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山东版《水浒》：齐鲁群侠传

编者按：这里是一个怀旧剧场。

1982年，无疑是中国大陆武侠片崛起的年份。山东电视台将在民间传说中流传近千年的打虎英雄武松首次搬上荧屏，率先推出了《水浒之武松》。这意味着山东影视不但从此揭开了山东版《水浒》的序幕，也揭开了四大名著翻拍电视剧的新时代。

山东版《水浒》海报

山东版《水浒》的拍摄过程可以说是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地将小说故事搬入荧幕。这一切要从1979年全国第一次电视台台长会议说起。 是年，为庆祝中日邦交正常化，会上播放了一部日本《水浒传》。时任山东电视台负责人金钊，看后认为魔改严重，英雄人物形象遭到歪曲。回到山东电视台后，他立即与台内同事商谈拍摄《水浒传》事宜。当时要将《水浒传》这一巨著作拍成电视剧，人力、财力的困难可想而知。于是，他们更改策略，以人物单元形式拍摄。第一个就是具有超高人气的山东打虎英雄武松。

上世纪80年代的武侠片，演员和其他剧组人员大部分拥有武术功底。《武松》的剧组成员也是如此。祝延平是山东肥城人，济南京剧团武生出身。一张方脸、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祝延平是外形最符合原著小说的。原著中武松就是一个魁梧的肌肉男，“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武术设计于承惠是山东蓬莱人，另一武术设计邱方俭则是他的同门师弟。他俩也承担了演出人物。邱方俭饰演被蒋门神残害的路人武艺青年，于承惠饰陷害武松的张团练。

当年的电视剧，大多是走一步看一步，踩着石头过河。《武松》即是如此，一开始剧组只拍了“醉打蒋门神”“身陷都监府”和“血溅鸳鸯楼”三集。这三集剧情主要讲述武松发配到孟州之后发生的故事，因此电视剧最早也不叫武松，而是以三集古装电视片《武松发配》的名义推出。

《武松发配》

《水浒》是旧社会的小说，好汉之间更讲究义气，而不是仁义和正义。其中的江湖义气， 只问动机，不问是非；只问亲疏，不问道理。原著中的不少好汉，比如武松、李逵，经常有杀害无辜者的行为。这别说是与现代法治精神格格不入，也是与传统儒家的道德观也是不符合的。编剧在故事中删减了杀人血腥部分，并增加了武松的为民主持正义形象。

“醉打蒋门神”的起源是蒋忠抢了施恩的快活林。在原著中，这两人的争斗，都是为了让自己搜刮过路商旅贾的保护费，并无谁好谁坏之分。武松给施恩出头，就是因为回报施恩的好酒好肉接待。在电视剧中，施恩向武松告状，口称蒋忠不但欺压自己，更欺压全城百姓。而之后，武松痛打蒋忠，成了为民除害的义举。

抢快活林变成为民除害

武松最被人诟病的是“血溅鸳鸯楼”中的杀人行为。原著中，他为了报复张都监，“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一百个，也只是这一死”，除了张都监、张团练、蒋忠等，还有张都监妻子及儿女、奶娘、唱曲的养娘玉兰等众多无辜者被害，“共计杀死男女一十五名，掳掠去金银酒器六件”。 电视剧对武松的滥杀无辜行为的部分作了删减，他放过了两个无辜的丫鬟。编剧还将张都监设定为养娘韩玉兰的杀母仇人。玉兰对武松有真正的仰慕之情，结局处理成为了不拖累武松而跳楼自尽。武松愤怒却没有丧失理智，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血溅鸳鸯楼”改成为民除害

《武松发配》在山东台播出后，立刻受到本省观众的欢迎。当时绝大部分电视台还不是卫视，许多外省电视台纷纷打来电话，要求在当地电视台播出。从1982年6月开始，山东电视台在已有三集的基础上，又拍摄了发配孟州前的“景阳冈打虎”“兄弟话别情”“斗杀西门庆”以及发配孟州后的“二进十字坡”“二龙山聚义”，最终形成了八集完整故事《水浒之武松》。

