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世界经济与全球化陷窘境，多边主义外交更重要了

世界经济正陷入窘境。美国全国独立企业联合会11月8日报告称，该组织10月的整体经济乐观指数从92.1降至91.3，这意味着美国小型企业的乐观情绪四个月来首次回落。摩根士丹利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詹姆斯·戈尔曼（James Gorman）本月初在金融论坛上强调，全球低通胀时代已经结束，世界将不得不面对利率在4%至5%、通胀率在4%左右的经济情况。

2022年11月2日，国际金融领袖投资峰会在香港举行，摩根士丹利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詹姆斯·戈尔曼发言。 中新社记者李志华/视觉中国 图

这一经济窘境的背后是已持续三年的新冠大流行与不断加剧的气候变化，大国竞争、俄乌冲突等地缘政治局势，以及多边主义所遭受到的种种挑战。

各国政府似乎已认识到了危机的存在。据美国《纽约时报》11月9日报道，印度外长苏杰生11月8日访问俄罗斯时强调，全球经济“太过于互相依赖”，以至于诸如俄乌冲突这样的一场冲突“很难不对世界其他地区产生重要影响”。“这不是一个战争的时代。因此，印度强烈主张恢复对话和外交。”苏杰生说。

11月7日，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与澳大利亚国立大学举办“中国与全球经济秩序圆桌讨论会”。会上发布的《分辙两向：2022 年全球经济秩序报告》指出，从 20 世纪 90 年代以来，曾经稳定支撑生产繁荣和经济增长的全球经济秩序当前正处于新分岔口上。“包括国际货币体系、贸易投资体系和发展进程，都展现出对现有全球经济治理机制的扬弃趋势。”

三大重量级峰会凸显多边外交？

11月，东南亚乃至整个世界都显得特别热闹。10日至13日，第40届、第41届东盟峰会和东亚合作领导人系列会议将在柬埔寨首都金边召开；二十国集团（G20）领导人峰会将于15日至16日在印尼巴厘岛召开；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APEC峰会）将于18日至19日在泰国首都曼谷召开。

一名水果小贩推着手推车经过G20峰会的标志。视觉中国  图

针对这些峰会，世界多个重要经济体的政要已表态参与。据新华社11月9日报道，11月8日晚，应柬埔寨王国首相洪森邀请，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乘专机抵达金边国际机场，出席东亚合作领导人系列会议并对柬埔寨进行正式访问。美国白宫高级官员11月9日透露，美国总统拜登将前往柬埔寨出席东盟系列峰会，并于印尼参加G20峰会，期间将与柬埔寨和印尼的领导人会面。

另据央视新闻报道，11月9日，韩国方面宣布，总统尹锡悦将于本月11日至16日对柬埔寨金边和印尼巴厘岛进行为期6天的访问。这是尹锡悦自今年5月就任总统后首次出访东南亚。

《分辙两向：2022 年全球经济秩序报告》指出，与充满动荡的2020年、2021年相比，2022年是预期不断下调的一年。而且，世界外交中的多边主义处于“弱化轨道”，大国主导的、彼此间歧视加剧的多个联盟正在出现。“如果说2021年全球经济复苏已见起色，2022 年则又深陷泥淖。”报告写道。

有鉴于全球经济复苏乏力、地缘冲突危机加剧的状况，本月的三大重量级峰会都以经济议程为重。印尼安塔拉通讯社11月7日报道称，印尼担任主席国的本届G20峰会主题是“共同复苏、强劲复苏”。印尼官员强调，此次峰会将为面临不确定性的一些国家带来希望，不仅对G20成员国具有战略意义，也有益于包括发展中国家、小岛国家和其他弱势群体在内的所有各方。

泰国主办的APEC峰会的主题则是“开放、联通、均衡”，美通社报道称，亚太经合组织拥有超过28亿人口，国内生产总值超过53万亿美元，占世界国内生产总值和全球贸易的一半以上。APEC的核心价值在于促进区域经济一体化，其成员经济体每年都会利用该会议来促进贸易和经济发展。今年，各方对重新联系、发现新的增长机会、建立抵御新挑战的能力的需求显得尤为迫切。

