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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日常》出圈:“反雌竞”取代“雌竞”就是女性的胜利吗
改编自知名网络写手多木木多《清穿日常》的《卿卿日常》成为时下的爆款剧。《清穿日常》讲述的是,来自当代的普通大学生李薇穿越到清康熙年间,成为四阿哥胤禛后院里的格格,并渐渐吸引四爷的视线,与四爷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甜宠文的外壳底下,《清穿日常》有着残酷的内核,呈现封建社会女性无自主权的命运。
《卿卿日常》热度破万
《卿卿日常》对《清穿日常》进行大刀阔斧的改编,将清穿改为架空故事,剔除原著的残酷色彩,更近乎悠哉乐哉、怡然自得的“种田剧”。李薇与男主角尹峥的关系平等而自由;剧中虚构的来自九川的姐妹们,完全不必像以前宫斗剧或宅斗剧的女性那样为了争宠而斗争。
《卿卿日常》是彻彻底底的“反雌竞”,后宅的女性们几乎不存在恶意的相互竞争、相互伤害,她们互帮互助、相亲相爱,共同与各种显性或隐性男权观念做斗争。也正是这令人耳目一新的“反雌竞”设定,让《卿卿日常》出圈走红。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雌竞”是流行文化领域里(尤其是影视剧)至关重要的母题。浩瀚的影视剧,从恶毒女配,宫斗剧,到闺蜜反目,类似的情节、主题或类型,渲染的无不是女性为了争得男性宠爱的相互倾轧与互相伤害。随着“雌竞”日渐成为女性向影视剧的创作红线,“反雌竞”反其道而行之,女性绝不会为了争夺男性的宠爱而相互斗争。
在本文中,我们试图回答几个问题:从“雌竞”到“反雌竞”,这一切是如何在影视剧中发生的?影视剧中“反雌竞”的出现,意味着女性观念胜出了吗,它能否有效地落实到现实生活中?“反雌竞”的风潮,是否存在失控的隐忧?
为争得男性宠爱的恶性竞争
“雌竞”这个说法来源于中文互联网。与“雌竞”相对应的是“雄竞”,在生物学领域里,“雄竞”更普遍地为人们所熟知:很多雄性动物为了吸引异性、成功求偶、繁衍后代,会与同类展开激烈竞争,通过诸如展示叫声、颜色或与同类斗殴的形式吸引异性。人是高级动物,但人类为求偶而竞争同样从来未停止过;“雌竞”指涉的就是女性为了争得男性宠爱而与其他女性展开斗争。
要厘清“雌竞”的内核,可简单回答三个为什么。其一,女性为了什么而竞争?动物的斗争主要为了求偶,但人类领域里男性的“雄竞”,可以为了女人,但从来都不是主要为了女人——因为女人长久以来被男人视为附属品,她们并不值得男人为之“牺牲”过多权益。男人们的斗争更多是为了家国天下、为了权力和事业。就像上野千鹤子所言,“男人不是被女人悬赏而成为男人的,男人是在男人集团中被承认为正式成员后才成为男人的”。在社会性别的划分里,“主外”的男人就该去建功立业,男人的评价与认同基于此。与之相对的是,千百年来,“雌竞”主要就是为了“抢男人”,宏图伟业基本与女人无关,因为女人被排斥在外。
其二,竞争的标准是什么?“雌竞”的标准本质上是男人的标准,男人眼中优秀的女人该具备怎么样的品质,男人眼中的“坏女人”又是怎样的,成为女性自我评价以及评价他人的标准,女人就是通过男人的眼光看待自己、审视他人的。用“凝视”理论来说,女性是男性欲望的投射对象,这是第一重“凝视”;很多女性不知不觉间也是通过男性“凝视”做出自我认同与主体构建,这是第二重“凝视”。例如如果男人喜欢的女性有苗条的身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个性贤惠体贴又温柔,女性就会朝着这个模板努力,并以谁更接近模板而相互攀比。自然地,男人眼中的“坏女人”,也会在女性内部遭到贬低与嘲讽。
