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从“气候危机”滑向“气候灾难”

西伯利亚贝加尔湖结冰的甲烷气泡。 去年是自近 40 年前有记录以来，大气中甲烷同比增幅最大的一年。 图片来源: Evgenii Parilov / Alamy

西伯利亚贝加尔湖结冰的甲烷气泡。 去年是自近 40 年前有记录以来，大气中甲烷同比增幅最大的一年。 图片来源: Evgenii Parilov / Alamy

联合国环境规划署（UNEP）称，根据目前的减排计划，到2100年全球平均气温将上升2.4至2.6摄氏度，远高于各国政府七年前在巴黎达成的1.5至2摄氏度的上限。

报告总结称，这些计划仍然“远远不够”。自12个月前在格拉斯哥举行的第26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6）以来，包括澳大利亚、巴西、印度、印度尼西亚、韩国和第27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7）东道国埃及在内的14个国家已经提交了新的或更新过的NDC目标。此外，还有152个国家已在26届大会之前几个月就成了这项任务。

环境署说，与各国第一轮提交的NDC目标相比，计划中很大一部分都包括了温室气体（GHG）减排目标，且涵盖的经济部门和温室气体类型也更多了。

然而，环境署的评估发现，这些文件中的措施仅会减少5亿吨二氧化碳当量的排放——还不到2030年全球预计排放量的1%。这些减少的排放主要来自澳大利亚、巴西、印度尼西亚和韩国提交的新版计划。国际气候科学家明确指出，要达到1.5摄氏度的温控目标，需要在2030年前将排放量减少45%，而减排30%将使全球平均变暖2摄氏度。

环境署表示，如果所有国家不需要额外资金或技术支持来落实其NDC目标，那么到2100年可以将全球变暖限制在2.6摄氏度左右。如果欠发达国家也能落实它们的NDC目标，升温就可以控制在2.4摄氏度，而这通常取决于能否获得发达国家的支持。

如果仅依靠当前政策，未来全球平均气温将上升2.8摄氏度。环境署表示，这凸显了承诺与行动之间差距带来的影响。

到2050年的气候变暖和温室气体排放预测（千兆吨二氧化碳当量），来源: UNEP Emissions Gap Report 2022

环境署表示，二十国集团中较富裕国家的排放占全球总排放的75%，但是他们在执行自己设定的新的或更新的NDC目标方面尚未步入正轨。报告补充称，多数国家只是刚刚开始实施计划，还需出台更多政策。

环境署补充道，最佳情境下，如果无条件的NDC目标和到2050年实现碳中和的高水平承诺都能全面落实，则有望将升温幅度控制在1.8摄氏度以内。但是鉴于当前的排放量、短期NDC目标和长期碳中和目标之间的差异，目前实现这一情境的可信度不高。

行动太过缓慢

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UNFCCC）发布的另一份报告印证了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的结论。UNFCCC负责包括国际谈判在内的联合国气候行动，其报告分析了NDC目标中各项措施的影响，强调了气候行动的趋势。报告发现，到2030年，各国NDC目标中各项措施产生的综合效应将使排放量较2010年增加10.6%。这一数字相比去年评估中13.7%的排放增长而言有所改善。

报告称，去年的结论是2030年后排放量将继续增加，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然而该报告提醒说，排放量仍然没有如科学所说的那样，显现出这个十年所需的快速下降趋势。

几乎所有国家的NDC目标都将能源供应、运输、建筑、工业、农业、土地使用变化和废弃物列为减排领域。然而，虽然工业是全球第二大温室气体排放源，并且拥有第二高的温室气体年增长率，但提出采取工业脱碳行动的NDC目标却比针对其他领域采取行动的要少。

最常提到的温室气体减排措施是可再生能源发电(88%)。计划采用这一措施的NDC目标占比大幅增加，从之前的59%跃升至91%。其次是提高建筑物能效(70%)和植树造林(54%)。

大约一半的NDC目标考虑到了某些适应和减缓措施带来的效益。例如，造林和再造林既能吸收二氧化碳，又能防止洪水和土壤侵蚀。各国在NDC目标中也提出了一些其他跨领域行动，包括减少食物浪费、垂直农业、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以及通过构建循环经济来减少浪费。

计划采取海洋气候行动的NDC目标数量也有所增加。大约26%的国家在NDC目标中包括了基于海洋的气候目标、政策或措施，尽管其内容更多是关于气候适应而不是减缓气候变化。

