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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不爱比爱做的还好时:“发疯文学”就太傻了
原创 樵髯 民国女子
01
那些编故事的人以为女孩有了爱情就会和黯淡现实决裂,这其实是个梦。
《红楼梦》里黛玉对宝玉的感情有目共睹,但宝钗劝她不要总看闲书时,所谓闲书,就是那些讲情啊爱啊的书,她就很感动,一是没有人这样贴心地关心过她,她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愿意接受;二是在那样一个自由恋爱被禁锢的时代,谁都不想被人看出自己对某个男孩上心了。
紫鹃提醒她要早拿主意,按说对紫鹃还有什么好瞒的,她却娇嗔紫鹃多事,她的心里装着社会规则,也觉得自己有些行迹显露,才会觉得宝钗说的对,毕竟黛玉那么冰雪聪明,哪里肯做社会消息的丑闻女主角。
02
当女孩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总有热情想着去改变那人身上的某些东西。
通透如宝钗就想着通过自己的劝诫,让宝玉变得爱学习。黛玉虽一开始没想着改变,但那是因为感情上还不够确定,后期其实有委婉提醒宝玉,“我闲了替你们家一算,出的多进的少,长期下去必致后手不接”。
03
脂砚斋有“钗黛合一”的说法。黛玉是少女,宝钗是成熟的适合婚姻的女子。黛玉不是死了,是消失了,在婚姻的烟火气中渐渐变成了宝钗。
金庸的黄蓉也是例证。少女的黄蓉有多古怪精灵、刁蛮任性,婚姻里的她就有多顾全大局、自我牺牲,甚至还显出护短、狭隘和自私的倾向。
但怎么办?“妻子”和“母亲”这两个词,注定是要女孩磨灭灵气的。黄逸梵倒是潇洒风流,一生都是少女,然而女儿对此始终都心有芥蒂。
04
无论多么模糊的人,自怜自惜的心总会有。《红楼梦》中的鲍二家的做女孩时,不觉得自己姿质平平只能嫁给鲍二这类人。她也渴望被看见。
结婚了,“姨娘梦”忽然砸到头上来了,没有理由不义无反顾飞蛾扑火。
05
赵姨娘暴躁、贪财,甚至还有杀人之心并付诸行动,但她也不是完全暗黑,在照顾娘家这点上,她几乎倾尽全力、尽显温柔。元春的低配版。
钱槐是赵姨娘姐妹家的儿子,他之所以能对彩霞家放出狠话,仰仗就是赵姨娘。赵国基也完全是因了赵姨娘的攀爬才做到比较显眼的位置上。
赵国基感觉上是窝囊老实,又是低贱奴仆,如果不是赵姨娘,连给贾环当家奴都不得。但他仍是赵姨娘在贾府的退路,是赵姨娘心中那束光。
06
《伤逝》里面,小职员涓生和背后有一个家族的子君谈恋爱,没别的套路,他只告诉子君,你是你自己的。然后展开三个层次,一是解放了你自己;二是解放了一个中国女性;三是中国女性在婚姻上就有救了。
这样宏大的恋爱重任,如果放到现代社会,涓生一定会被群起攻之。但很奇怪,那个时代,子君就信了。其实子君也没信,她就是想从家族里的沉重里解脱出来,和涓生过普通且轻松的日子,养小鸡或其他事。
只是生活会消解不切实际,宏大也好,幻想也好,都会向生活缴械投降。
07
流苏就没有被男人带偏,也没有被自己的欲望带偏。她很清醒很理智地和范柳原博弈着,该坚决时就坚决,该退让时就退让,最终笑着收场。
流苏和子君不同的地方在于,她没有奢望缥缈的爱情,她要的就是一张长期饭票,当一张优质的长期饭票出现时,她不惜抢了亲妹妹的风头。
为以后在婚姻里能获得尊重,她咬牙摆出淑女姿态,表明自己不可被随意骚扰。是谁说的,当我不爱他的时候,反而比爱他的时候做得还好。
08
《红牡丹》是男人的视角,是对貌美而胆大以致放纵的女孩的一种奖励。这种写法和《聊斋志异》类似,是建立在对理想女性向往基础上的。
09
徐志摩在《爱眉小札》里的表现,更像是一个被爱情攫住的无力的男子。
这样热情的一个他,就很难把他列入民国四大渣男之列。徐志摩被列入民国四大渣男之列,理由之一是,他逼刚生下孩子几个月的张幼仪离婚,并把她一人扔在异国他乡,还喋喋不休宣告追寻灵魂真爱的意义。
冷酷和热情可以在同一个人身上并存。就像一棵参天大树,它有多高,根就扎得有多深。所以,不要只看见他的热情,有时热情也会灼烧人。
10
许地山有一个短篇叫《慕》,透过底层人的眼光,讲一个富家小姐拒绝一个男子求婚的故事。男子拿着金刚石,一幅画,甚至是带着自己小像的表白,“我所给你的,都被你拒绝了,现在只剩下我的一条命,可以给你,作为我最后的礼物……”然而富家小姐一直是拒绝的,没有丝毫犹豫,那张相片,“被无意风挂到地上,随着落花,任人践踏”。
不知道这个富家小姐为什么如此决绝,金刚石扔到自家的池子里了,画撕掉了,表白的字一个没看。小像我们都知道它的结局了,即使单纯的拒绝,许地山没有透露任何理由。然而,我看了后,却觉得很痛快。
从《莺莺传》起,到《牡丹亭》,再到《红楼梦》,没有讲过一个女孩如此决绝地拒绝一个男子的爱情。太多的自我奉献,太多的一见钟情了。
11
年少肯定骂张生(元稹的《莺莺传》)渣男,然而,现在明白一个有点才华自视甚高的年轻男子,如果有更高门户婚姻可以攀爬,他肯定不愿放弃机会的。莺莺算是他的初恋,青春故事里的女主角,有着初见的惊艳、旖旎的情爱、辗转的思念,是骨子里的记忆,他怎么忘得掉?
分手一年后,他回头去找莺莺,当着莺莺的丈夫能做什么?不过是为了见一面,看一眼。他这种隐秘的愿望十分强烈,以致莺莺表示不见时,他“怨念之诚,动于颜色”。人生真是公平,你要了这一样就没了那一样。其实还是爱吧,只是被太多的欲望荆棘铺满,自己都忘记了。
和贾雨村上任时看到娇杏,就收了娇杏一样。渣中有真,真中又假,大家都在红尘中挣扎。只不过元稹的故事是悲剧,贾雨村的是喜剧而已。
12
元稹写《莺莺传》,主观愿望,大多数评论者认为他是在炫耀文采,并为自己辩白,污蔑莺莺是尤物、妖孽,借别人之口说自己是善补过者。
很少见过这种现象,就是作者的主观表达愿望和读者的感受大相径庭。读者正是通过这他的作品鄙视他的人品,佩服那个理智而缄默的女孩。
这种现象造成的奇观,或许只有最近这两天的“发疯文学”可以相“媲美”。
注:发疯文学,指的是一些疯言疯语搭在一起的令人发疯抓狂的文字句式。发疯文学,其实就是当你需要用文字达成某种目的时,给对方一大段类似琼瑶剧一样的,令人发疯抓狂的文字句式,让对方感受到你此刻强烈的情绪。
原标题:《当不爱比爱做的还好时:“发疯文学”就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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