当地时间2022年11月6日，泰国曼谷，游客们与2022年APEC峰会标志合影。视觉中国 图

《外交官》11月7日分析说，东南亚地区的首要任务是经济增长，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报告显示，该地区正面临通货膨胀、乌克兰危机外溢、对亚洲出口的需求下降等因素影响，因此东南亚国家领导人尤其希望地缘政治环境维持稳定、“印太地区”能保持开放，进而实现最大可能的经济增长。

“俄乌军事冲突长期化，加剧地缘竞争、全球供应链中断和通胀压力以及世界经济衰退风险，加大全球发展分化，给落后国家粮食、能源、债务安全带来严峻挑战，也给G20的存续带来前所未有的压力。今年多次G20外长会议、财长会议等未能达成联合声明，即将到来的G20峰会面临的挑战可想而知。”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副所长叶玉11月7日在“中国与全球经济秩序圆桌讨论会”上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分析说。

作为G20轮值主席国的领导人，印尼总统佐科今年为G20的顺利召开展开了多番外交攻势。6月底，佐科以亚洲国家领导人身份到访乌克兰首都基辅和俄罗斯首都莫斯科，欲斡旋俄乌推动和谈，并游说俄罗斯总统普京参加G20峰会，同时邀请非G20成员国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参与峰会。但印尼官员近日表态称，普京是否亲身参与G20峰会仍不明确，佐科甚至表示普京“大概率”不会出席。

当地时间2022年6月29日，乌克兰基辅，印度尼西亚总统佐科（左）访问当地，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右）举行联合记者会。视觉中国 图

当地时间2022年6月30日，俄罗斯莫斯科，俄罗斯总统普京(右)与到访的印尼总统佐科握手。 视觉中国 图

英国《金融时报》11月7日刊登其与佐科的访谈。佐科强调，印尼仍然欢迎普京出席G20峰会，“非常担心”国际局势升温将给峰会蒙上阴影。另据《曼谷邮报》报道，泰国方面也表示，普京是否出席APEC峰会仍有待确认。

叶玉对澎湃新闻表示：“G20主要经济体领导人应利用难得的线下机会，着眼全球发展大局，加强宏观经济政策协调，再次展现其作为‘危机委员会’和‘国际经济合作首要平台’的角色。给全球投资者和各国人民注入信心和预期，为促进全球供应链稳定、世界经济复苏和缓解发展中国家压力提供战略引领和行动示范。”

叶玉还表示，中美欧俄等各主要经济体领导人，应在既定多边议程之外积极开展双边或小多边会晤，推动俄乌早日结束冲突，实现地区和平稳定，缓解人道主义危机。“这是当前国际经济政治秩序面临的最迫切危机，世界经济复苏的前提条件。”叶玉说，“中美元首会晤十分值得期待，双方应再次展现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时的精诚合作精神，化危为机，尽早实现双方官方层面机制性对话，为科技经济脱钩明确底线，为动荡分化的世界秩序注入更多确定性，合作引领全球经济治理。”

合作面大于竞争面

新华社11月4日刊登评论员文章称，不久前胜利闭幕的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强调，中国坚持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坚定奉行互利共赢的开放战略，坚持经济全球化正确方向，增强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联动效应，不断以中国新发展为世界提供新机遇，推动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

尽管如此，美西方媒体近来仍时常炒作中国经济发展减速、中国“不再开放”、供应链“离开中国”等话题。《分辙两向：2022 年全球经济秩序报告》指出，全球供应链近年屡遭冲击，呈现出分化的趋势。“美欧国家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措施，加大了对供应链的干预，而其直接的影响可能呈现为中美等主要国家在关键产品供应链上的‘脱钩’和重新布局。”

该报告认为，从20世纪 90 年代中后期开始，全球供应链的发展依靠各国对贸易自由、投资自由以及创新与科研自由理念的共同追求，而这个时代已经“告一段落”。“美欧国家倾向于要求供应链按照在岸、近岸或友岸外包的原则重新布局，极大地扭曲了贸易与投资的流向。此类歧视性的供应链政策，也为疫后世界经济的复苏带来更大的不确定性。”报告表示，“盟友”和“重构安全供应链”成了未来各国参与区域治理的主要诉求。