其三,竞争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事实上,哪怕在一个男女绝对平等的社会里,婚恋市场中也存在正常的竞争,每个人在选择别人的同时也可能在被别人选择,如果意中人有诸多追求者,追求者之间客观上就形成竞争。“雌竞”与之不同的是,它伴随着对竞争对手的敌意与打压,仇视一切可能给自己带来潜在“威胁”的所有女性;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度女性,蔑视对手、贬低对手、陷害对手,为了在竞争中获胜无所不用其极。
“雌竞”是悲哀的,由男性的“女性蔑视”导向了女性自身的“自我厌恶”。女性被降格为男性的附属品,她们为了争夺男性宠爱而展开毫无价值的内耗、内卷。
不能反果为因,认为“雌竞”是女性情绪化、“阴毒”、擅长内斗的体现——这些说法都是“厌女”的;究根结底,“雌竞”是男权制的产物,卷入“雌竞”的女性都是广义的受害者。男权社会由男性统治、认同男性观念、以男性为中心;男性在社会中处于支配地位,社会生活是男性才享有的特权,“无论在政治、经济、法律、宗教、教育、军事、家庭领域中,所有权威的位置都保留给男性”。女人没有参与社会生活的权利,她们就和房子、土地一样,是男人的私有财产,只能依附于男性而存在,男性的垂怜决定了女性的生存处境。尤其是封建社会的一夫多妻制,男性掌握着资源的分配,谁更能讨得男性欢心,谁或能在资源分配中占据优势,“雌竞”由此发生。
话糙理不糙地说:“雌竞”本质上是女性没有生存资源,当她们的生存资源来自于男性时,便不得不围绕着争夺男性的宠爱展开厮杀。重点是资源,只不过它恰好来自于男性。
影视中泛滥成灾的“雌竞”
进入现代社会,“三从四德”等封建糟粕表面上被大力扬弃,但男权思维根深蒂固,一定程度上仍影响着许多人的价值判断。以影视剧为代表的流行文化是大众潜意识的投射与反映,而“雌竞”在影视剧中广泛出现、观众也喜闻乐见,足以说明男权思维仍有市场。
影视剧中的“雌竞”有三种典型的表现形态。一种是“恶毒女配”。她们对男主角一厢情愿,但男主角对女主角情有独钟,为了争宠,“恶毒女配”千方百计给女主角使绊子,心狠手辣地陷害女主角。“恶毒女配”都不会有好下场,她们不会从男主角这里获得真心,也会在剧情后半段的真相大白时,自食恶果、自取灭亡。
回想起来,古早的偶像剧里“恶毒女配”几乎就是剧集的标配,比如在国内热播的韩剧《夏娃的诱惑》中的徐迎美、《天国的阶梯》中的韩友莉,中国台湾地区《放羊的星星》里的欧雅若、《犀利人妻》里的黎薇恩等,都坏得让人印象深刻。古早的偶像剧中,长相普通、能力普通但心地善良的女主角总能得到高富帅男主的青睐,在很大程度上折射的是女性渴望男性“拯救”的依附心理,这是“雌竞”的源头;而恶毒女配的存在,进一步强化了“雌竞”的思维:男性只能拯救一个女性,要把握住机会哦。
当古早偶像剧显得过时,仙侠剧成为“仙情剧”,成为国产偶像剧的新形态。国产仙侠剧盛产恶毒女配,从《花千骨》里的霓漫天,到《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里的素锦、玄女,到《香蜜沉沉烬如霜》里的穗禾,再到去年《千古玦尘》里的芜浣,今年播出的《沉香如屑》里的萤灯,批发生产的“恶毒女配”几乎都是脸谱化的形象,她们有着清晰的工具属性:为了显示女人可以有多坏,为了给女主角制造障碍,并最终给观众带来峰回路转、恶有恶报的观剧快感。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里的“恶毒女配”素锦
