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态度的小国，哥斯达黎加

哥斯达黎加经常以一种“令人意外”的方式出现在媒体报道中。11月14日，英国《卫报》消息称英国工党或呼吁建立“反OPEC联盟”，丹麦、荷兰、葡萄牙、哥斯达黎加等国家都是潜在合作伙伴。[[1]]相关新闻不禁让人思考，哥斯达黎加要如何应对当前全球能源问题。事实上，哥斯达黎加国家虽小，态度却很强硬，该国坚决反对任何可能对环境造成的伤害。10月18日，哥斯达黎加本土媒体Tico Time报道，环境能源部（MINAE）发文反对在国家公园开发地热能源[[2]]。长弗朗兹·塔滕巴（Franz Tattenbach）向立法议会重申，MINAE反对在瓜纳卡斯特国家公园、泰诺里奥火山国家公园和阿雷纳尔火山国家公园等国家公园或野生动物保护区勘探、开发和使用地热资源发电。“这违反了哥斯达黎加国家公园的创建和保护规定，改变了我们国家在自然资源保护方面取得巨大成功的愿景和命运。”MINAE还反对2019年2月提交的21244号法案，该法案将授予哥斯达黎加电力研究所（ICE）开发地热资源的可能性，目前正在立法过程中。

图片来源：作者拍摄于2019年，哥斯达黎加。

作为世界公认的环境保护领导者，哥斯达黎加制定和实施了严格的环境政策，确保所有国家发展项目按照政策开发和使用自然资源。作为国际脱碳先锋，哥国的主要目标之一是通过更新新型电源来满足几乎所有的发电需求。OECD数据显示，哥斯达黎加以水电和地热能为主的非可燃能源占一次能源使用的37.7%[[3]]。但哥国境内潜在的地热区大多与火山系统有关，而火山系统往往与环境保护区有关。这使哥斯达黎加不仅需要协调环保政策与目标之间的冲突，也面临着环保和经济发展之间难以两全的问题。

一、哥斯达黎加的环保态度

长期以来，哥斯达黎加以其境内较好的社会福利在拉丁美洲脱颖而出。但新冠疫情的暴发对哥斯达黎加生态旅游业造成打击，2020年哥国的经济萎缩了4.5%。财政赤字占GDP的比例从2019年的6.7%上升至8.1%。公共债务已达到GDP的68%。失业率从去年的12%上升到18%。[[4]]如此艰难的情境下，在环保有关的问题上，哥斯达黎加仍不愿做出妥协。2022年2月英国《卫报》的采访中，前任哥国总统卡洛斯·阿尔瓦拉多（Carlos Alvarado Quesada）称：“对气候问题的关切刻在哥斯达黎加人的DNA中。”[[5]]

“保护环境，拒绝过度开发”的案例在哥斯达黎加境内不止关于地热资源。2000年，美国哈肯能源（Harken Energy）的子公司——哈肯哥斯达黎加控股有限责任公司（Harken Costa Rica Holdings LLC）获得了20年特许权，可以在哥国利蒙省（Limn）勘探和开发海上石油资源。但当地渔民、环保主义者和土著团体对此持强烈反对态度，因为未来工程将危及珊瑚礁和红树林沼泽的生态环境。2002年，在公民社会的持续压力下，暂停石油勘探的禁令开始生效，哈肯能源不得不终止了钻探活动[[6]]。

2003年9月16日，哈肯能源向总部设在华盛顿特区的国际解决投资争端中心(ICSID)提出索赔，要求哥斯达黎加政府公司赔偿潜在收益损失5700万美元。但这一说法仍然遭到了社会运动和环保人士的反对，他们质疑这一说法的合法性。该投诉也遭到了哥国环境部长的反对，他给出的理由是，哈肯能源没有首先尝试通过地方和国家司法程序解决争端。哈肯能源后来撤回了对ICSID的索赔，并希望达成庭外协议。但由于哥斯达黎加政府坚决反对赔偿，协议未能达成。自此，哥国环保人士长达10年的反对活动拉开序幕。直到2014年12月，相关争议终于达成了有利于哥斯达黎加政府的和解。

2016年哥斯达黎加最高法院宪法分庭阻止了ICE推进的迪奎斯水力发电项目。[[7]]彼时，这个650兆瓦的水力发电项目是中美洲中最受瞩目的工程之一。如若建成，投资25亿美元的迪奎斯将为该地区提供3500个就业机会，并将大幅度增加可再生能源的产能，允许哥斯达黎加向邻近的中美洲国家出售能源。但环保人士和境外观察家们认为，该项目的水库将占用7363公顷土地，其中830公顷是土著领土，这会使1547多人流离失所，并摧毁200处原住民圣地。同时，水库会使极度绿色的特雷罗（Térraba）河谷干涸，破坏领域内如若拉姆萨尔湿地等不可替代的物种栖息地。因此，在环保人士的不断努力下，哥斯达黎加政府最终停止了该项目。

此外，哥斯达黎加是世界上最大的新鲜菠萝出口国。根据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FAOSTAT）提供的数据，疫情前，哥国的菠萝出口约占全球新鲜菠萝贸易的45%。[[8]]然而，就算是占比如此之重的产业，哥斯达黎加人依旧不会为其放弃环境保护原则。2020年1月，MINAE取消了德尔蒙特（Del Monte）公司的项目许可。该项目原计划使用位于蓬塔雷纳斯省（Puntarenas）帕尔马海（Palmar Sur）和奥拉塞罗（Olla Cero）的近500公顷土地建立菠萝种植园。哥国境内的环保主义者认为，技术环境秘书处(Setena)在没有考虑到项目所涉及的法律要求下，唐突地批准了德尔蒙特的项目。此菠萝种植项目不仅会对蓬塔雷纳斯省邻近的特拉巴-希尔佩湿地造成潜在破坏，还对领域内四个考古遗址构成威胁。在社会压力下，时任环境部长卡洛斯·罗德里戈斯公开表态称，国家未来需要意识到菠萝种植项目场地对附近生态环境产生的影响[[9]]。

