舞蹈的女儿走到大山深处当起志愿者,和当地孩子一起绘画、唱歌、排练舞蹈。15天项目花费高达数万元。视频短片、照片合集、项目证书,为孩子的公益之旅精致“留痕”,也成为她出国升学的重要“背景提升”材料。
顾晓芳说,营地教育是一个相对低频的产品,销售旺季主要在冬夏两季。以夏令营这个旺季产品来看,全年行业平均利润率在10%-15%左右,整体上看营地教育还是属于微利行业。
营地产品的成本主要包括研发成本,通常一个夏令营的研发时间需要1-2个月,前期可能需要多次去营地踩点。还包括交通、食宿、保险等成本,以及带队教师的人力成本。
“高价主要是体现在师资上,尤其是疫情前,有一些国际导师是从海外飞过来,要为这一位导师提供机票、食宿、工资就需要花费至少万元;另外,研发人员的背景也很重要。有一些课程可能请的是国内顶级专家参与研发,专家费用比较高。所以价格差异主要体现在师资、运营成本。”
“背景提升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产品,往往面向的是有出国需求的孩子。通常需要成果,对师资的要求更高,高净值家庭对品质的要求很高。这就导致项目费用水涨船高。“顾晓芳补充。
但另一面,“师资包装”也遭到业内人士诟病——很多营地产品通过宣传“高大上”的师资来溢价。
林辉(化名)是某营地机构的CEO,其在做市场调研时发现,有不少面向4-14岁的营地产品会宣传“高端师资”,比如复旦大学某教授,但这样的教授能否和7-10岁的孩子沟通,要打问号。“听起来高大上,但教授们研究的领域可能和孩子没什么关系。”当然,还有的师资只是挂名,这涉及造假问题。林辉称,在低龄段,老师的专业知识水平不是最重要的。由于在营地上课和传统课堂上课不一样,是一个相对轻松的氛围,很难给孩子定严格的规矩,这就要求老师的控班能力要强,通过老师的感染力燃起孩子的玩乐兴趣和学习兴趣。
03安全之痛,营地教育“雷区”挥之不去
顾晓芳说,由于营地行业的“低频性”,到了冬夏令营的高峰期,营地机构往往会招募大量兼职教师来配置师资。这些老师一般是大学生或是原先做户外拓展的教练。有的老师可能经过2-3天培训就上岗了,甚至没有经过培训,这就藏着非常大的安全隐患。
在野生网红景点龙漕沟7死8伤事件,16岁女生参加沙漠探险身亡,游泳溺亡,性骚然等事件层出不穷。在业内,大家都公认,安全对营地教育来说是生死问题,只要出一场事故,对于涉事方都会造成不可逆的影响。尤其对于一些户外运动来说,天然会带来诸多安全问题。缺乏监管已经成为悬挂在行业头顶上的“达摩斯克利之剑”。一些机构主动给自己戴上“紧箍咒”,林辉说,“安全第一,有趣第二,教育意义第三”是公司设计产品的基本原则。
顾晓芳认为,安全问题暴露了行业监管的痛点。目前,民间已经由营地教育机构自发组成行业协会。
据了解,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部在今年9月份已经把“研学旅行指导师”纳入了国家的正式职业,但营地指导员还没有纳入国家职业大典中成为一个正式的职业,因此,没有正式的职业资格证书。“兼职团队的管理、老师培训、营地管理等都需要规范的体系建设。”顾晓芳强调。
04疫情冲击下,营地教育难逃倒闭潮
《中国营地教育行业报告》显示,即使在国内一线及新一线城市,营地教育的渗透率也只有约30%。国内超过70%的营地教育机构存在时间不足5年,超过50%的营地教育机构拥有1~2个营地。营地机构拥有3个以内的主要产品占比超过70%,两周以内的短期主力产品占比超过70%。
目前中国的营地教育机构多为小微企业,数据显示,近60%营地机构的正式员工数量在20人以下。小本经营使得抗风险能力削弱,近几年,在需求井喷的近几年,营地教育机构也遭遇了“倒闭潮”。
企查查数据显示,全国营地教育相关企业已累计倒闭9000余家。其中,2020年吊销注销企业数量1920家,2021年全年新增吊销注销企业数量2740家。截止今年上半年,这个数字已经达到1601家。伴随着疫情的多点频发,很多户外活动不能正常开展。“一边招生一边退款”成了行业常态。
常规的营地教育机构主要使用“轻资产,重运营”的模式,租赁外部场地,现在越来越多的机构开始采取“营地+文旅”的模式,和当地政府和地产公司合作,打造自有营地,增强抗风险能力。
但顾晓芳指出,发展营地教育的关键,是提高全民对营地教育的认知,丰富内涵建设。
华南师范大学华南生态文明研究中心主任黄向表示,美国营地活动最早是教孩子如何在野外生存,到了1940-50年代生态教育进入到营地活动中,到80年代以后就开始出现风土教育的内容。顶思从公开数据中查到,美国的营地活动中,86%提供休闲游泳,63%提供露营技巧,41%提供社区服务,21%提供荒野旅行等。这些活动主要在户外大自然中进行。
但在中国,营地教育的内涵逐渐外延扩大,科技、人文、体育、艺术等非学科内容成为营地教育的主题,不少活动都是在室内完成,营地教育的自然属性削弱。
“营地教育最主要的一个特征就是让孩子在户外和自然的环境里面去进行体验式的学习,所以营地教育是有自然教育的属性的。”黄向称,户外对孩子的成长非常重要。
“科学上,有一个非医学症状的症候群叫,自然缺失症(nature deficit disorder)。他是指人类尤其是儿童长期与自然区隔绝以后,所形成的一系列生理和心理上的问题。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长期自然缺失会导致抑郁症的上升几率提升33%,焦虑症上升几率提升44%。这是非常值得警示的。”
因此,回归营地教育本质,在遭受疫情的短期冲击后,营地教育还会有一波增长。“从长远来看,营地教育代表教育发展的方向,代表着中国教育改革创新的方向。”顾晓芳说。
作者 | Zo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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