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的动物朋友

原创 徐辰奕 清华大学清新时报

作者 | 徐辰奕

责编 | 邱雨诺

排版 | 左子杭

互联网上的动物世界

“2018年初由于初次交配时间较短，被命名为‘狲思邈’，后逐渐成为国内知名度和影响力最高的兔狲。”

这是兔狲狲思邈讣告中的一段话。2022年10月10日，因为进食时鸡肉卡喉，狲思邈不幸窒息死亡，终年7岁半。这段讣告，则令不少关注它的网友表示“感觉又难过又想笑”。

狲思邈的讣告

图源：微博@西宁野生动物园

狲思邈

图源：微博@西宁野生动物园

“狲思邈”的走红始于对它的一则调侃。“第一次交配历时四秒”，让这只长相有点憨态与蠢萌的珍稀猫科动物头一次获得了关注。从此，这一只“近年来国内唯一圈养”的雄性兔狲，走上了它的“网红”之旅。

在新浪微博上，似是为了挽回四秒走红的诙谐形象，动物园将狲思邈的超级话题命名为霸气的“狲爷在此”。在里面，动物园的官号会定期发布它在园中生活的照片与视频，配以趣味文案，引来了大量网友的关注与互动。

而在狲思邈为代表的野生动物网红走红之前，宠物网红的主人们就早已谙熟“萌宠经济”的好处。如今，随意地点开短视频平台的推荐页面，映入眼帘的可能就是一只眨着眼睛的小猫咪；在评论区，成千上万的网友们都能熟练地叫出它的名字，细致地询问与关心它最近的生活。

对于账号的关注代替了真实的触摸，没有消弭的则是人类与动物的联结。在视频网站，“治愈”往往成为动物视频的关键词。对于工作繁忙的都市人而言，看一眼毛茸茸的小家伙，欣赏一段或可爱或搞笑的动物故事，便能在碎片时间里轻松地收获愉悦。

猫咪视频

图源：bilibili自截

也许不少人都有过都有幼时吵着嚷着要去动物园玩的回忆，有过每天晚间守着电视上的《动物世界》看得津津有味的童年，人们对动物的好奇与喜爱并非新鲜事。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时间与精力自己来养一只宠物或去一次动物园；刷动屏幕渐渐成为了更为简单、更被广泛接受的与动物亲近的方式。

而网友们对于屏幕中的动物朋友的喜爱与追随，亦在塑造着越来越多的“动物网红”。

在平台之上，部分动物博主的流量与人类网红相比丝毫不逊色，如抖音头部的宠物博主@会说话的刘二豆，如今已有3814万粉丝，单条猫咪视频的点赞数基本都在100万以上。动物网红逐渐成为了偌大的网红经济中的一条成熟产业链，各种经营动物网红MCN (Multi-Channel Network) 机构应运而生；流量、热度与收入，成为了动物朋友在屏幕里被衡量的标准。

屏幕内外，未知的动物生活

与人类网红不同的是，动物自身并不会有“想要成为网红”的愿望。其在屏幕里可爱诙谐的神情与动作，有几分是人类的意志？又有几分实际上是动物自身所抗拒的呢？

这样的疑问并非不必要。今年8月，一则网红宠物博主疑似虐待小狗的新闻出现在微博热搜之上。不少人可能都看过事件中的动物主角小狗“小胖”的表情包，表情包中的小黄狗倚靠着墙壁，眼神怯怯的，神态丰富，让人觉得有趣又可爱，这亦让其主人小胖科学家的账号收获了大量人气。

然而，在8月发布的视频中，一些网友却发现了疑似拿针丢针的细节，指出小狗主人疑似对小狗进行了虐待。小胖科学家本人试图做出澄清，但并没有完全消除网友的疑虑；当下，此事已经进入了警方介入调查的状态，后续的情况还有待进一步的对外公布。

