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人狠话不多的吴汉,如何成为东汉军中第一将?
作者/陈华
本文系时拾史事独家原创稿件,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这哥儿们人狠话不多,一生征伐天下,戾气难消。与那些世族豪强不同,出身寒微的他长期以贩马为业。后跻身公务员队伍,当了刘秀的铁杆粉丝,力主幽州军阀带资入股刘秀集团。此后以二十人袭杀苗曾,为刘秀带来了平定天下最锋利的武器——幽州突骑。自刘秀登基起,就任军中第一人大司马二十年,平内乱,拒外寇,差强人意,战功无出其右。其间别的三公都是风水轮流转,只有他的位子如同铁打般不动如山,直至病逝,复以军礼入葬。他就是东汉大司马、广平侯吴汉。
作为刘秀创业团队的核心,云台二十八将各有所长。单以战功而论,这哥儿们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他一没有豪强家世,二没有官府靠山,只是个马贩子出身,可以说是长期处于阶级鄙视链底端的小人物,却能际会风云,成为指挥千军万马的军方一哥——大司马,而且在这个历来最为君王猜忌的岗位上一干就是二十年,直至病逝,这个奇迹不仅是在古代,即便是在现代也很难实现。不得不说,能够让秀哥始终信重不移,这哥儿们的情商绝对超级在线。
这哥儿们就是人狠话不多的铁帽子大司马、广平侯吴汉。
屌丝逆袭的马贩子
吴汉字子颜,生年不详,出身寒微。在士族豪强势力日渐庞大的东汉,吴汉这样的人要想获得成功,注定要付出比世家子多得多的努力,用特不靠谱曾经说过的话就是“这就是人生”!吴汉是个特不信命的人,身逢乱世,他注定要靠自己的努力改写人生、屌丝逆袭。
吴汉是南阳郡治宛县(在今河南南阳宛城区)人,虽出身贫苦,却因生如蝼蚁常怀鸿鹄之志,且为人豪爽大气,因此在当地小有名气,被举荐为亭长。这个职务在秦汉之际是不入流的基层小吏,属于为吴汉这样没有世家背景的乡野之士量身打造的岗位。有了汉高祖刘邦泗水亭长这样的励志榜样,吴汉也想在家乡人面前好好做出一番事业来。可惜,当时正是新朝末年,不想闹事的南阳人少之又少,就连吴汉这个小亭中也有人搞事情,连带着吴汉吃了瓜落儿,情急之下只好放弃亭长这个大有前途的职业,一溜烟跑到渔阳郡另谋生路了。
吴汉虽是个苦出身,但从小喜欢练把式,在行军打仗方面极有天赋,加上渔阳郡属于幽州,是胡汉杂居的地方,民风向来彪悍,天然适合吴汉这种草莽英雄的发展。吴汉毕竟是戴罪之身,只好先改行当贩马的老客儿。当时,天下大乱,战事频仍,马匹作为重要的战略物资,订单如雪片般飞来,想不发财都不行。有了钱的吴汉,可不想当守财奴,于是便挥金如土地结交各方豪杰,很快成为地方长吏们的座上客。在吴汉的心中,仍想着能重回公务员队伍。
公元23年,更始皇帝刘玄自以为大功告成,派出不少人分赴全国各地招降纳叛。当时,前往河北的使者叫韩鸿,刚一到幽州,就有吴汉的好友告诉他:“吴子颜是个人物,可以招为己用!”空降使者韩鸿一听很高兴,就召来吴汉和他商量如何尽快完成更始帝的招抚大计,熟悉当地情势的吴汉一番对策说得韩鸿频频点头,当即以刘玄的名义委任吴汉为安乐(今北京顺义附近)县令。就这样,马贩子吴汉一转眼就当上了为政一方的父母官。
刘玄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手段并不能真正让河北豪杰归心。他们内心深处仍在权衡利弊,寻求明主。吴大县令同样也在遥望中原,渴求属于自己的更大舞台。就在此时,位面之子刘秀来到了河北,让河北这个多方势力犬牙交错的死水潭再次波澜迭兴。
