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资格证书挂靠利益链调查：中介“帮”在读学生挂证挣钱

【调查动机】

前不久，有媒体曝光称，陕西省西安市有的药店出现“影子药师”现象，药店里只见执业药师的证照，不见药师上班。而根据相关规定，经营处方药和甲类非处方药的药品零售企业，必须配备执业药师。执业药师不在岗时，应当挂牌告知，并停止销售处方药和甲类非处方药。

“影子药师”问题引发社会对挂证现象的关注。其实，挂证现象不止在药店出现，在一些需要资格认证的行业，挂证现象都或多或少存在，甚至出现了挂证业务链条。

挂证，通常指将本人持有的职业资格证书违规挂靠到非工作单位名下，以谋取报酬或谋取其他利益的行为。挂证现象既影响国家职业资格制度的健康发展，同时也扰乱相关行业秩序，给公共安全、公民人身财产安全带来了隐患。

就此，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出重拳打击职业资格挂证行为，曝光了一批挂证人员黑名单。

不过，《法制日报》记者调查发现，尽管有关部门已经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但挂证现象依旧屡禁不止，这一现象背后究竟有怎样的利益关系?

学生考证挂靠挣钱

赵岚(化名)目前在一所师范大学读研究生。不过，他的本科专业是工程造价。

还在上大二时，赵岚就考下了“造价工程师职业资格证书”与“住房和城乡建设领域专业人员岗位培训考核合格证书”(属于通常所说的“建筑八大员证书”——记者注)。随后，赵岚通过中介将两个证书分别挂靠在两家建筑公司，一年半的时间，他获得了将近6000元的收入。

“有的同学还是通过挂证挣了点钱的。”赵岚在接受《法制日报》记者电话采访时说，读本科时，班上不少同学都在挂证。

赵岚告诉记者，每次资格证考试结束后，都会有很多中介到学校里收证，有的中介甚至找到“联络人”，通过“联络人”帮一些同学办理资格证挂靠。

“大多数同学都是找中介，也有一些有条件的同学把资格证挂在自己家人或熟人的公司，就不用通过中介。”赵岚说。

虽然最终能拿到钱，可是对于赵岚而言，他还是觉得自己当初被对方公司算计了。

因为“造价工程师职业资格证书”与“住房和城乡建设领域专业人员岗位培训考核合格证书”不能同时挂靠，赵岚第一年挂的是“造价工程师职业资格证书”，与挂证的公司签完合同两周内，他收到了2500元的挂证费用。第二年，由于还是通过同一家中介挂证，赵岚就没有再签合同，直接与对方口头续约，约定再将相关证书挂靠一年。可是，挂证的公司却在半年后临时变卦，声称由于某些原因只能挂半年，支付了3000多元的挂证费用后便通过中介将证书寄还给赵岚。

“外地公司就是有这点不好，联系不方便。不过，这还只是公司的问题，并不是中介的问题。我帮朋友通过这家中介挂证时，他就收到了全款。”赵岚说，挂证的公司临时变卦，中介也觉得委屈。所以，在收到证书后，他除了发了一条微博表达不满，并没有过于追究此事。

赵岚通过挂证还得出一条“经验”，挂证时也要注意“规避风险”，只挂“资质”，不挂“项目”。

“我们都是只挂资质不挂项目，因为挂项目就要承担风险。如果出了问题，公司不愿意承担责任，你就要承担责任。所以，要在合同中标明只将证书用于对方公司资质办理，而不能允许对方在项目招标或建设等过程中使用。”赵岚说。

培训机构代为办证

由于挂证有利可图，一些培训机构也打起了资格证书的主意。

记者以土木工程专业在校大学生的名义联系了一家培训机构，一名姓杨的工作人员向记者介绍了从培训到拿证的大致流程。

杨某告诉记者，根据国家规定，本科毕业至少1年以后才能考二级建造师职业资格证书，而一级建造师职业资格证书则需要至少毕业4年后才可以考。

不过，杨某进一步推荐说，如果实在是想考，也是有办法的。培训机构可以代学生报名，通过一些办法将毕业时间提前两三年，到最后领证时也能够帮忙将证书领出来。

培训机构之所以热衷此道，也与挂证有关。

“代领证是有费用的，领证的费用与第一年证书挂靠的费用相抵。第二年，你自己拿到资格证后怎么使用就没有问题了，你想转注册也可以，对证书没有任何影响。”杨某说。

据杨某介绍，因为报名考试需要用考生本人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登录，所以考证者想让机构代报名的话，就需要提供自己的身份证信息，填写好毕业信息和工作证明，提供一个工作单位，最终需要带着公司开好的工作证明去领证。如果是尚未毕业的大学生，机构则会代为提供工作单位的相关证明，并承担修改个人资料等事务。代报名需要收取1000元的费用，但如果此前报了他们的培训班，则可以免除代报名的费用。