“雌竞”第二种典型表现形态是宫斗剧。宫斗剧是封建社会女性境遇的浓缩与放大,是“雌竞”的巅峰体现,也是“恶毒女配”的集大成。十余年前是国产宫斗剧的巅峰期,《宫锁心玉》《步步惊心》《倾世皇妃》《美人天下》《武则天秘史》《后宫·甄嬛传》都有不错的收视率,2018年的《延禧攻略》《如懿传》成为宫斗剧的“绝唱”。宫斗逐渐转变为较低规模、较低竞争的“宅斗”,继续出没在国产剧中。
《甄嬛传》海报
在宫斗剧中,居处深宫的众多女性仅围绕着皇帝这一个男人打转,皇帝掌握一切资源的分配,也有生死予夺的权力。女性必须竭力得到皇帝的悦纳,以赢得有限的资源,相互排挤显得不可避免。宫斗剧揭示的就是诸多女性为了获得皇帝宠爱如何相互倾轧,嫁祸、投毒、陷害、反目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剧情轮番上演。宫斗剧有“雌竞”最歹毒最龌龊的一面,几乎泯灭女性之间的爱与信任,充分释放了人性的恶。
值得一提的是,一些宫斗剧的主创者对“雌竞”保持清醒的批判意识,他们既耽溺于女性互斗的戏剧快感(毕竟这有收视率),同时也彰显出强烈的反封建色彩,揭示了“雌竞”的悲剧根源。
影视剧中“雌竞”的第三种典型表现形态,是闺蜜因男人而反目的情节。与恶毒女配、宫斗剧不同的是,“闺蜜反目”离女性观众的生活最为切近,绝大多数女性都有属于自己的闺蜜;影视剧对闺蜜间“雌竞”的渲染、同时观众也愿意买单,折射了“雌竞”已引发女性观众对女性人际关系的恐慌与焦虑。就比如改编自亦舒同名小说的剧集《我的前半生》,有着令人瞠目结舌的改动:逆袭后的子君,“抢走”了好闺蜜、精英女性唐晶的高富帅男友贺涵。“防火防盗防闺蜜”一度成为网络流行语,亲密的姐妹情谊或因草木皆兵的猜忌受到影响。
闺蜜终究因为男人而“决裂”
总之,流行文化领域一度泛滥成灾地刻画“雌竞”,观众也习以为常、习焉不察,说明不少观众仍然认同“雌竞”的逻辑,亦说明男权制从未彻底死透。
“反雌竞”的必要与天真
男权制终究是在死透的路上。随着女性工作参与率不断提升,经济独立、精神独立的女性越来越多,不依附于男性并具备巨大消费能力的她们,也必然要求文娱领域有能够张扬她们价值观、呈现她们生活的作品出现。
社会学有“文化时滞”的说法:物质文化(比如经济发展水平等)的变迁,总是先于非物质文化(思想观念等)。好消息是,非物质文化的发展总会跟上来。这些年来,渲染“雌竞”的影视剧愈发不受女性观众青睐,“反雌竞”的思潮应运而生。2016年的《欢乐颂》是一个重要转折点,让观众看到女性之间“姐妹情谊”的可能性。不过,《欢乐颂》对几个女性主人公的刻画亦暴露出主创者的“嫌贫爱富”,也受到广泛批评。之后,采用《欢乐颂》人物关系模板,又尽量在价值观上保持“正确”的女性群像剧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固然不乏平庸的跟风之作,但“姐妹情谊”成为共同的主题,彰显女性互助而非渲染“雌竞”成为普遍的创作方向。
观念水位一点点上升,也就有了彻底“反雌竞”的《卿卿日常》。剧中几乎每一个女性形象、每一组女性关系,都写在女性观众的心坎上。
