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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灰色的芦墟老街,治愈了中年人的乡愁
文图/应志刚
芦墟老街不是第一次来。
大凡每个在江南小镇生活过的中年人,都能从这一条老街的身影里,找寻到儿时的印记。
一条南北向的市河,从牛舌头湾蜿蜒而出,穿过有着300多年历史的观音桥,一路向南,流经登云桥汇入南栅港,再过去就是浙江境界了。
两岸的民宅,像一座建筑展览馆,清朝的、民国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近些年新起的,相互紧挨着,像是斗气的人比着辈分,说着门第。
香樟、梧桐的枝干伸得老高,一年四季浓荫蔽日,遮在市河之上。
立于古朴的桥头,看木船一艘艘走过,恍同走进老街的深巷,沉溺在时光的年轮里。
跨街楼的供销社,店员在昏暗的灯光下打着盹。
油盐酱醋茶、五金杂件,静默的像是包浆的岁月,埋藏着旧年人声鼎沸的繁华。
踩脚踏车飘然而过的老爷子,身上的烟草味道,让人怀想父亲的那辆凤凰牌自行车,铮亮的车身、宽厚的书包架,坐在横杠上举着冰糖葫芦的小小的我。
河埠头浆洗的阿婆,在扎着麻花辫、明眸皓齿的年纪,大概也曾是坐于水岸,用一枚细针在绸面上编织水墨风情的绣娘吧。
晒台上扎堆喝茶、抽烟的阿爹,大概也曾心动于对岸的绣娘,在那年心如撞鹿吧。
老街上生活的年轻人已经不多。
那些年曾在青石路上奔跑追逐,在一缕缕携着青苔气息的空气里,跳着皮筋、甩着纸片,蹲在新华书店里蹭书看的孩子们,你们在城市,在他乡还好吗?
那时候的老街总是下着小雨。
潮湿的雨巷,蒙蒙的雨丝里,总是传来谁家双卡收录机播放的旋律。
童安格的《耶利亚女郎》、谭咏麟的《水中花》、齐秦的《大约在冬季》,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忧愁。
那年的一天,我依旧记得淡灰色的天空下,还不曾朽烂的雕花窗前,风吹动着纱帘,雨丝扑面。
半大的小子,手里紧拽着一本三毛的《沙哈拉的故事》,卡带里滋滋的电流声,轻叹着齐豫的《橄榄树》,少年的心里有着言说不清的委屈。
那时候,总想着走出小镇,走出老街,心想着这一辈子都不再回来才好。
只是这一堵堵斑驳的墙,一扇扇残旧的窗,一声声老祖母的呼唤,为何总要在每一个午夜梦醒的都市之夜,让人潸然泪下。
于是你又急着跑回来,跑进小镇,冲进老街。
大块头馄饨,泛着油花的汤里浮着葱花,暖暖的一碗下肚,这一天也就笃定了。
过街楼前的菜市,南来北往全国统一的菜蔬里,压在铅皮桶里老阿婆做的腌白菜,还是小时候压饭榔头的滋味。
退了休的阿爹阿婆现在都领着“劳保”,请客吃饭再也不用拼拼拢省铜钿,鸡鸭鱼肉满满登登上桌,吃酒水还是绍兴酒“落胃”。
脚步闯过北上广,不及家门口赚点铜钿;肚里塞过鲍翅参肚,比不过吴江一碗莼菜羹。
昔年的小伙伴相聚,忍不住这样感慨。
于是,在故乡微醺的风里,你举起杯,一杯敬远方,致敬那些年兵荒马乱的岁月;一杯敬老街,流年依旧,我心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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