面对美西方推动的供应链重组议程，一些国家视其为机会而积极参与。比如，7月20日，包括美国、印度、印尼、新加坡、巴西、欧盟在内的18个经济体发布了《有关就全球供应链展开合作的联合声明》，期望“基于国际伙伴关系”建设“集体的、具有长期复原力”的供应链。与此同时，印尼、新加坡、韩国等参与这一联合声明的国家与中国一贯保持着密切的经贸往来。

视觉中国 资料图

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孙成昊曾向澎湃新闻分析称，美国总统拜登政府提出的“友岸外包”供应链倡议尽管将冲击当前的全球供应链布局，但“中国价值链比较完整，内外双循环的政策也有条不紊，‘一带一路’倡议是广受欢迎的国际公共产品，我们的自主可控性和抵御风险能力较强。我国与世界各国经济联系盘根错节，存在广泛的共同利益。”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博士蒋力啸在11月7日圆桌讨论会上对澎湃新闻强调，经过改革开放以来四十多年的发展，中国已深度融入了全球供应链体系，不仅为全球提供了大量物美价廉的货物和服务，也为很多外国投资者提供了高额的利润回报。因此，将中国剔除出全球供应链体系与经济学基本原理相悖。

“近些年随着中国的产业升级和生产要素成本上升，的确有一些产业转移到越南和印度等国家，这里面存在一些竞争。但长期看，这种产业转移尚不足以对中国‘世界工厂’的地位构成根本挑战。一方面，越南的国土面积、人口规模和经济体量与中国不在一个数量级，缺乏重化工业能力；印度对多边和区域贸易制度的保守态度及其国内宗教文化传统严重限制了其产业能力的发展。另一方面，也更重要的是，这种‘取代论’忽视了中国与越南在贸易、投资和人员流动等方面日益紧密的联系以及中国与印度之间巨大的经贸合作潜力。”蒋力啸说。他认为，中国与这些周边亚洲国家的合作面大于竞争面，通过推动RCEP等制度的落地，各国完全可以实现合作共赢的局面。

《分辙两向：2022 年全球经济秩序报告》指出，如果说全球化在过去数十多年的稳定发展中，呈现势不可挡的局面，那么这三年（2020-2022年）是全球化在理论上被深度质疑、在实践中被试图抵制或扭转的新的阶段。

面对全球化的危机，中方始终有自己的坚持。据新华社11月9日报道，8日起访问柬埔寨的李克强总理表示，中国东盟互为全面战略伙伴和最大贸易伙伴。当前国际地区形势复杂深刻演变，各种不确定不稳定因素增多，全球发展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中方期待东亚合作领导人系列会议聚焦发展与合作，坚持多边主义和自由贸易，坚持开放合作和互利共赢，共同维护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畅通，携手应对全球性挑战，为促进区域经济一体化、维护地区乃至世界的和平稳定与发展繁荣注入新动力。

李克强总理11月7日在柬埔寨发表的《为友谊再攀高峰　为合作再辟新路》署名文章写道，十年来，中国同地区各国发挥地缘相通、经济互补、人文相近的优势，不断挖掘务实合作潜力，中老铁路、雅万高铁等一系列大项目相继落地，为地区经济增长和民生改善提供强大支撑；坚持推动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中国东盟贸易逆势前行，贸易额从4000亿美元增长至8000亿美元，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签署生效，成为全球经济规模最大、覆盖人口最广的多边自由贸易协定，为促进区域经济一体化、维护经济全球化和自由贸易注入强大动能。

2022年8月31日，福州，一列装载着507吨茶叶、农资产品的中老铁路国际货运列车，从江阴港站驶出，开往老挝万象。视觉中国 图

“面对动荡不安的国际局势和艰难前行的经济形势，要继续坚持多边主义和经济全球化的正确方向，加强发展战略对接，努力实施好RCEP，推动区域贸易和自由贸易两个轮子一起转，助力构建开放型地区经济。”李克强总理文章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