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⑨ | 傻子少爷，成了这片土地最富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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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读 | 储杨

十点人物志出品

今天我们继续阅读小说《尘埃落定》，昨天我们读到傻子少爷终于回到了官寨，虽然他创造了一系列财富与壮举，但大家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他的父亲麦其土司，更是为了传位给谁而头疼。

但最终，麦其老土司还是决定将土司的位置传给大儿子，让人没想到的是，杀手多吉罗布为父报仇，将他的大儿子给杀了。

事已至此，傻子少爷能够顺利继承土司的位置吗？接下来，就让我们开始今天的阅读吧！

心向北方

这一年，麦其家的土地，三分之一种了鸦片，三分之二种了粮食，其他土司也是这么干的。

经过了一场空前的饥荒，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在家里又待了一年，直到哥哥的骨灰安葬到麦其家的墓地。

父亲对土司该做的事情，焕发出了比过去任何时候都高的热情。

那天，我们两个在一起喝茶。

喝完茶，他说：“谁说傻瓜儿子不好，我在你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在你死去的哥哥面前，我可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是的，你不必提防我。”

土司脸上突然布满了愁云，说：“天哪，你叫我为自己死后的日子操心了。”他说：“麦其家这样强大，却没有一个好的继承人。”

塔娜说：“你怎么知道我的丈夫不是好继承人。”

土司变脸了，他说：“还是让他先继了茸贡土司的位，再看他是不是配当麦其土司。”

塔娜说：“那要看你和母亲哪个死在前头。”

父亲对我说：“傻子，看看吧，不要说治理众多的百姓，就是一个老婆，你也管不了她。”

我想了想，说：“请土司允许我离开你，我要到边界去了。”

父亲说：“但要说好，边界上的地方是我借给你的，等女土司一死，你就把那地方还给我。”

土司盼着我们早点出发，他准我带上第一次去边界时的原班人马，我们的马队逶迤离开时，回望麦其家的官寨，我突然有一个感觉，觉得这座雄伟的建筑不会再矗立多久了。

在一个月光如水的晚上，我回到了边界上。

但我的心里有着隐隐的痛楚，这一去，我的妻子背叛过我，我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对手死了，老土司稳坐高位之上，越活越有味道了。

这天，我在仇人的酒馆里喝酒，两个小厮进来了，说是管家正在找我。

向北走出街口，是河，管家在河上架起了一座漂亮的木桥，桥的另一头，正对着我那个开放的院落。

管家等在桥头，说：“猜猜谁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我猜不出来，管家笑笑，领着我们向着餐室走去，天哪，是麦其家的老朋友，黄初民特派员站在了我面前！

他还是那么干瘦的一张脸，变化的是那对小眼睛比过去安定多了，我对这位远客说：“你的眼睛不像过去那么劳累了。”

他的回答很直率：“因为不替别人盘算什么了。”

我问他那个姜团长怎么样了。他告诉我，姜团长到很远的地方，跟红色汉人打仗，在一条河里淹死了。

酒过三杯，我才开口问黄初民这次带来了什么，多年以前，他给麦其家带来了现代化的枪炮和鸦片。

有史以来，汉人来到我们地方，不带来什么就要带走什么。

黄初民说：“我就带来了我自己，我是投奔少爷来了。”

他很坦然地说，自己在原来的地方待不下去了，他拍拍自己的脑袋，小眼睛灼灼发光，说：“也许这里面有些东西少爷会有用处。”

就这样，黄初民在我这里住下了，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去投奔麦其土司，而来找我，我想这是一个比较难于回答的问题。

我对他说：“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他想了想，说：“落到这个地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这样吧，我就当你的师爷吧。”

这样，春花秋月，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管家和师爷两个人管理着生意和市场，两个小厮还有桑吉卓玛办些杂事。