八集版的《武松》开始以水浒的名义推出电视剧。序幕颇具古风元素，片头是徐徐翻开出的线装古本《明容与堂刻本水浒传》，并打出“水浒”二个毛笔字。容与堂是明万历年间杭州的知名书坊，以刻戏曲和小说书籍而知名。就水浒而言，《明容与堂刻本水浒传》的人物插画被认为是最具代表性的。

单本版《武松》片头

片头音乐也具有浓厚的山东味道。“水浒”二字打出时，伴随着高亢嘹亮的唢呐独奏曲《一枝花》。结合《明容与堂刻本水浒传》和唢呐《一枝花》的山东版片头，被很多观众认为是迄今为止且最具有古韵的水浒电视剧片头。

《一枝花》除用在片头外，还用在了武松的高光时刻——景阳冈打虎，用来表现血脉偾张的打斗镜头和激昂慷慨的武松气概。《武松》里面还用上了其他经典古典音乐，比如斗杀西门庆时，背景音乐是后来因《黄飞鸿》系列电影广为人知的《将军令》。《武松》的结局喜气洋洋，武行者投奔鲁智深、杨志入伙了，形成二龙山七雄聚义，一副众好汉喜气洋洋的景象。

电视剧《武松》获得了第一届中国电视金鹰奖，祝延平则凭借武松一角获得第一届中国电视金鹰奖优秀男演员。《武松》火爆了全国。此后，山东台趁热打铁，又接连拍摄了《鲁智深》《林冲》《李逵》《宋江》《晁盖》《顾大嫂》等一组水浒人物剧。后来，山东台又出了合编版，即通过重新剪辑产生了四十集《水浒传》。2010年山东台，又曾重新编辑电视剧，并更名为《人物志水浒传》。

合编版《水浒》片头

之后的选角基本符合人物形象，例如举重运动员出身的于守金身材就符合鲁智深大力气和尚的形象；饰演林冲的丁汝骏气宇轩昂，且不失儒雅。武打剧情也没有让观众失望。“林冲夜奔梁山泊”一集中，林冲与杨志较量的画面，堪称经典的朴刀打斗场面，同时又有上世纪80年代连环画小人书的感觉。林冲劈砍杨志不中，马上改为横扫。没有戏曲里的胡里花俏，都是见招拆招。董子武的李逵还原了水斗张顺、江州劫法场、沂岭杀四虎等知名场面。

林冲斗杨志

山东版《水浒》是由人物志短篇连续剧组成的，不同部分甚至演员都不同。《林冲》单元的是王滨来演。在《晁盖》单元，王滨改演阮小七，柳玉林扮演王伦。在《李逵》单元中，演宋江的是杨玉清。他虽然出现了六集，但都是配角身份。在《宋江》单元中，宋江以主角的形象，是由鲍国安饰演的。

杨玉请版宋江

宋江是原著里的男一号，出身于小官吏的他，是一个性格复杂、充满矛盾的人物。原著中的宋江是个对宋徽宗有幻想的投降派，只反贪官，不反皇帝。山东版背离了原著的投降基调。在“梁山乔破华州府”一集中，增加了宋江与宿太尉见面对话的剧情。宋江一方面表示可以接受招安，但又向宿太尉正义凛然地声明“天子并不是第一位的”，将“百姓”放在“皇帝”之上。这也体现了山东的儒家传统，亚圣孟子有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名言。

替天行道放第一位

鲍国安的宋江更体现了义气和豪气，甚至有些曹操的霸气。由于大部分人对山东版宋江印象过深，后来导致很多观众认为央视版宋江面目可憎。央视版《水浒》走的是尊重原著的路线，宋江从一开始就被打上“投降派”的标签，编剧又增加了剧情来展现宋江作为投降派的一面，如他对招安官员卑躬屈膝，甚至对陷害林冲等人的的高俅百般呵护。与小说中的悲壮结局不同，山东版《水浒》只拍到原著第七十三回。全剧在李逵捉到假宋江的欢乐场面中结束。

山东版《水浒》无疑是会被载入史册的电视剧。它是第一次把四大名著改编为大型典史连续剧。同时，它也是在众多改编自古典文学的电视剧中，第一次引起全国轰动的作品。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