这意味着“反雌竞”大功告成了么?可以预见,随着《卿卿日常》的成功,与它相似模式、相似主题、相似表达的女性向影视剧会很快冒出来,就像几年前扎堆的女性群像剧。流行文化领域更多地表达“反雌竞”当然是一件好事,不过,它可以在多大程度上改变现实生活中存在的“雌竞”现象却得打一个问号。
就像从《清穿日常》到《卿卿日常》,也有不少观众诟病这部剧拍得太“天真”,反倒丢失了原作厚重的力量。与著名的清穿小说《步步惊心》不同的是,《清穿日常》并未过多聚焦“九龙夺嫡”的朝堂权力争夺,它带有浓厚的“种田文”风格,后院是李薇主要的活动空间,是她仅有的天地。就像有些读者所说的,“《清穿日常》看第一遍觉得甜宠,第二遍时觉得酸涩,第三遍时觉出了苦,第四遍时觉得恐怖”。虽然李薇得到四爷的宠爱,但她也相当于四爷的宠物狗,她得步步惊心地讨好四爷,她知道她与四爷的地位严重不对等,在掌握生杀大权的四爷面前她唯有讨好迎合。
回到现实生活中,伴随着女性经济独立与精神独立,女性的确不再需要依赖于男性来获得资源,围绕男性的“雌竞”渐渐失去市场。但如果女性付出相同的努力所获得的资源仍然远低于男性,如果女性必须与同类经历更残酷的竞争才有晋升的可能,女性围绕着资源争夺的内耗仍然会普遍存在,不会因为影视剧里“反雌竞”而消失。
2014年,英国一项针对近23000名妇女与2000多名男性的大型民调得出结论,有一半以上的女性在职场遭遇过欺凌或骚扰,而欺负她们的通常是女性,遭到同性欺负的女性说,她们觉得可能是因为能力威胁到资深同事,才会成为遭到排挤的目标。2018年,亚利桑那大学的一项调查研究表明,和男性相比,女性报告遭受来自同性同事的欺凌的可能性高了14%-21%。当女性在工作中表现得更加自信,诸如在会议上表达意见、分配和负责任务时,她们更有可能报告在工作中受到其他女性的不文明对待。
这多多少少与一些人的认知产生了偏差,但它也说明了“反雌竞”是复杂且艰巨的工作,没有办法像电视剧中那样“天真”地实现。除了给予女性公平的机会与成长空间外,美国女性心理学者蕾切尔·西蒙斯在《女孩们的地下战争:揭秘人际交往中的隐性攻击》中发现,“反雌竞”还得从我们对于女孩的培养做起、从打破“好女孩”的期待做起,我们的文化应该鼓励女孩勇敢地参与竞争、坦率地表达获胜渴望。
《女孩们的地下战争》封面
西蒙斯指出,一个女孩的成长过程中,社会、父母、教育系统所期待的“好女孩”形象深深压抑了她们,“人们期待‘好女孩’没有愤怒。攻击有损关系,影响女性关爱他人和表现‘友善’的能力,有悖于社会对女孩的期待”。与此同时,“在女孩适应社会时,我们并未教导和支持她们健康地表达欲望和参与竞争,我们把她们丢到了一个拒绝把筹码放在桌子上、赌赌看女孩会成为怎样的人的文化之中……我们到底是否愿意将男孩享有的自由赋予女孩?如果我们的文化尚未确定风向标,绝大部分女孩自然也无法确定。如果女孩无法明确自己想成为怎样的人,就会对彼此释放她们的焦虑,互相控制,画地为牢,自行通过互相惩罚、欺压和争吵来寻找答案”。当女孩对竞争和欲望的污名化让她们无法拥有健康的情绪疏导口,也无法赋予她们直截了当、实话实说的权利,她们只能对同类进行“隐秘攻击”,这就导向了不健康、不体面的“雌竞”,女性之间的谣言传播、隐秘欺凌由此而来。
可见,影视剧中的“反雌竞”只是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变成普遍现实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反雌竞”不应成为新的枷锁
不仅是在影视剧中,“反雌竞”的理念更早地出没在网络舆论中。“反雌竞”逐渐成主流理念,意味着女性观念已完全胜出了吗?