过了几年，麦其家的傻子少爷已经是这片土地上最富有的人了。

叔叔

那天，我收到一封从一个叫重庆的汉人地方来的信，信是叔叔写来的。

叔叔的信一式两份，一份用藏文，一份用汉文，两种文字说的都是一个意思，他知道我在边界上的巨大成功，知道我现在有了巨大的财力，要我借些银子给他。

因为日本人快失败了，大家再加一把劲，日本人就会失败。

他说，等战争结束，他回印度，就用他所有的宝石偿还债务，他说，那时，叔叔的一切东西都是我这个侄儿的，他要修改遗书，把我们家里那个英国夫人的名字改成我的名字。

我叫他们准备马驮运银子到叔叔信中说的那个叫重庆的地方。

黄师爷说不用这么麻烦，要是长做生意，不如开一个银号。

于是，我们就开了一个银号，黄师爷写了一张条子，我的人拿着这张盖了银号红印的纸，送到成都，说是我叔叔就可以在中国任何地方得到十万银元了。

后来，叔叔来信了，他果然收到了十万银元。

从此，我们的人到汉地做生意再也不用驮上大堆银元了，同样，汉地的人到这里来，也不用带着大堆银元，只带上一张和我们银号往来的银号的纸条就行了，黄师爷当起了银号老板。

边界上的日子十分悠闲，但我发现土司们像冬眠的熊，躲在各自的官寨里，再也不出来抛头露面了。

那么多人来来往往，没有一个土司前来看我。

想来，这里有很多值得他们学习，但他们害怕，因为学着麦其土司种鸦片吃了大亏，度过饥荒以后，他们都躲着，再不肯来和我会面了。

但这没有什么了不起，手下人向我指出一个光明的前途：总有一天，我会同时成为麦其土司和茸贡土司。

最使我高兴的是，叔叔常常给我来信，而我总是通过银号，给他寄去一张又一张银票。

叔叔给我寄过来两张照片，我问黄师爷有没有什么办法叫叔叔也看到我。

他说，买一台照相机不就行了吗？在等待照相机的日子，我觉得时间过得更慢了。

照相机终于来了，黄师爷还弄来了一个照相师傅，我把第一张照片寄给了在重庆的叔叔。

我不知道这一年是哪一年，叔叔给我写了一封信，他要我等到秋季，天气凉一些时，到他那里去一趟。

黄师爷说，抗战就要胜利了，国家将变得统一、强大，在没有皇帝的好几十年里，我们这些土司无所归依，这种情形很快就要结束了。

管家说，你叔叔要你认识些大官，打仗才叫这些人来到离我们最近的地方，打完仗，他们又要离开，那时，再要见这些人，就要走长路了。

麦其土司派人送来一封信，从我离开官寨后，我们就没有通过音信，麦其土司的信很短，他问我在边界上干些什么。

我回了一封信，大家都认为没有必要提将去重庆和叔叔见面的事，只告诉他照相的事就够了。

麦其土司的信很快又来了，信里说，我的母亲想念我，信里还说，有那么新鲜的东西，土司的儿子为什么没有想到叫土司也享受一下。

不多久，尔依带着照相机回来了，他带来了一封土司充满怨恨之情的信，就在这一天，我还接到了另一封信，不是叔叔写的，而是一个汉人将军写的。

信里说，我的叔叔，一个伟大的藏族爱国人士，坐一条船到什么地方去，给日本飞机炸到江里，失踪了。

快与慢

又过了些日子，日本人就投降了。

听说，个子矮小的日本人是到一条船上去承认自己失败的，再后来，红色汉人和白色汉人又打起来了。

黄师爷的脸更黄了，他开始咳嗽，不时，还咳出些血丝来，他说这不是病，而是因为爱这个国家。

我不知道他这种说法是不是真的，但我知道失去了叔叔的悲伤。

整整一个冬天，我越来越深地沉浸在失去叔叔的悲伤里，迎风流泪，黯然神伤。

父母继续给我写充满了抱怨的信，叫不知底细的人看了，还以为是傻瓜儿子把老子抛弃在那老旧的堡垒式的官寨里了，而不是他迫使我离开了家。

我不想管他，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又想起了叔叔，泪水哗哗地流下面颊。

美丽的夏天来到，我再想起叔叔时，心里却再也没有悲伤，只是想象着海洋是个什么模样。

塔娜想要一个孩子，为了这个，我们已经努力好久了。

刚跟我时，她怕怀上一个傻瓜儿子，吞了那么多印度的粉红色药片，现在，她又开始为怀不上我的儿子而担惊受怕了。

晚上，我梦见了父亲麦其土司，吃了中午饭，我又回到房里睡觉，刚睡下，便听到上上下下的楼梯响，我对自己说，该不是梦见的那个人来了吧。

等到人声止息，房门呀一声开了，果然，我梦见的那个人来了。

他走不快，土司太太赶在他前面，在床前躬下身子，把嘴唇贴在了我额头上面，她的眼泪大颗落在我脸上。她说：“想死你的阿妈了呀。”

我的眼睛也有点湿了。

她问：“你高兴父母来你身边吗？”

我从床上跳起来，把这个消瘦的老女人紧紧抱在我的怀里，老土司把我们拉开，说：“儿子，我是到麦其家的夏宫消夏来了！”

土司把我经营的地盘叫做他的夏宫了，下面的人群情激奋，他们以为老土司又要逼我去别的地方。

看到自己的到来像往平静的湖泊里投下了大块的石头，土司非常高兴。

他对我说：“你是我儿子，你是麦其土司的未来。”也就是说，他正式承认我是麦其土司的继承人了。

下人们听到这句话，才又平静了。

我当了继承人，也无事可干，因为我知道，要不了多久，土司就会没有了。

有土司以前，这片土地上是很多酋长，有土司以后，他们就全部消失了。

那么土司之后起来的又是什么呢？我没有看到，我看到土司官寨倾倒腾起了大片尘埃，尘埃落定后，什么都没有了。

是的，什么都没有了，尘土上连个鸟兽的足迹我都没有看到，于是，我把自己的感觉都对他们说了。

师爷说，一个完整而强大的国家绝对只能有一个王，那个王者，绝对不能允许别的人自称王者，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土王。

他说：“少爷是不担心变化的，因为你已经不是生活在土司时代。”

我不相信他的话，因为我知道自己周围都是土司，也就是生活在土司时代，更何况，我还在等着登上麦其土司的宝座呢。

更主要的是，我只看到了土司消失，而没有看到未来。

谁都不会喜欢那个自己看不清楚的未来。

结语

今天，我们读到傻子少爷回到了边界，成了那片土地上最富有的人，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土司的继承人。

可随着国家时局的变化，土司还会继续存在吗？傻子少爷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呢？

就让我们期待明天的阅读吧！

原标题：《《尘埃落定》⑨ | 傻子少爷，成了这片土地最富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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