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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比克泰德

2022-11-13 13:1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水姐秦朔朋友圈

· 这是第4798篇原创首发文章字数 3k+ ·

· 水姐 | 文关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

最近挺喜欢一首网络神曲的，叫《难却》，好像各平台小视频里都能遇到，它唱着，“待上浓妆好戏开场，台上悲欢皆我独吟唱。”好像默默地暗合了大家的情绪——人啊，都活得不易。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的活法，剧本不一，命运给饭，悲欢自渡。

生而为人，我们有的选吗？其实大部分时候是没得选的，在没得选的情况下，还要多个选择，追求可能性，就会出现很多问题，有太多挑战。但能力和心智的边界就是靠自己争取和打破的，悲欢之外是自持。

总觉得，大体上，我们面对问题，可以选择的方式和方法是有限的，资源也是有限的，这就让人产生命运上的缩手缩脚的感觉。我们放不开，是因为我们自己局促不安。

于是，就有了那句类似于爱比克泰德说过的话：“我们登上并非我们所选择的舞台，演绎并非我们所选择的剧本。”

爱比克泰德是斯多葛主义的集大成者。斯多葛主义特别强调美德，认为那是“顺应自然”或“顺应理性”，德行是唯一的善等等。基督教曾借助斯多葛主义实现其在罗马帝国的本土化。

而明朝时候来中国传教的利玛窦，在其《二十五言》中，把儒家学说理解为中国式的斯多葛主义。《二十五言》的基本素材，就来自爱比克泰德。这是我们中国人最早接触的西方哲学家思想之一。

爱比克泰德强调人的修身实践，这与儒家关注的修身学说很相似。

罗马皇帝奥勒留因其传世名著《沉思录》为世人所知，他说，爱比克泰德是他精神上的导师。

爱比克泰德的人生挺坎坷的，具体的人生细节并没有被留下来多少资料，跟莎士比亚一样，大家大师的人生，其实不用太确切，是个迷可能更好。倒是有大量的哲学思想，因他创办的哲学学校被传承了下来。有的时候现实的人生形态可能并不重要。

大约可以知道的是，他出生于公元50年左右，是佛吕吉亚的希罗波利人，最初是爱巴佛罗底特的奴隶，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获得了自由。在他还是奴隶的时候，被送到鲁富斯处学习斯多葛主义哲学。从他的人生过程来看，似乎变化随时在发生，不是必须什么身份才能做到什么事，人生处处有奇遇，只要自己的思想足够庞大新奇，就能助人开拓视野、突破格局。人首先要突破的就是自己的“来源”“身份”。

然后要面对的是一场外部环境冲击下的人生大劫。一成一毁为一劫。国王有一次下令把哲学家们都驱逐出境，他也不能幸免，最后几番周折之后，爱比克泰德在尼戈波利定居下来，并在那里建立了哲学学校。

人呐，在有限的选择面前就有命运感，而无论如何还是要扩宽自己的选择面，某种程度上，拓宽了选择，且是那种意想不到的选择，才有跟命运正面交锋的感觉。换各种各样的积极的心境去面对，去实质性地突破，演好自己的悲欢，虽然没用，但是总有自己可控的东西。

于是，爱比克泰德开始寻找，什么是“在我们控制下的东西”，他找啊找，发现，身体其实我们控制不了，“长恨此身非我有”，身体是父母给的，它总是说生就生，说死就死，说美就美，说丑就丑，说病就病，说被占有就占有，说被夺走就夺走……以前的人，生来还是奴隶呢，包括爱比克泰德都是从奴隶逆袭成了哲学家。

爱比克泰德说：“只要有使用身体的地方或有身体参与的地方，没有东西是你自己的”。人在外部世界的一切行为的后果，都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

接着，财产是我们能控制的吗？事业是我们能控制的吗？身份是我们能控制的吗？好像都不行。努力之外，其实全靠运气，更形象地说，是际遇，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某个瞬间某个契机某个节点，有些事就有了转型的意味，但最大的内核是你的整个心境和状态确实也都变了。

不过，这些都被他称为“无关紧要的事物”。为什么这么称呼，我们下文再分析。

再接着，他继续梳理，痛苦和快乐是我们能控制的吗？好像也不能，心态再好，心也不受控制。你的身体感受到的东西，脑子、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所流淌着的东西，其实也不受我们控制。

我们唯一能够控制的是什么呢？是“自由意志”。

爱比克泰德说，只致力于自身的美德和自由意志的完善，力求获取一种“与自然一致的”自由意志，从而达到一种免除激情的幸福状态。人呢，可以通过“正确运用表象”，从而达到一种去除激情的幸福状态。

这么翻译过来的词汇，有点拗口。我们慢慢说。

什么是“正确运用表象”？

人之所以体会不幸，是源于他错误地运用了话语，让初次出现的错误话语引发了冲动，实施了错误的行为。只要人们能够正确运用话语，以正确的话语对初次出现的话语进行改造和替换，形成正确的二次话语，就能获得幸福。

