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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格子的诗: 独创的意象与整体的图像

2022-11-15 13:1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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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邹茜 文学报

流动的视觉意象,成为了蓝格子诗中的主体意象,并且在整个诗艺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蓝格子诗歌的生气与灵气,多半与这种充满全诗的视觉意象的流动与组接相关。

poetry

蓝格子的诗歌内容充实、语言纯净、用词准确、结构自然、诗意丰瞻,然而其最大特点,却是诗人总是把进入到自己视野中的日常事物,通过叙述或描摹,形成了一幅幅流动的视觉图像,又给每一幅画面留下开放的空间,以形成具有独创性的意象,同时也把意象艺术地组合起来,产生了一个圆满自足的艺术世界。读者总是会沉浸其中而得到丰富的诗美享受。

蓝格子诗歌形象丰富,意象真切,给人以一种丰满、踏实之感,又在描摹、叙述之间,形成了种种流动的视觉印象。如《剥柚子》,“但时间,并未因此而停下/现在,是我来剥它/另一个黄昏,在更柔和的光线里/肯定有人和我一样/站在桌前,剥她母亲留下的柚子/一边剥,一边流泪”。以“之后,我爱上了吃柚子”开始,说明在此之前一定还发生过至关重要的事情,是一个温馨的亲情故事,抑或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正是在剥柚子的各种动作之间,画面切换到另一段时间与另一个空间。当她揭开手中的柚子皮,如同打开了一扇“时光之门”,进入了另一个剥柚子的情境,时间和空间产生位移与流动。然而时光并没有因此而停留,而是发生了对现实的回转,如蒙太奇般地切换到未知的时间与空间,“肯定有人和我一样/站在桌前,剥她母亲留下的柚子”,并且“一边剥,一边流泪”。诗人在短短的叙述中,让我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时空穿越”。这种内在的复杂,并不是浅表意义上的语词或修辞,而是一种情节和结构的复杂。在这种不断的时空转换之中,诗人让一个简单的“剥柚子”动作变得如此多姿多彩,而更复杂的情感、思想、想象层面,构成了不同角度的“剥柚子”切面,看似光滑平淡,实则纹路纷繁。流动的视觉意象,成为了蓝格子诗中的主体意象,并且在整个诗艺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蓝格子诗歌的生气与灵气,多半与这种充满全诗的视觉意象的流动与组接相关。

丘缇静物画

蓝格子诗歌具有很强的叙述性,所有的情感穿针走线游走在字里行间,将我们带入到她的叙述之中,又在叙述的结尾留下一个可供想象的诗意空间,在这个诗意的空间又可以感知另一处情感的聚集,哲思的生发或是历史的感怀。意象的组合而形成的意象群,意象群之间的空白与时空,成为了蓝格子诗歌的主体艺术形态。《游戏:搭积木》是一首标志性的作品:“‘不能再加了——/会塌掉。’/我听出你声音里的颤抖/如同蝴蝶震动翅膀/亲爱的,对不起/是我说‘嗯’的时候/顺手在上面又加了一块/致命的那块。”(节选)主人公不是“我”而是“我们”,从“亲爱的”可以看出他们是一对恋人。“搭积木”本身是一项令人轻松、愉悦的游戏,然而在诗人的眼中,恋人之间搭建的却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刚开始,还沉浸在自我创造的乐趣中”,人与人初识时的美好很多来自于陌生,充满好奇、浪漫的想象,各自带着多多少少的羞怯,有试探、有付出,有一个袒露自我的过程。然而在相互了解一层一层加深后,“我们的视线就要跟随它/一起抬升。”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发生转移,了解得越多就越“危险”。

《庄子·山木》中说“且君子之交淡若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越亲近越危险,越是“危险”的事物却越有吸引力,如同爱情,明知危险,人们却偏偏要以身冒险。当然他们也有理智的一瞬间:“不能再加了——/会塌掉”,尽管“恋人的絮语”听起来如“蝴蝶振动翅膀”般美妙,危险的引诱却让“爱”得更多,失去“理性”的一方在答应对方的同时,忍不住“顺手在上面又加了一块”,给予诗人“致命”的一击。没有过多空洞的议论,也没有什么曲折的情节,只是把几个关键的动作呈现出来,就完成了一次诗意的构建。那“如同蝴蝶振动翅膀”般的声音,不免让人联想到蝴蝶效应背后的变数、连锁反应与“庄周梦蝶”。“搭积木”何尝不是处理人际之间关系的一种隐喻?蓝格子的许多诗都给人回味,就是因为意象与意象之间留下了空白,让我们去补充与想象。一首诗中有一个整体性的图像,但这个图像是由许多意象组合起来的,意象与意象之间是流动的,整体性的图像也是多个部分的统一,然而并不都是工笔画,而是中国画或油画,显像之外却有更多的隐像,表意之外却有更多的内涵。

丘缇静物画

蓝格子是诗人中的画家,在她的诗作中没有抽象的东西,既没有抽象的抒情,也没有空洞的议论,一切都是出之以具体的、客观的、生动的、形象的东西,所以图像成为了其诗中的唯一形态。《一只干枯的松塔》一诗写松塔被“抽去生命的汁液”在“掉落的瞬间”“给大地沉重的一击”,画面感十足,却将松塔掉落的过程与其背后山的沉重,人的命运联结在一起,引人思索;《河边的雪》用拟人的手法将人的命运于广阔宇宙中不过沧海一粟的悲怆之感表现得淋漓尽致:“我看见边缘上的一小块/终于没有力气再抓住河岸/猛然栽进河里/来不及挣扎,也不喊疼/迅速与河水融为一体/被泥沙裹挟着,向前流去”,渺小的个体面对此情此景,不过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河水,可真凉啊”;《莲花山》春夏秋冬的不同精致皆与人生、命运、童年等等紧密相连;《访渤海国遗址》写人面对历史时的无限感怀,“现在,我们打算离开/当然,还会有人再次到访/并不断离去。多年后,或许我们的子孙/也会前来观看这历史的遗物/那时,他们之中/肯定不会有人知道,我们也曾到过此地/就站在他站着的位置/满目伤怀”,后来人再到时都不知道我们曾此,看起来戏谑、充满讽刺意味的场景,恰是历史规律的真实存在。《云景中路》用看似无用的闲笔、碎语写现实路途所见,其实是在写回忆之路与生命之路,而道路的延展与流动,又指向了何方?“云景中路的尽头/就要面临的突然的转弯/一台挖掘机/已经在那里工作了很久。”这样的答案多少又暗含着“等待戈多”抑或是“西西弗神话”式的恒久的人生荒谬。意象是诗歌特有的表现方式,自古以来的中国诗歌都是如此,蓝格子诗歌继承了这一优良传统,在诗中创造了大量的意象,但只是意象还是不够的,所以她的许多诗中呈现了具有整体性的图像,让图像成为了意象和意象群的背景,成为了诗歌的生活与自然的底色,成为了情感和思想的底层,也许这就是她的诗与余光中、舒婷等前代诗人的不同之处。

原标题:《蓝格子的诗: 独创的意象与整体的图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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