刘秀其实也是个空降干部,身边只有两三个人、七八条枪,除了名头响些外,对于河北群雄并没有太大吸引力,最关键的是,刘秀刚来没多久,就惹上了河北地头蛇,被骗子王郎和他背后的势力追得如丧家之犬。这让一些倾向于刘秀的河北势力不得不重新站队。
然而,吴汉这个远在天边的河北豪杰却对自己的南阳老乡情有独钟。《秀丽江山》中曾出现过从太学返乡的刘秀与吴汉邂逅的场景,虽不怎么靠谱,但吴汉当过几年马贩子,客户又多是军阀豪强,所以他应该很早就关注过刘秀,对其印象颇好,认为刘秀跟那些浑水摸鱼的粗坯不一样,是一位具有长者之风的主公,值得托付。
于是,吴汉就对自己的顶头上司渔阳太守彭宠道:“渔阳、上谷两郡的突骑,其战力闻名天下。您何不带头召集两郡突骑,响应刘公号召攻击邯郸叛军,这可是难得的立功机会啊!”一席话说得彭宠怦然心动,只是郡中官吏大多畏惧王郎势大,加上对刘秀这个外乡人不了解,因此不愿拥刘。
吴汉并不气馁,便告辞出来准备另想办法,没想到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相熟的儒生。儒生知道吴汉的心意,就和吴汉谈起自己亲眼看到刘秀所过之处郡县归心的事,这让吴汉更加坚定了初衷。于是,他请儒生出面,拿上仿造的刘秀亲笔信去交给彭宠,并现身说法。这让彭宠吃下了颗定心丸,随后他将手中的突骑交给吴汉。吴汉叫上隔壁上谷的少帅耿弇,华丽丽地拉开了自己二次创业征战天下的人生旅程。
神奇上位的大司马
公元24年,人疾马快的吴汉、耿弇等人一路顺风南下。一些依附王郎的势力瞅着突骑的马好,本想打个秋风,结果都撞到了马蹄子上,给吴汉等人当了陪练。
一路击斩多股王郎叛军的吴汉在广阿(在今河北隆尧)追上了刚刚缓过点劲儿的刘秀。刘秀对于雪中送炭的吴汉等人非常感激,当即任命其为偏将军,让他率领传说中的渔阳突骑加入围攻邯郸的战斗。王郎小人得志只知享乐,很快就失去了人心,刘秀则借助更始帝的军队,加上拥戴自己的人马,又有渔阳突骑的助攻,毫无悬念地攻克了邯郸。破城之后,刘秀论功行赏,为吴汉赐号建策侯。
即便如此,刘秀当时的局面并不占优。王郎废了,还有林林总总的割据势力不服刘秀,特别是更始帝派出的尚书令谢躬等人对刘秀也刻意防范,让刘秀如芒在背,非常渴望能够拥有一支忠于自己的武装。
刘秀见识过渔阳突骑的战力后,非常希望能够从幽州边地补充兵源,可又担心更始帝任命的幽州牧苗曾会从中作梗,就问邓禹谁可去幽州完成征兵任务。邓禹首先推荐吴汉,认为吴汉虽然朴实少文、不善言辞,但为人有勇有谋、敢作敢为,在诸将之中鲜有及者。
刘秀当即拜吴汉为将军,令其持节前往幽州征发十郡骑兵。空降幽州的更始帝粉丝苗曾对刘秀不感冒,听说刘秀想动自己的奶酪,就让人暗中给州内各地下发红头文件,严令不得听任吴汉征兵。
吴汉知道苗曾不会听自己的,也不拐弯抹角,率领二十个亲随径直去往苗曾的驻地无终(在今天津蓟州区)。苗曾听说吴汉只带了二十来人,便认为吴汉没有防备,只是例行公事地前来拜访,便亲自出城迎接,毕竟吴汉是拿着刘秀的节杖来的,大家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嘛。
哪知道吴汉真是人狠话不多,远远看到苗曾欲上前见礼,就暗中给手下打好招呼,也不下马,径直快马加鞭地冲到近前,拔出佩剑,将苗曾一挥两段。跟着苗曾出城的几个亲随刚想动手,就被吴汉的手下就地斩杀。然后,吴汉高举符节,厉声喝道:“苗曾拥兵谋反,不奉刘公征调,今我奉节杀之,以儆效尤,尔等还不速速听令!”诸将本就对作威作福的空降领导不满,今见其身首异处,哪里还肯为他卖命,闻言忙环跪于前道:“愿听将军号令!”
