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书欧洲｜爱尔兰马什的图书馆：把读书的人关进笼子里，给他们铃铛

如果要拍一部《午夜都柏林》，那一定要在都柏林的马什的图书馆（Marsh's Library）里拍。你会在这里遇到乔纳森·斯威夫特，他正坐在角落里，想着要把格列佛送到哪个怪异的国度；你会邂逅布莱姆·斯托克，他站在书架前，翻找着有“怪兽”的书，构想吸血鬼德古拉的模样；詹姆斯·乔伊斯的辨识度最后，你可以听他讲讲鲁姆走到了哪儿……

马什的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琳达告诉我，乔纳森·斯威夫特、布莱姆·斯托克和詹姆斯·乔伊斯都曾在这里看过书。这个图书馆出现在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芬尼根的守灵夜》和他未完成的半自传体小说《斯蒂芬英雄》中。有一年，该馆专门举办了“詹姆斯·乔伊斯在马什的图书馆看了哪些书”的展览。那是1902年10月，詹姆斯·乔伊斯这个图书馆至少看了整整两天的书，他在《斯蒂芬英雄》中大量援引了此行的收获。研究者发现，詹姆斯·乔伊斯主要对十四世纪意大利的文学作品和亚西西的圣方济各（St Francis of Assisi）有关的作品感兴趣。詹姆斯·乔伊斯还阅读了好几本由中世纪僧人、意大利神秘主义者、神学家“菲奥雷的约阿希姆”（Joachim of Fiore）的作品。当时，约阿希姆和一种预言世界末日的激进宗教形式有着密切关联。

我在参观完熙熙攘攘的都柏林圣三一学院图书馆后，走进了马什的图书馆，不由得感觉它是图书馆界的一股清流。马什的图书馆位于圣帕特里克大教堂附近，图书馆里古香古色，肃穆而安静，图书类目也清晰可见。两个长廊阅览室里都整齐地陈列着两排深色橡木书架，书架上放满古书。室内明亮宽敞，通风也好。鲜为人知的是，这座创建于1707年的图书馆是爱尔兰第一家公共图书馆。我顺着琳达的指引，转身抬头，她告诉我，门框之上的那个匾额，就是议会法案的通告，声明马什的图书馆将永远是一个公共图书馆。琳达说：“我们仍然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来这里查阅书籍，但你得预约并有一个有效的研究理由。”

马什的图书馆外墙

马什的图书馆门口

 图书管理员琳达

图书馆的橡木书架

图书馆第一长阅览室的尽头挂着一幅油画，画中人是图书馆创始人、大主教纳西索斯·马什（Narcissus Marsh），图书馆便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马什于17世纪末来到爱尔兰，他最初担任都柏林圣三一学院的教务长。他很喜欢那里的图书馆，但不喜欢那里的学生。时光荏苒，马什成为都柏林大主教，并获得现在马什的图书馆所在的这片土地。他用自己的存款，创建了这个公共图书馆。当年，马什邀请才华横溢的爱尔兰建筑师威廉·罗宾逊爵士设计了这座图书馆，这座建筑也是都柏林仅存的几座18世纪建筑之一。

第一长阅览室

图书馆创始人纳西索斯·马什

马什的图书馆的藏书主要包括四部分，其中最大的一部分是以爱德华·斯蒂灵弗里特（Edward Stillingfleet）的名字命名的“斯蒂灵弗里特藏书”。斯蒂灵弗里特是英国神学家，生前收藏了大量的书。斯蒂灵弗里特于1699年去世，马什以2500英镑的价格购买了他的上万册藏书。这些书的主题丰富，包括马术、《圣经》、《圣经》参考书、神学、民法、教会法、哲学、占星术和动物学等。在这部分馆藏中，有牛顿撰写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的首版，以及1472年在米兰印刷的《西塞罗书信集》等。

另一部分重要藏书是“埃利·布舍罗（Elie de Bouchereau）藏书”。埃利是来自法国拉罗歇尔的胡格诺派教徒。当年，胡格诺派教徒遭受宗教迫害，很多人不得不背井离乡。马什和埃利商量：如果他愿意把他的藏书捐给马什图书馆，他就可以来这里避难，并获得一份工作。埃利欣然接受。他原本是一名医生，却成了马什的图书馆的首位图书管理员。

另外两部分藏书包括马什自己的藏书，和爱尔兰学者、爱尔兰医学院创办者约翰·斯蒂恩（John Stearne）的藏书。

琳达告诉我，这个图书馆总共有25000多部大部头书籍和300多本手抄本，大部分书是300-500年前出版的。我看到阅览室里摆放着几个展柜，陈列着约1731-1738年印刷的英国博物学家埃利亚扎·阿尔宾（Eleazar Albin）的《鸟类自然史》，摩西·伦斯登（Moses Runsden）1679年的著作《对蜜蜂的进一步发现》，意大利博学家尤里斯·阿尔德罗万迪（Ulisse Aldrovandi）1642年出版的《怪兽》，乔治·弗里德里希·亨德尔1761-1776年出版的《救世主》等书。

英国博物学家埃利亚扎·阿尔宾的《鸟类自然史》

乔治·弗里德里希·亨德尔1761-1776年出版的《救世主》乐谱

意大利博物学家尤里斯·阿尔德罗万迪1642年出版的《怪兽》

我走到第二个长阅览室的尽头，右转，一排带“铁丝网”的阅读区让我大惑不解。这里怎么会有“笼子”？其中一个桌上还放着一具骷髅头！琳达解释，图书馆创建之初的50年，盗窃一直是图书馆最棘手的问题，据说，当时有一千多本书和手抄本被盗。为了防偷书贼，图书馆打造了这些“笼子阅览室”，把读书人关进笼子里，给他们铃铛。他们看完书可以摇铃铛，提醒图书管理员过来“开笼放人”。如此，图书馆就不怕丢书了。毕竟，一本书的价格有时比一套房子都贵！

第二长阅览室

“笼子阅览室”

关于马什的图书馆，还有一个令人感伤的故事。传说，有人在图书馆里看到过一个鬼魂，并认为这个鬼魂是图书馆的创始人马什。按说，马什去世后回到他热爱的地方，也是人之常情。但更多人推测，马什出现在图书馆是因为他的侄女格蕾丝。格蕾丝由马什抚养长大。格蕾丝长大后，爱上了一名船长，马什非常担心，不赞成他们的这段关系，便阻止他们见面，但总是适得其反。这对恋人打定主意要私奔。19岁的格蕾丝在离开之前给叔叔写了一封信，请求他的原谅，并解释选择离开的原因，然后，她把这封信留在了马什的图书馆的某一本书里。遗憾的是，马什在世时一直没有找到这封信。大概因此，他去世后继续在图书馆里寻找这封信。

（崔莹：记者、专栏作家，爱丁堡大学博士，热爱行走和文学，喜欢收集世界各地的老插画书，出版有《英国插画师》《英国插画书拾珍》《访书记》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