图片来源：作者拍摄于2019年，哥斯达黎加。

二、哥斯达黎加的平衡方式

拒绝开发和使用境内资源意味着哥国在拒绝能源转型捷径的同时，也将潜在的巨额经济收益拒之门外。但从民众到政府，哥斯达黎加人对环境保护的态度坚决。为了实现其对环境、气候问题做出的承诺，哥斯达黎加一直与国际组织、民间组织和环保主义者保持密切联系。2022年2月，MINAE联合一百五十多个机构，经过40次大会和30次多边会议，提出《哥斯达黎加2022年至2026年国家适应气候变化计划》（以下简称“计划”）。[[10]]计划列举哥国在实现环境保护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指出比起当下的经济困境，未来气候变化对经济和民生福祉造成的影响才是国家最大的威胁。因为，即使如《巴黎协定》计划的那样，全球国家携手将地球平均气温的上升保持在1.5摄氏度以下，哥斯达黎加和世界仍需面临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在中美洲，预计热带气旋和严重风暴将变得更加极端，干旱将增加，区域周围海洋的海平面也将相对上升，这将导致低洼地区沿海洪水增加和海岸后退。气候变化将给哥国的经济、教育、环境、社会和卫生系统带来压力，使脆弱的公共财政、公民服务负担过重，让社区和基础设施处于危险之中。MINAE在计划中表示，新冠疫情引发的健康和经济危机，不仅暴露了哥国应对机制的脆弱性，同时也加剧了相关危机的风险隐患。因此，哥斯达黎加必须建立起强而有力的社会网络，为国民的可持续未来提供机会。

上述计划认为2022—2026年是哥斯达黎加克服脆弱、提升国家优势的时间窗口。为此，计划制定了详细的实施方案，以协调哥国当局、社区、企业、学术界和其他相关行为者之间的工作，努力在规定时间内加强国家的福祉和生活质量。

哥斯达黎加的“态度”和“方式”在新计划中得到了比较全面的展现。关注全球气候问题，坚决保护境内环境是哥斯达黎加在面对世界挑战时的态度。而寻求帮助、建立合作是哥斯达黎加的方式。办法总比困难多，将多元知识统筹起来，哥斯达黎加拿出绝对的勇气，走在寻找最好办法的道路上。

（作者：国歌，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博士研究生。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北京大学区域与国别研究院立场无关，文责自负。引用、转载请标注作者信息及文章出处。）

[[1]] Fiona Harvey, (2022).Labour would create ‘anti-Opec’ alliance for renewable energy, says Miliband. The Guardian,Renewable energy. Mon 14 Nov 2022. https://www.theguardian.com/environment/2022/nov/14/labour-would-create-anti-opec-alliance-for-renewable-energy-says-miliband

[[2]] Ileana Fernandez, (2022), Costa Rica Opposes the Geothermal Exploitation of it’s National Parks,Tico Time. October 18, 2022. https://ticotimes.net/2022/10/18/costa-rica-opposes-the-geothermal-exploitation-of-its-national-parks

[[3]] OEDC,(2020),Economic Surveys Costa Rica,OECD, July 2020.https://www.oecd.org/economy/surveys/costa-rica-2020-OECD-economic-survey-overview.pdf

[[4]] The Americas,(2021),Costa Rica is struggling to maintain its welfare state, The Economist, April 17th 2021.https://www.economist.com/the-americas/2021/04/15/costa-rica-is-struggling-to-maintain-its-welfare-state

[[5]] Patrick Greenfield,(2022),‘It's in our DNA’: tiny Costa Rica wants the world to take giant climate step, Interview, The Guardian, 22 Feb 2021.https://www.theguardian.com/environment/2021/feb/22/costa-rica-carlos-alvarado-quesada-environment-policy-action-aoe

[[6]] Dev George, Harken halted in drilling and exploration in Costa Rica's Caribbean aquatory, Oil and Gas Online.https://www.oilandgasonline.com/doc/harken-halted-in-drilling-and-exploration-in-0001

[[7]] John McPhaul,(2017),Costa Rica’s Supreme Court Stops Hydroelectric Project for Failing to Consult Indigenous Peoples, Cultural Survival, January 2, 2017. https://www.culturalsurvival.org/news/costa-ricas-supreme-court-stops-hydroelectric-project-failing-consult-indigenous-peoples

[[8]] FAO, (2022), International trade major tropical fruits. Preliminary results 2021. FAO. https://www.fao.org/3/cb9412en/cb9412en.pdf

[[9]] Laura Alvarado(2017),Costa Rica’s Ministry of Environment Puts a Stop to Pineapple Project That Could Affect Wetlands,The Costa Rica Star, https://news.co.cr/costa-ricas-ministry-of-environment-puts-a-stop-to-pineapple-project-that-could-affect-wetlands/80843/

[[10]] Gobierno de Costa Rica Ministerio de Ambiente y Energía,(2022),Plan Nacional de Adaptación al Cambio Climático,2022-2026. MINAE. https://cambioclimatico.go.cr/wp-content/uploads/2022/04/NAP_Documento-2022-2026_VC.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