就这样,吴汉只一个回合就斩苗夺军,威震幽州,其余诸郡皆望风归附,各发突骑共计五万余人,浩浩荡荡地随同吴汉南下,与刘秀会师于清阳(在今河北清河东南)。
刘秀麾下诸将见吴汉带来的士马甚为强盛,都觉得他不会轻易分给别人。哪知道吴汉却在第一时间找到刘秀,呈上军士名簿,任凭刘秀处置。诸将见状,都请求刘秀多给自己分几个幽州兵,刘秀对此笑道:“你们这些人啊,刚开始非说吴汉不肯将精兵强将分给别人,现在又为何上赶子想多要些人,难道心不会痛吗?”诸将无不面露羞惭。
正是从这件事中,刘秀见识了吴汉的本性,明明可以轻易成为自己手下最大的军头,却甘愿拱手奉于主公,这样忠心的人如果不值得信任,还有谁可值得信任?前面的雪中送炭已经让刘秀感激不已了,如今的拱手分兵更是让刘秀铭感五内,刘秀对吴汉始终信任有加,应该是从这一刻起就情根深种的。
得到幽州兵团后的刘秀,终于有了可以叫板更始帝的资本。不过,在走上和更始帝分庭抗礼之路前,他必须首先解决近在肘腋的谢躬。
谢躬是个很勤勉的家伙,对更始帝也很忠诚,刘秀的几次拉拢都未能成功。实在没法的刘秀只好使出戏精般的帝王之术,起劲恭维谢躬,夸他是“真吏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谢躬始终对刘秀心怀芥蒂,但在刘秀一再释放的善意的迷惑下,还是对刘秀放松了警惕。
刘秀要想一飞冲天,就不能不摆脱谢躬的掣肘。刘秀在决定出手后,就去对谢躬说:“我决定讨伐青犊军,想请谢尚书帮我对付尤来军,到时候功劳都归您所有!”谢躬见刘秀主动挑硬骨头啃,不疑有它,就命令将军刘庆和魏郡太守陈康共同守卫自己的大本营邺城(在今河南安阳),自己则率军在隆虑山(在今河南林州)截杀尤来军。哪知道,尤来军陷入绝境,战力突然爆棚,反将严阵以待的谢躬杀得大败。
就在谢躬与尤来军拼死拼活之际,吴汉奉刘秀之命,劝降陈康,夺取邺城,抓住了谢躬的妻子。等到谢躬败回邺城,等着他的就只有一碗冷气森森的板刀面了。
就这样,刘秀在吴汉等河北豪强的支持下,彻底挣脱了更始帝的羁绊。此后,吴汉随刘秀在河北围剿各路农民军,只要吴汉上场,妥妥地就是突骑的箭头人物,每每身先士卒,所向披靡。
见吴汉如此好胜争强,刘秀不免有些担心,万一哪次战阵不利,吴汉受不了那个刺激怎么办?这些年下来,刘秀可是见过不少因为打败仗而心生惶惧再无斗志的货色,其中抑郁成疾的也有不少。刘秀一担心,就在一次吴汉受挫后亲自去其营中探视,哪知道刘秀本来准备好了一大碗心灵鸡汤,还没来得及盛给吴汉,却发现吴汉意气如常,正在忙着整理兵器、校阅兵马,丝毫没有打了败仗愁云惨雾的样子。刘秀看后不禁赞道:“吴公差强人意,隐若一敌国矣!”史上最容易让人误解的成语“差强人意”就此诞生,现在我们将这句成语放回当时的语境,不难看出,刘秀是在夸吴汉是个小强级人物,虽败不馁,颇能振奋士卒的意志,这种格局与威望完全抵得上一国的军队。也就是说,此“差强人意”实为“甚强人意”,而非“稍强人意”。
此后,刘秀在河北众将的拥戴下,在鄗邑(在今河北柏乡固城店镇)的千秋亭即皇帝位,改元建武。刘秀在大封功臣时,不得不考虑平衡河北派与南阳派的关系。他任命有定策之功的南阳派首领邓禹为大司徒,任命顺应《赤伏符》“王常主卫作玄武”的河北人王常当大司空,大家对此没有太多异议。偏偏是在任命执掌兵权的大司马时,出现了重大分歧。
一向迷信谶纬的刘秀借口《赤伏符》中提到过孙咸,就提议让孙咸担任大司马。这下可炸锅了,孙咸是何方大神,谁也不晓得。邓禹和王常皆是有功之臣,大家不服也得服,可是孙咸只不过是赤眉军中的一个逃兵,有啥资格做众望所归的大司马?但是,如果不让孙咸当大司马,刘秀借以称帝的《赤伏符》不就掺水了吗?关键时刻,不知道是哪个高人出了一策,如果能让孙咸消失,不就自动解决问题了吗?可怜的孙咸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做掉了,刘秀知道后,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最关键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到底让谁当这个三军统帅呢?当时,众人公推了两个热门人选:一个是吴汉,一个是景丹。如果论功劳,两人都战功卓著;如果论资历,景丹成名早于吴汉;如果论仁德,景丹远胜吴汉。关键时刻,还得大领导拍板,刘秀遂以吴汉“诛苗幽州、谢尚书”的功劳,任命其为大司马,统帅全军,并晋爵舞阳侯。同时,封景丹为骠骑大将军,秩同大司马,总算是平息了这场内部纷争。
吴汉之所以能在这场纷争中胜出,除了他在刘秀心中的第一印象极佳外,还有就是吴汉独一无二的身世。他生长于南阳,发迹于河北,属于河北、南阳两派势力都能接受的复合型人才。而景丹则生长于关中,发迹于河北,只能获河北派拥护,却很难得到南阳势力的认可,因此,尽管多方占优,景丹也只能与统帅全军的大司马一职失之交臂。
就这样,小亭长兼马贩子吴汉成为了横空出世的刘秀政权的三军司命。他将亲率铁骑,荡平四方,为东汉帝国立下不世殊勋!