怎么改造、替换和转化呢？比如财富和地位，这些我们不能控制的东西，他在我们心中是善物，是值得向往的目标，但在爱比克泰德看来，我们应该用“无关紧要之物”来替代这种解释。他说，财富与地位只是一座歇脚的旅馆，我们的目的地家乡是幸福和善。“人们就像一个去住自己家乡途中的旅人所做的那样，他在一个极好的旅馆逗留了下来，然后因为这个旅馆中了他的意，他就在那儿住了下来，伙计，你忘了你的目的了，你的目的地不在这里，你只是经过这里。”

所以，人应该有点哲学训练思维，要掌握这种语言系统转化能力。让自己在思维的海洋里切换自如。很多人在自我意识的转变道路里，充满了舒适区，也充满了阻力和摩擦力，只有小部分的人，他们一直在体会自己的变化，并且要求自己比外部的变化更有自我变化、变易的能力，随时切换自如。

这一点我最近有深刻的体会。我以前是个纯写作，不喜欢用言语表达自己的人，即便表达，我也感觉那不是我的真实想法，真实心情，理顺的思路，以及真实状态。我口不能说我心。这是一个极大的矛盾。我感到了一种“书面语与口语的冲突、不一致”。于是我经常训练自己对着镜头，对着观众说话，我好像慢慢地获得了改造和替换的能力，有点任督二脉打通的感觉。

人确实需要转化能力、切换能力，有随时应对变化的能力，哲学家就是能发现语言高明之处的人。

人遇到问题的时候，才会去寻求哲学的帮助。只有被投放到困境里，才会想尽各种办法，而不是躲在自己的舒适区，不断给自己启迪，要有新的喂养自己的良方，才能越病越从容。

但前提是，人首先应该做的就是感动自己，超过常人数倍的努力，让自己沉浸在某一个具体努力的地方，探索自己的边界。

既然剧本不是自己选的，已经摸了一手牌，至少让自己去奋力英勇地拼一次，让自己无私宽容一次。有能力承担风险的前提，是懂得责任和牺牲。只有真正地独自面对过绝望，在生死边上徘徊过，才能扛过来，而不仅仅停留在怨怼、憎恨、巨婴的困境。

总要寻找新鲜因素、乐观、勇气，找到自己发展的新的可能性。是的，人最不可缺少的就是精神力量和抱负。关注自我、盘活存量、适应环境，这就是乌卡时代的应对之策。

我最近发现很多人，有修心养性习惯的人，也在纠结中。人最后能够改变的，唯有自己，直面各阶段之间转化和切换，并没有什么不好。

哈佛大学教育学院心理学教授罗伯特·凯根30多年前的研究显示，人类意识的成长是有一定规律的。

1、大部分成年人都曾经走过童年常见的“魔幻心智”（magical mind）阶段；

2、在少年时期经过“以我为尊”（self sovereign mind）的阶段，社会上总是有一部分人终其一生都不能突破这个意识阶段。

3、但大部分成年人都会在社会化的环境下顺利进入“规范主导”（socialized mind）的阶段，而且很多成年人会忠于这个阶段，一直到老。

4、当中又有一些为数不多的人，可以通往更高的“自主导向”（self authored mind）阶段，做自己喜欢做的、擅长做的、还能不断突破的事情。

5、但只有少数的人，可以真正接近罗伯特·凯根所描述的最高意识层次：内观自变（self transforming mind）。做一个真正清醒的现代人。

以我为尊的阶段是工具型的思路，就是我们经常在说的，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就是交易，你给我一些，我给你一些，彼此各取所需，是交换也是互惠，彼此是相互索取的关系。我们现代的亲情友情爱情、商业机会和发展，大部分只能是这个阶段。

规范主导的阶段，是社会化型的思路，是基于人际间的自我。这个阶段的人们，慢慢有了归属感之后，人与人之间应该是相互尊重的，很钦佩彼此的能力才华和人格力量，有一些无私的成分开始涌出，并且相互之间不是求依赖，更是忠于自己的价值和偏好，自尊和自爱。好的关系，都是两个自圆满的人，偶尔在一些事情上达成共识。忠诚、信任、尊重，是这个阶段的关键词语。

到了“自主导向”阶段，需要自我构建的身份。这里面内心不仅有忠实于自己的价值和能力，更有信仰，有内心的罗盘，永远知道如何在动态中矫正自己，践行自己，为了更高目标的关系，一定要有精神上的独立，有荣誉感，是正直的，充满服务精神的。这个阶段的人，是因为想要自己的精神和物质被传承，有进一步发展的需要。

到了内观自变阶段，那就是一生三，三生万物，万法归一了。有信仰，还有自己的理论体系、哲学体系，知道如何追求幸福，就像爱比克泰德一样，始终在追求哲学的美好。

爱比克泰德引用克里安提斯的《宙斯颂》说：“引领我前行吧，哦，宙斯，哦，命运，到那个我早就指定好的目的地。我将跟随你毫不迟疑；如果我的意志证明是怯弱畏缩的，我仍然要跟随你。始因在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