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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作戏,白描人生,他用一生解答了“艺术为何”的命题▸纪念贺友直诞辰一百周年◂
原创 朱国荣 上海文联
从生活中捕捉感觉,
从传统中寻找艺术语言,
在创作实践中发现自己。
——贺友直
今年是连环画泰斗贺友直诞辰一百周年。
11月21日是他的生日。
艺术的经典魅力在于它与时代脚步的并进。《山乡巨变》《十五贯》《朝阳沟》《白光》《小二黑结婚》……贺友直的连环画创作不仅成为影响那个岁月一代人的“文化记忆”,也成为当时颇具时代精神的艺术象征。这位来自民间的连环画大家,以他的勤奋和智慧,把小人书做成了大学问,从学徒转身为艺术大师,也用自己的创作与上海这座城市结下了不解之缘。
上海市美术家协会顾问、美术史论家、版画家朱国荣将贺友直一生的创作路径总结为“三个高峰期”,在他看来,贺友直对美的表现和强调,改变了以往的连环画重讲故事而轻艺术表现的状况,也改变了人们过去对“小人书”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片面看法,把连环画提升到独立于文学作品之外而具有独特审美价值的艺术高度,被视为新中国连环画艺术的一个里程碑。
善于在连环画上“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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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友直在艺术上取得成功的秘诀在于一手抓生活,一手抓传统。他从生活中获取创作灵感和素材,从传统艺术中找到适合他的绘画语言。他将《清明上河图》《水浒叶子》等古代名画中的线描表现形式改造成为描绘现时代人物的绘画语言,从而把连环画艺术提升到独立于文字作品之外具有独特审美价值的艺术高度。
连环画《山乡巨变》的成功标志着贺友直在连环画艺术上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峰期。贺友直不但解决了他在连环画上的艺术表现问题,建立起自己鲜明的艺术个性,而且总结出一整套诸如如何下生活、如何制造情节来“做戏”等创作方法和经验,有着坚实的理论依据。
比如《山乡巨变》中,老贫农“亭面糊”到龚子元家劝其入社的画面,由于文字脚本的限定,迫使贺友直只能在一间小小屋子里尽其能力来施展本事。凭着他对生活细节的观察和经验积累,调动视角的多种变化,用20幅画面将两个截然不同人物的性格和心理活动惟妙惟肖地刻画出来,出神入化地导演了一场充满戏剧性的情节。这一组画面后来被视为是中国连环画构图上一个教科书式的经典范例。
贺友直《山乡巨变》
从“文字”翻译到“再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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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友直的第二个高峰期为1979年至1996年间,在这十几年中,贺友直创作的五部连环画分别获得了五个全国性的奖项:《十五贯》获得第二届全国连环画评奖绘画二等奖,《朝阳沟》获得第五届全国美展三等奖,《白光》获得第二届全国连环画评奖绘画一等奖,《皮九辣子》获得第四届全国连环画评奖绘画创作二等奖,《小二黑结婚》获得第九届全国美展银奖。这一连串作品的获奖标志着贺友直的连环画艺术进入了第二个高峰期。
贺友直《朝阳沟》 左右滑动查看
在这个高峰期里,贺友直的这几本连环画是以多种艺术表现形式出现的,比如《白光》是采用水墨的方法绘成的,借助水墨淋漓、虚实相济的笔墨来展现一种孤寂空灵的意境,入木三分地刻画出科举落榜老童生陈士成的落魄心态;《皮九辣子》的画法则带有剪纸的形式;而《小二黑结婚》又以水墨的风格与以前的年画形式形成异趣。这些变化意味着贺友直在画风上已经与《山乡巨变》告别,尤其重要的是他在创作观念上的转变。
在连环画创作上,由文字“翻译”的被动角色转入到“再创作”的主动性上,是贺友直对连环画创作的一个发展。在《朝阳沟》里,他有意识在文字要求下“再制造”了情节,强调了想象在创作中的作用,技巧性更高,美感度更强,因而也更耐看。《朝阳沟》中可以感受到画家在构图经营、人物姿态、节奏起伏、场景气氛等方面对美的追求,特别是在一幅放大至整个展板的画面上,四个姑娘身姿矫健,几根挂着空水桶的扁担划出优美的旋律,数只纷飞的小鸟点缀周围,似乎能够听到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静谧的空谷中。画家在美学上的追求将小人书连环画变成了具有独立审美价值的绘画作品。
贺友直《白光》封面
贺友直《白光》 左右滑动查看
贺友直《小二黑结婚》 左右滑动查看
上海城市历史的一部“活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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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友直艺术的第三个高峰期是从20世纪末起至2016年贺老去世为止,这个时期是贺友直从连环画艺术转入到风俗画创作上的整个时期。贺友直说:“我转到风俗画,转得自然,转得合适。老上海、旧街巷、市井生活、人间百态,这些都在我的脑海里,拿起笔就能画,得心应手。”
转画风俗,其实是贺老晚年在连环画不景气的大背景下对连环画艺术的另一种延续。他自编自绘了三部自传性的连环画《我自民间来》《贺友直画自己》和《生活记趣》,将原来的编文与绘画两者集于一身,完全是一种原创性的作品。在这十几年中,贺老还创作了系列风俗画《老上海三百六十行》《走街穿巷忆旧事》、风俗画《小街世象》、风俗画长卷《弄堂里的老上海人》,以及为程乃珊的《上海FASHION》画的插图等。贺友直在他的风俗画里把老上海、新上海的社会生活原汁原味地还原了出来,使得没有这些生活经历的人看了也会对上海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也为后人研究上海历史和社会风俗提供了弥足珍贵的图像资料。这是贺友直对上海风俗史的一个贡献,特别是在他八九十高龄的时候仍能够画出如此工整精细的白描,实属不易。
贺友直《我自民间来》
贺友直《老上海三百六十行》
贺友直《小小一碗面》
贺友直《生活记趣》
谈论贺友直的艺术,必须将他与上海这座城市联系起来。在上海画家中,几乎没有一位能够像他那样对上海市井生活有如此深的体验,也没有一位像他那样对上海这座城市有如此多的作品描绘,以致可以说贺友直是上海城市历史的一部“活字典”。
在朱国荣看来,贺友直用他的艺术作品解答了“艺术为何”这个问题。他既不会“为艺术而艺术”,也不会为谋财而艺术。他到农村体验生活,再苦再累也乐在其中,只因为他从生活中寻觅到了连环画创作最需要的东西,他的“四小”(小动作、小孩儿、小道具、小动物)和“六字要诀”(记得牢、搭得拢)都是在这个“源泉”里获得的。他住在“一室四厅”里,再逼仄局促也是胸襟开阔,心情舒畅,因为他心里装载的是大千世界。上海滩的百年风云变幻、石库门弄堂里的家长里短都在他笔下的方寸里鲜活演绎。他以深邃的思想、敏锐的洞察力和高超的艺术表现技巧,用绘画艺术讲述了百年上海的精彩故事,见证了中国新旧社会的巨大变迁,记载了我们这个时代的伟大历程。
贺友直的“一室四厅”
贺友直在他的“一室四厅”里作画
贺老始终说自己是“连环画的内行”,至多是个“画匠”,而拒绝“巨匠”这顶桂冠。他对工匠精神的坚守和敬畏对于今天的艺术家,乃至各行各业的人都是学习的楷模。
文编 | 秦 岭
美编 | 潘华佳
原标题:《纸上作戏,白描人生,他用一生解答了“艺术为何”的命题▸纪念贺友直诞辰一百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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