裹伤酣战的平寇帅
新成立的刘秀政权面临的困难不是一般的多,其中最先要解决的就是和更始政权的切割问题。为此,刘秀派邓禹攻击更始政权的大本营长安,同时派吴汉率领十一员大将统带汉军主力进讨朱鲔驻守的洛阳。其间,虽颇费了一番周折,所幸最后不战而屈人之兵,个中情节笔者在此处就不赘述了。因为吴汉是个枪出如龙的硬汉角色,实在干不了说客这种需要绣花功夫的细活。
公元26年,吴汉率领王梁、耿弇等九将,进击檀乡(在今山东兖州)农民军。当年正月,长期流窜于清河、魏郡(在今河北临漳东南)的檀乡军与吴汉大军遭遇,立即遭到幽州突骑的攻击,农民军大败,前后降者达十余万人。听到吴汉又下一城,刘秀遣使封其为广平侯,食邑四县,与邓禹一个待遇。
之后,吴汉再接再厉,又率诸将击破邺城西山贼黎伯卿等,一直追杀至河内郡的修武,将贼人占据的巢穴一扫而光。此战之后,洛阳东面与邺城以西的大片区域得以安宁,这让刘秀拥有了一方可以安心发展的基地。刘秀闻报高兴不已,亲自到军前慰劳将士。
不过,接下来的事就有点跑偏了。休整一段时间的吴汉进兵南阳郡,先后击败盘踞在此的更始旧将,夺取了宛、涅阳(在今河南南阳西南)、郦(在今河南南阳北)、穰(在今河南邓州)、新野诸城。本来应该以王师形象出现的吴汉大军,进入南阳后,却在吴汉的放纵下劫掠乡里,顿时搞得民怨沸腾,瞬间逼反了破虏将军邓奉(刘秀姐夫邓晨的侄子),引发了刘秀内部河北派与南阳派的一场明争暗斗。邓奉所部本就英勇善战,再加上对吴汉滥杀乡亲同仇敌忾,结果一连击败了刘秀的数员大将,最后逼得刘秀亲自出马才捉住邓奉。刘秀本想以事出有因赦免邓奉,但岑彭和耿弇等将皆不同意,最后只得杀了邓奉平息众怒。因为此事,一向与刘秀伉俪情深的阴丽华难过了很久。
吴汉并没有因为给刘秀的仁义之师抹黑就受到过多处分。而是在被邓奉奋力击败后,率军南下,一头撞上了想捡瓜落的楚黎王秦丰,双方大战于黄邮水(古棘水在今河南新野东的一段)。身处逆境的吴汉再次发挥出小强的威力,身先士卒,一往无前,顿时激起幽州突骑的滔天战意。结果,明明占优的秦丰却被一支残破之师打得没了脾气。这正是吴汉另一个让刘秀欣赏的地方,也是他能够立身保命的绝学。之后,吴汉又与偏将军冯异组团,先后击溃铜马、五幡等农民军残部,率耿弇、盖延进攻轵县(在今河南济源南)地区的青犊农民军大部,迫其投诚。至此,河北的割据势力基本扫清。
公元27年,吴汉再次率领杜茂、陈俊等将南下攻打刘永。刘永是汉朝宗室,曾被更始帝封为梁王。更始政权倒台后,刘永坐大,自封天子,成为割据东方的一股强大势力。为了争夺汉室正统,刘永和刘秀展开了大战。
吴汉先将刘永的大将苏茂围困于广乐(在今河南虞城北),逼得刘永发兵救援。之后,吴汉在与刘永大将周建的接战中,被击伤战马,坠落伤膝,所幸被部下救回大营养伤。诸将见状非常担心,就对吴汉说:“如今大敌当前,主帅却受伤卧养,恐怕士卒惧敌离心?”吴汉闻言,二话不说,让人给自己裹紧伤口,然后挺身而起,下令军中杀牛宰羊,饱餐一顿,然后激励三军。看着面前这个面容坚毅、人狠话不多的统帅,那些跟着吴汉转战南北的将士们,瞬间找回了自信。
第二天一大早,自以为得计的周建和苏茂合兵一处前来挑战。吴汉当即遴选精兵为前锋,如杀神附体般地带领众将奋力进击,结果一战就击破敌军,苏、周二将只得放弃广乐狼狈而逃。击败了刘永主力的吴汉留下杜茂、陈俊防守广乐,自率大军与盖延一道将刘永围困于睢阳(今河南商丘)。已被吴汉打断筋骨的刘永,可没有小强的百折不挠,在城中食尽后就被部将斩杀,连同他的皇帝梦一起成为了历史上的匆匆过客。