杨某再三承诺，“我们肯定会帮你通过审核，而且肯定会帮你拿到证书”。

至于课程内容，杨某向记者介绍有网课和面授课两种。面授课程可分为“精讲班”和“冲刺班”两类，“精讲班”有40至50个课时，每课时1小时，“冲刺班”离考试时间更近。按照时间长短，也可以分为一年班和两年班，一年班的价格为3000元，两年班则是3400元。两年班意味着如果第一年考不过，第二年仍然可以继续上课。

杨某说，他们的押题率是有保障的，“类似的题型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除了考前培训，这家培训机构还经营资质代办业务。杨某告诉记者，机构主要是做培训，但是有很多考生在考试后会继续通过机构将证书挂靠出去。刚考完的新证因为注册时间不确定，企业没办法立即用，所以价格会稍微低一些，一年的费用大概在4000元到6000元不等。相较于新注册，转注册更为便捷。所以，如果是之前已经注册过的证书，价格就会高一些，最高可达7000元一年。

记者询问，如果社保与证书所在单位不一致怎么办?杨某说，“挂证的话是不允许的，但是还是会想到办法的”。

网上“寻证”信息不少

记者上网搜索发现，类似于“求证书”的信息不在少数，甚至有专门提供这种咨询的平台。记者登录一家名称中包含建筑字眼的网站，发现上面有不少相关帖子。

在这家网站上，有名发帖者声称“寻某地二级建造师资质挂靠”。记者与这名发帖者联系后，声称自己有某地的二级建造师证书想用来挂靠。

这名发帖者告诉记者，办理挂靠只需要将工作单位的社保转到挂靠单位就行，目前社保还没有全国联网，一旦全国联网，异地社保也需要转。

这名发帖者称自己不另收中介费，挂靠费用为一年1.3万元。如果条件谈妥，可以直接与对方企业签合同。“你先确定你的社保能不能转，如果不能转的话，这个证就不能挂了”。

记者随后又与一名自称“寻河北二级建造师职业资格证书”的“张老师”取得联系，对方称手上主要是河北某地的企业，所以需要当地的证书，只要能转社保就没有问题。随后，“张老师”给记者发来一份合同。

这份合同名称为“建造师兼职顾问聘任合同”，甲方为聘用单位，乙方为受聘个人。合同规定，乙方须担任甲方公司建造师资格兼职顾问，并将资格证书注册在甲方单位。乙方须承担甲方企业施工资质就位、升级、年检，乙方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去甲方单位坐班、不参加考勤、不遵守甲方内部规章制度、不参与甲方的项目施工管理工作。同时，任何情况下，甲方都不承担乙方的人事关系。

合同还规定，乙方证书仅为甲方公司的资质认定使用，不得在项目投标、施工等环节使用，否则视为违约。

除了中介，记者发现也有一些企业相关事务负责人发帖“寻资格证”。

甘肃一家公司的严姓负责人称，他所在的公司成立两年多，一直做建材，去年进行了业务变更，改为房建领域，所以需要房建方面的资质。

“我们的资质原来用的都是省内另一个城市的证，现在打算全换成本地的。因为和外地那些人联系起来也比较麻烦，他们都是通过中介找的。换成本地的证，联系起来比较方便，要换证的时候也比较好找。”严姓负责人对记者说，证书的主要用途是用来资质认定。

只挂证书但本人不在公司工作，这样是否会有法律隐患?对于记者提出的这个问题，严姓负责人说，“这个没事，我们只要一个证件，工作不工作的也无所谓，完了之后我们还有可能给你交社保”。

（原题为：《职业资格证书挂靠利益链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