并不尽然。应该看到,不同观念的冲突与斗争始终存在,很多时候人们的认知是混杂甚至混乱的,可能在某个层面上进步了、在某个层面上又是原地踏步的状态。这让人联想到今年上半年的爆款《梦华录》,它明明着力凸显的是几个女主人公之间的姐妹情谊,可无意间又造成赵盼儿对宋引章的“瞧不起”。在赵盼儿看来,宋引章以色侍人、获得权贵男性的青睐“傲气就浮上来了”,她话里话外也就有点瞧不上宋引章。
如果以“雌竞”的逻辑解读,赵盼儿因为“反雌竞”,所以瞧不起宋引章的“雌竞”,可她对宋引章的蔑视,无意间却构成一种新的“雌竞”。“反雌竞”竟然变成新的“雌竞”。
在流行语汇中——它同样是社会心态的一扇窗口,这一矛盾现象早就暴露,非常典型的是“绿茶婊”“佛媛”等层出不穷的贬低女性的网络流行词的更迭。作为一种东方饮品,绿茶本身是美好、纯净、典雅的象征,但“绿茶”与“婊子”结合成“绿茶婊”,用以指涉那些看上去美好纯净,实际上都是装出来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卖”给男性的女性。网上甚至流行所谓的“鉴婊指南”,为公众总结了她们的特征,诸如“妆容一般用BB霜、修容粉、细眼线,浅褐色眼影,看起来素面朝天,喜欢逛夜场,男性朋友非常多,说话声音微小,对异性非常敏感,很文艺,为了自己的利益和野心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事后又装作完全不知道而悄然离开”。2014年周迅、黄晓明主演的国产电影《撒娇女人最好命》,更是将“绿茶婊”具象化了,仿佛她们的确普遍且广泛存在。
《撒娇女人最好命》剧照
很多人对“绿茶婊”的反感,在于他们判定“绿茶婊”本质上是制造“雌竞”,“绿茶婊”自我物化,也物化了其他女性,所以要对她们进行挞伐。前段时间,又出现了“佛媛”“病媛”等针对女性的贬义词,公众的污名化逻辑与污名化“绿茶婊”是一致的,他们主观认定这群名媛不分场合地摆造型、摆pose,实际上是为迎合男性的搔首弄姿,所以他们要批评、要反对。
不难发现,“反雌竞”渐渐成为一些人打压女性的利器,好像一个女性搞“雌竞”了,她就是道德败坏、人格沦丧,她就失去了自我辩驳的权利,她就只能接受舆论袭来的各种道德大棒,我们就可以轻松地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了。网上也有一个这样的说法:搞臭一个女性名人的最好方法,就写“小作文”说她抢了别人的男友/老公。也的确有不少名人风波佐证了这一点。
可问题是,判定一个女性“雌竞”的标准相当主观,相当无理且霸道,也相当诛心。一个人的动机是最难证明的。就比如所谓的“鉴婊指南”认为在男性面前娇滴滴的女性是出卖女色,也认为女性减肥、女性留长发、女性想要身材凹凸有致,就是在迎合男性审美;但女性该如何“自证清白”:她们娇滴滴也许是她们本来如此?她们保持身材就不能是为了“悦己”吗?退一步说,只要这些女性没有伤害到其他人,又何必以趾高气扬的态度对她们的选择指手画脚?
当“反雌竞”成为武器,就从一个极端走入另一个极端:女性的审美偏好里,如果恰好跟男性一致的,她就必须放弃自己的审美追求,男性喜欢的她们就该反对、就该摒弃,否则她们就成了男权制的同路人,就会遭到出征挞伐。这时就出现一个尴尬的现象:一些女性甚至比男性更歧视女性,比男性对女性更苛刻。
“反雌竞”固然可以成为创作思潮,但它不该成为打压女性的武器,女性不该以“反雌竞”为由去剥夺女性悦己的权利,去形成新的针对女性的规训。否则,当女性以“反雌竞”为由去污名化另一群女性时,客观上已经造成女性之间新的倾轧,形成新的“雌竞”——竞争谁“厌男”更彻底,谁不彻底谁倒霉。这样的“雌竞”同样给女性造成深重的压抑与伤害。
总之,流行文化领域可以更多地倡导女性的独立与平等,可以更多地书写“姐妹情谊”,可以完全规避女性为了男性所展开的恶意竞争的呈现,这些都是“反雌竞”的体现。但是,“反雌竞”应该成为一场观念上的革命、应该成为打破女性枷锁的革命,而不是相反,成为针对女性个人生活的检视与评判运动,尤其要警惕打着“反雌竞”的旗号行厌女之实的言行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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