公元28年,主要活动在河南濮阳一带的五校农民军也遭到了吴汉的血洗。吴汉率领大将陈俊与王梁在临平(在今河北晋州东南)击破五校军,然后一路追击直至东郡的箕山(在今河南禹州、登封、汝州一带)。彼时,鬲县(在今山东德州德城区南)发生了当地五姓豪强驱逐县官的事,吴汉索性带着部队前去仲裁一下。吴汉认为,豪强造反,是县官御下无道所致,就命人将其逮捕,押送洛阳治罪,同时传檄各郡一定要好好听从刘秀的政令。这一手干得很漂亮,让五姓豪强再也没了闹事的借口,慑于吴汉的兵威,自动开城请降。不用打仗就搞定了一场叛乱,诸将不得不服。同年冬,吴汉又率领耿弇、王常在平原郡击破富平、获索等小股农民军。
公元29年,越打越少的农民军面对吴汉的凌厉攻势,发挥熟悉地理的优势,绕过吴汉军中的观察哨,竟然对汉营发动了夜袭。一时间,汉军大营喧哗声此起彼伏。惊慌中的众军士看向吴汉时,却发现他们的主心骨正如老汉一般安坐不动。登时大家都定下神来,众将领也各司其职,指挥部下万箭齐发,将偷营的农民军杀退。就在农民军士气低落地返回自家营寨后不久,吴汉却连夜带领精兵出营反杀,一举攻破敌寨。小样儿的,竟敢和老子玩偷营劫寨的把戏,不教训你一下,吴字岂不要倒写?之后,吴汉又是一路追讨,直至无盐县,兵锋直指渤海。
不久之后,吴汉再次会合大领导的部队,一起东征董宪。作为赤眉别部,董宪在东海郡内一直混得风生水起,现在面对刘秀席卷天下的大军,却再也玩不转了。吴汉率军将董宪困于朐城(在今山东临朐)。第二年,吴汉攻破朐城,董宪在城破后逃出,本想直接去向刘秀投降,哪知道中途被部将杀死纳了投名状。看来,在大势所趋之下,投诚也是个急活,犹豫耽误不得。
至此,东方郡国完全平定。在这场荡寇争统的艰巨斗争中,吴汉露脸的机会绝对是多多益善,令人目不暇接。
巧计平蜀的收官人
刘秀平定关东的消息传到陇西,当地军阀隗嚣坐不住了。他知道刘秀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本着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原则,隗嚣决定彻底结束此前双方的暧昧关系,联结蜀中,反他娘的。
听到隗嚣为了造反,连送到洛阳的儿子都不顾的消息后,刘秀当即命令吴汉率军镇守长安,等着自己一起荡平陇西。公元32年,吴汉率诸将随刘秀西征,会合岑彭的大军一起围困隗嚣于西城(就是诸葛亮唱空城计的那个地方,在今甘肃西和长道镇西团村)。当时,关中诸郡也都征发甲卒从征,这也是各郡国在新皇帝面前表忠心的好机会。
看到众将围住了隗嚣大军,刘秀决定东归洛阳。临时之际,他召来吴汉告诫道:“诸郡甲卒军纪松弛战力有限,对于解决隗氏没有太大帮助,而且长时间聚在此处还浪费粮食,一旦出现问题,他们必然先行逃散,影响军心,不如早点让他们各归各家。”刘秀也是,你既然已看到各郡的忠心,你就开个金口让他们散了吧,何必还要假手于人?难道只是为了求证自己有先见之明吗?
刘秀走后,吴汉与众将认为兵多势众,看着就拉风,都不肯遵守皇命。看来,刘秀的皇威还有待加强啊!然而,西城守军可不是诸葛亮时代只会虚张声势的老卒,这些军伙面对城外兵势盛大的汉军愣是不理不睬,来一回打退一回,终于耗光了汉军的存粮。郡国甲卒果然不扛饿,纷纷撂挑子闪人了,这让吴汉等人瞬间尬了。此时,隗嚣请的蜀兵也前来救援,吴汉所部粮尽气沮,只得退走。遭遇生平没有取得最后胜利的一次征伐,这让争强好胜的吴大司马情何以堪?