逐步淘汰煤炭

去年格拉斯哥气候谈判以来提交新的或更新过的NDC目标的国家中，提出采取措施，逐步减少未采用碳捕获和封存技术的煤电和逐步取消低效化石燃料补贴的国家数量有所增加，这是各国在《格拉斯哥气候公约》中已同意采取的措施。

提出的措施包括用燃气联合循环电厂取代燃煤电厂，逐步取消电力和燃料补贴，同时为低收入家庭提供社会保障措施。

智库机构E3G地缘政治、气候外交和安全项目政策顾问汤姆·埃文斯（Tom Evans）表示，《公约》承诺在一些NDC目标中得到体现，这一点非常重要，但真正重要的是如何通过实体经济转变来快速推动转型。

“很明显，转型速度还不够快，无法将升温幅度限制在1.5摄氏度以内。各国政府发出政治信号是一回事，但释放所需的关键资金来加快落实这些目标则是另一回事。在COP27大会上，这一点必须成为各国政府关注的一个重要领域，”他说。

埃文斯指出，COP27大会召开前夕发布的另一份报告认为，行动落地太过缓慢。该报告称，全球煤炭淘汰速度需要快六倍，而停止对化石能源公共融资的速度则应该是现在的五倍。

由贝索斯地球基金（Bezos Earth Fund）、气候行动跟踪组织（Climate Action Tracker）、联合国气候行动高级别倡导者（UN Climate Change High-Level Champions）和世界资源研究所（World Resources Institute）等组织联合撰写的这份报告还显示，在COP26上签署“全球甲烷承诺”（Global Methane Pledge）的119个国家中，只有15个国家在其NDC目标中包括了具体的量化的甲烷减排目标。

世界资源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塔琳·弗兰森（Taryn Fransen）说:“要想应对气候危机，我们必须抓住仍能抓住的一些重大机遇。欧盟、智利、墨西哥、土耳其和越南都有迹象表明，他们将在年底前强化各自的目标。” 她补充说，中国若能设定一个具体的甲烷减排目标，将对全球气温轨迹产生显著影响。此外，她还表示，美国通过了《通货膨胀削减法案》（Inflation Reduction Act）虽是向前迈出了一大步，但仍需要联邦机构和州政府采取行动来实施该法案。

温室气体排放仍在增长

根据世界气象组织（WMO）的数据，二氧化碳、甲烷和一氧化二氮这三种主要温室气体的大气浓度在2021年都创下了历史新高。该组织上周发布的《温室气体公报》（Greenhouse Gas Bulletin）称，从2020年到2021年，大气二氧化碳含量的增幅超过了过去十年的年均增长水平。

报告还指出，自近40年前开始系统测量以来，甲烷浓度在2021年出现了最大同比增幅。报告称，这种异常增长的原因尚不清楚，但似乎是自然界和人类活动共同诱发的结果。

“从大气角度来看，没有好消息，”世界气象组织秘书长佩特里·塔拉斯（Petteri Taalas）说。他表示，该组织很快将公布关于气候变化影响的一些新发现，同样也都是负面的。

“20年前，海平面每年上升约2毫米，但最近我们看到海平面上升了4.5毫米，”塔拉斯说。他补充道，冰川融化导致的增幅越来越明显。

联合国环境规划署执行主任英格·安德森（Inger Anderson）说，各国都曾有机会做出渐进式的改变。“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正从气候危机滑向气候灾难。只有我们的经济和社会彻底转型，才能从加速的气候灾难中拯救我们自己。”

她说，电力、交通、食物和工业部门都需要立即进行变革。安德森还倡导金融部门改革，包括引入碳定价，推动资金流向低碳技术领域，以及利用更具体的监管促使中央银行采取气候行动。

“我知道有些人认为这些任务不可能在未来八年内完成，但我们不能还没尝试就举手投降——温度的每一点升高都对弱势群体影响甚大，”她补充道。

她说，所有政府都应该将报告中的解决方案纳入其气候承诺，并提供实际的资金支持，而那些捐助者也需要拿出钱来帮助较贫穷的国家。她补充说，私营部门的企业应该重新调整他们的做法，每个投资者都需要用他们资本推动实现一个碳中和的世界。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用力打开即将关闭的气候行动窗口。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让世界对每个人来说都变得更加美好，”她说。

本文首发于中外对话网站。

■ 凯瑟琳·厄尔利，自由撰稿记者，《环境学家》前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