此后,刘秀召吴汉回到中央处理军务。前线将领看着风光,但远离政治中心,又手握重兵,自专杀伐,历来是取祸之道。深谙此道的刘秀知道吴汉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怕他犯浑,这才暂时将其调回。
三年后,刘秀准备西取蜀中,完成统一大业,遂命吴汉率征南大将军岑彭自荆州入蜀讨伐公孙述的大成政权。岑彭攻破荆门后,就率军先行入蜀,吴汉则留在夷陵(今湖北宜昌)修理战船、储备物资,之后才率所部三万人溯江西上。
就在岑彭得陇望蜀之际,公孙述派刺客刺杀了这位战功赫赫的开路先锋。消息传到洛阳,刘秀悲痛不已,立即下令吴汉兼领岑彭大军,继续灭成大计。
蜀中地形复杂,公孙述经营多年,民心向成,吴汉的进军极不顺利。公元36年,吴汉与公孙述大将魏克、公孙永战于鱼涪津(在今四川乐山北,为岷江津渡),大破之,之后又北上进攻武阳(在今四川彭山),再次击溃率军前来救援的蜀将史兴,顺手攻下广都(在今四川成都南),前锋逼近成都。这之后,艰难的平蜀之战才刚刚开始。
刘秀再次未卜先知地告诫吴汉:“成都城高池深、兵强马壮,千万不能轻视,子颜坚守广都即可。若成都派兵来攻不要与其争锋,如他们不敢来攻,那就转而经略其他地方,迫使成都军队出城野战,待其力竭之时,才可发起进攻!”对刘大仙这次说的话,吴汉依然没当回事。闲了三年多的吴汉求胜心切,径直率军进逼成都,夹江为营,自驻江北,留下副将刘尚率万人屯守江南,相距二十余里,在江上修筑浮桥便于联络。
刘秀在洛阳听到吴汉进攻成都的消息后,立即遣使责问吴汉怎么又不听话呢?可惜,刘秀的使者还没见到吴汉,前线的战局已经出现了变化。公孙述果然派出大将谢丰、袁吉率领主力进攻吴汉,另派偏师攻击刘尚,使其不能兼顾。
吴汉虽然没听到刘秀的谴责,但他毕竟是位临阵经验非常极其丰富的将领,一旦与谢丰接战不胜,立刻就感受到了形势危急,必须立刻调整部署。于是,他召集众将道:“如今,我们与刘尚各自为战,形势大为不妙。为今之计,只有先示敌以弱,然后潜师会合刘尚,共同破敌,才能转危为安。成败之机,在此一战!”这些将士久随吴汉,见其如此,无不感奋。
于是,吴汉紧闭营门,不与谢丰接战。谢丰强攻不下,只能相持,企图等待吴汉粮尽再攻。三日后,吴汉乘谢丰不备,连夜拔营疾走与刘尚合军一处。谢丰发觉后也急忙率军追击,吴汉转身奋战,大破蜀军,斩杀谢、袁二将。其余成军,见状也不敢来攻,只得放吴汉缓缓退回广都。
吴汉回军广都后,让刘尚挡住公孙述的追兵,自己则上书刘秀,请求责罚。深知吴汉知耻后勇习性的刘秀也不深究,只是嘱咐道:“你们据守广都,对于公孙述来说是如鲠在喉。他必然要先攻击刘尚,然后再来打你。对此,可让刘尚坚守不出,你则以逸待劳,乘敌不备率领突骑破敌!”这回吴汉坚决执行刘秀的命令,率军与成军在广都、成都间激战,八战八捷,稳步向前推进,再次围困了成都。此时,辅威将军臧宫也率领北路军来与吴汉的南路军会师,共同上演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围城战。
一晃到了这年十月底,成都城破就在眼前。白帝公孙述只好请出自己的最后一张王牌、大司马延岑商议对策。
作为汉军的一位老熟人,延小强与汉军打过多年交道,事穷之际被公孙述收留,对其还是很感激的,今见公孙述虚心求教,不禁慨然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望主公不吝财货,死中求生!”公孙述当即下令打开国库,尽散财帛募集敢死之士五千人,交付延岑。
延岑立即率军出城,扬言要与吴汉来一场大司马间的对决,颇有点江湖风范。此时的吴汉巴不得早点结束此战,打了这么久,士卒厌战,粮草不足,麻烦多多,现在见延岑如此上道,只当是敌人的垂死挣扎,当下挥军进击。
延岑边打边退,将吴汉引向自己预设的战场。吴汉以为延岑不敌,命令汉军追击。突然,延岑的五千死士从汉军后面杀出。这些家伙得了足以养活家人的资财,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无不舍命相搏,汉军陷入敌人前后夹击的危境,立时大败,向着江边逃去。
吴汉被败军裹携,也退到江边。混乱之际,吴汉从马上跌落,眼看就要亡于乱军之中。危急时刻,吴汉的求生意识瞬间点燃,猛地抓住马尾,任凭马踢石磕,就是死不撒手,这才被拖回大营,捡了一条小命。
眼见得平蜀功败垂成,有心无力的吴汉只得命令士卒收拾行装,准备退保广都。就在此时,刘秀新任命的蜀郡太守张堪带着七千匹军马赶来增援,听到吴汉要撤的消息,张堪抛下大队就日夜兼程赶到吴汉军中,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听说皇帝不仅任命了太守,还派出了援马,吴汉抚着被马踢肿的脸笑得无比灿烂,还是皇上懂我吴子颜。
顺带说一下,这个张堪虽是太学出身的儒生,但他可不是靠着是刘秀同学的关系上位的,这哥儿们自幼品德高尚、聪慧过人、文武双全,有“圣童”之称,而且他还有一个国宝级的孙子,那就是东汉时期百科全书式的学术大咖张衡。刘秀之所以派他出任蜀郡,就是看中他的文治之功,希望能与吴汉一起稳定蜀中。
吴汉顾不上浑身酸痛,脑筋一转,想出了一个示弱诱敌的妙计。以冲锋决胜著称的吴汉一旦用计,别人注定防不胜防。
当下,吴汉将自己的百战精兵藏起来,只派出些老弱到成都城下挑战。同时,他又命令臧宫的北路军进至成都的咸门附近,伺机而动。
公孙述刚刚大胜吴汉,不免生出轻敌之心,今见吴汉军队多是老弱,更加不放在眼里,觉得吴汉这是抢着来应验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谶语“虏死城下”。于是,公孙述让延岑去对付臧宫,自己则亲率城中精兵数万出城攻打吴汉的老弱士卒。你还别说,成军见自家皇帝白发苍苍仍然亲冒矢石,无不感奋,争先赴敌。
那边的汉军,见成军杀来,打一阵,退一阵,让成军杀得好不痛快。一来二去的,成军从早晨战至中午,已是相当疲惫,饭也没得吃,眼见得越追越没力气了。
就在此时,养精蓄锐已久的汉军精锐在大将高午、唐邯的率领下饱餐战饭,悄然杀出。趁着成军师疲不备的当口,高午跃马而出,挥槊向前,当者披靡,直向成军中军杀来。公孙述见状,本欲闪躲,无奈力不从心,早被高午一槊刺中落马,幸得左右拼死救回城中。其余汉军见主将如此英勇,无不奋力冲阵,成军登时溃不成军。公孙述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虏死城下的“虏”原来指的正是自己。当晚,公孙述伤重不治。临死之际,将成都及家小尽皆托付延岑,希望借助延小强的神通苟延残喘。
哪知道,天下大定在即,延小强已无路可走,第二天就举城投降了。率先入城的张堪走马上任,立即封府库、安百姓,各项工作干得井井有条。如果照此行事,蜀中的事可能很快就搞定了。哪知道,在蜀中恶战经年,还被马踢破了相的吴汉却出来搅局了。
十一月二十一日,吴汉引军入城,展开了一场残忍的报复性大屠杀,使蜀中局面陡然失控。
当时,不仅延岑被杀,公孙述的家人也同时被杀,其余被杀蜀中官吏百姓竟达万人。除了张堪以皇命封存的府库之外,公孙述的宫室和官民的财货多被抢掠,还有的被焚毁,一个好端端的花重锦官城,转眼间变成了修罗场。
吴汉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基于以下原因:一是攻打成都付出了太大代价,先是自己的老搭档岑彭被刺,然后顿兵坚城之下,损兵折将,多少手足兄弟埋骨异乡,就连自己也差点命丧于此,使得自己和将士们无不对公孙述、延岑等蜀人恨至极点。
二是公孙述治蜀多年,颇有保境惠民之举,蜀中百姓对其感念至深,不是张堪等人可以在短时间内可以感化的,需要寻机铲除其党羽,吴汉此举算是为刘秀的长治久安当了一把恶人。
三是双方征战已久,成都一带早已无粮可征,而蜀道险峻转运艰难,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粮荒,只能行此下策硬吃大户。
刘秀听说蜀中的变乱,大为光火,不仅下诏痛骂吴汉,还痛心疾首地责备刘尚:“你是皇族子弟,在地方上历练多年,难道不知道家里有把破笤帚也要好好珍重吗(成语“敝帚自珍”的出处),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让人闻之酸鼻的暴行来?你让朕还怎么吊民伐罪?”
之后,刘秀命令吴汉带着他的暴军回到宛城休整,严令不准故伎重施,同时让张堪继续做好安民工作,礼遇那些降臣,并征辟蜀中贤士。如此恩威并施,蜀地暂时安顿下来。
吴汉虽然挨了一顿骂,但并没有受到其他处罚。刘秀还下诏准其绕道回老家宛城祭祖,并赏谷米二万斛。由此可见,吴汉在刘秀心中的地位无可撼动。
五年后的公元42年,蜀地又出乱子了。岑彭曾经的护军,此时的蜀郡守将史歆与太守张穆发生矛盾,公然起兵造反。那些隐藏起来的公孙余党趁机推波助澜,一时间蜀地风云变色。
刘秀认为蜀地之所以会乱,根子还是吴汉种下的,就让当年的灭蜀三剑客吴汉、刘尚、臧宫再次入蜀平叛。史歆虽然有点能力,但与大汉军神级的人物吴汉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吴汉率军万余,从武都郡出发,直接进军益州,同时,征发广汉、巴、蜀郡兵一起杀向成都。旧地重游的汉军围城百日,最终攻破成都,斩杀史歆。之后,吴汉又分兵诛灭那些响应叛乱的渠帅,对于其党羽数百家,则强制迁往长沙、南郡等地安置。
蜀地经过吴汉的两次重拳打击,再也没有了反叛的实力,这才真正归于一统。
在此之前的公元39年,吴汉率领马成、马武等将,北击匈奴,把雁门、代郡、上谷等郡的官吏百姓六万余口,迁徙安置到居庸关、常山关(即今河北唐县西北的倒马关)以东。本来,此时的匈奴正处在分崩离析的低谷,马武就建议进兵讨伐,但刘秀考虑到东汉初立,百废待兴,实在不宜发动对外战争,因此严令吴汉击退匈奴即可,才给了匈奴喘息之机。这倒是非常符合刘秀的人设。
公元44年,为东汉帝国南征北战的铁帽子大司马吴汉再也抗不住伤痛的折磨,当他缠绵病榻之际,刘秀亲往探视。想起吴汉当年差强人意的雄姿,刘秀不禁悲从中来。铁打的吴汉眼含热泪说出最后的遗言:“臣愚无所知,惟愿陛下慎无赦也!”向来以柔术治天下的刘秀听了吴汉这句充满法家精神的谏言,不禁沉思起来。二百年后,诸葛亮与吴汉心有戚戚:“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故匡衡、吴汉不愿为赦!”
吴汉死后,刘秀下诏悼惜,赐谥曰“忠”,大发禁军将士、车骑前往送葬。以甲士送葬,此为王礼,大臣本不得使用。历两汉之朝,仅霍去病、霍光、吴汉几人享此殊荣。
在云台二十八将中,唯有吴汉从建武元年任大司马起,历经二十年不变,即便是刘秀的好同学邓禹也做不到如此专任,不得不说吴汉的情商之高,无人能及。据传吴汉每当出师,早上接受诏命,晚上就已上路了,既不治办行装,也不经营田宅产业。如此尽粹公事又不贪婪豪取的人,哪个君主不喜欢?更让刘秀看好的是,吴汉表里如一,从无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机,这样的人即使有错,在君主眼里也是瑕不掩瑜。正因为如此,刘秀才能放心地将帝国的兵权交到他的手中,始终信任不疑。
正史中的吴汉是如此牛掰,在戏曲演义中,吴汉的前半段却完全变了个人。在《东汉演义》中,吴汉曾在校场一箭解双危,气走贾复,被王莽招了驸马,封为潼关总兵,一跃成为新朝权贵。后来,刘秀大军杀至潼关,吴汉杀妻归汉,公然背叛老泰山,重为汉家大将,其中桥段,俨然是套路了战国名将吴起杀妻求将的人伦惨剧。后来,好事者索性在戏剧中杜撰了一出剧目《吴汉杀妻》(又名《斩经堂》),让这位东汉军功最盛的名将平白地多了一桩不忠不义的原罪。
之所以会这样,也许是因为在某些儒家眼里,吴汉浑身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戾气,俨然一个战场屠夫,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他“伟光正”,说啥也得给他塞点儿黑料,哪怕他是儒家眼中“风化最美、儒学最盛”的刘秀看中的爱将也不行?可是,无论儒家怎么演绎,终归抹不去吴汉为东汉建立的赫赫军功。
图片来源于网络
本文为澎湃号作者或机构在澎湃新闻上传并发布,仅代表该作者或机构观点,不代表澎湃新闻的观点或立场,澎湃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申请澎湃号请用电脑访问http://renzheng.thepaper.cn。
- 报料热线: 021-962866
- 报料邮箱: news@thepaper.cn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31120170006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沪B2-2017116
© 2014-2024 上海东方报业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