屏幕内外的“反转”，就这样成为笼罩在互联网动物世界的疑云：一方窄窄的屏幕，并不能将动物日常的生活完整地展露；如果“动物网红”可爱与搞笑的镜头背后是人为的虐待与动物的痛苦，那必然是难以为大众接受的。

图源：微博@正观视频

我们也能看到愈来愈多关心动物的人对“动物网红”问题的敏感。近日来，有网友在社交媒体上批评了部分博主为了让小猫显得更加可爱，将其眼睛P圆的行为。PS本身似乎只是对动物形象的二度美化，而网友们之所以对动物P图如此敏感，实则亦是害怕：为了外形的可爱，是否会有主人会在现实中对动物做出不合适的改造与养育？在不为人知的屏幕背后，是否还有更多为了吸引流量而对动物做出的不适当行为？

在动物网红身上，“不确定的真实”与“可能存在的不妥善对待”成为了屏幕内外始终存在的张力。

事实上，在狲思邈离世后，饲养狲思邈的西宁野生动物园同样受到了网友的质疑——为什么要喂食带骨肉，是否是饲养方式的不当导致了兔狲的死亡？面对这样的问题，动物园的副园长齐新章很快在自己的微博账号@园掌上做出了回应，并表示动物园会对兔狲的喂食方式做出进一步的研究。

诚恳的回应消除了网友们的疑问，同时也将狲思邈的过去带到了大家的面前。狲思邈确实有过不良吞咽习惯，此与其幼年在野外流浪抢食的过往息息相关，而正是青海野生动物救护繁育中心与西宁野生动物园的救治与养育，使得狲思邈脱离流浪的困境，得到了妥善的照料。

图源：微博@园掌

诚然，在将动物朋友请到屏幕这件事上，有的人在制造信息差，但也有人在努力消除信息差。

动物网红，从原罪到救赎

齐新章是希望让动物园里的动物在屏幕中被看到与被了解的那一位。作为一个动物园的副园长，他给自己的公众号取名叫做“原罪与救赎”。“原罪”，如此沉重的词语，来源于齐新章第一次替动物园发布微博时收到的评论，“残忍的动物监狱”“动物园应该被取缔”，诸如此类的激烈批评让齐新章开始困惑——动物园的工作是错误的吗？什么才是动物园的意义？

带着一种“罪恶感”，齐新章开始了对国外动物园的了解与学习，最终坚定了要以动物园的方式谋取动物福利的目标。而互联网，则成为了达成这一核心目标的途径。

齐新章在微博上用账号@园掌为雪豹宝宝写了长长的日记，在抖音里制作了上百集的小型猫科繁育记录，积攒下了关于动物真实生活厚厚的印记，如他在接受极昼采访时说到的，“我们是正经动物园，有底线的。我们只记录动物的日常生活，展示动物的行为。所有和动物的非必要接触都应该回避，把动物当道具、逗弄动物都属于非必要接触。”

而在遭受质疑时，他从不回避负面评论，不厌其烦地用图片、文字乃至直播的形式向网友们一遍遍解释——我们是如何养育动物的，它们是如何好好生活的。

齐新章连载的雪豹生活日记与兔狲养育日记

图源：微博@圆掌 抖音@圆掌

狲思邈的走红，正是互联网为动物们带来益处的成功例子。诚如讣告最后所言，“狲思邈用自己的一生，让无数人知道、了解、关注、关心兔狲这一物种，并在我国兔狲人工繁育研究的道路上，立下了不朽的丰碑。”

流量于此转化成了善的力量，成为了实打实的爱心物资与自发捐助，让这座位于边陲、曾被称为“中国最穷动物园”的西宁野生动物园，获得了更多的资源与帮助，让齐新章离心中“为动物谋取更多福利”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新的媒介就这样改变着动物园与动物们的命运。2021年初，谷雨实验室的一篇《孤独矗立的动物园》让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进入了大众的视线。为了动物的福利与自身的生存，这一座早早废除动物表演的森林动物园成功抓住了流量的风口，线上直播、动物周边的红火，为本来只能依靠门票收入的动物园带来了疫情阻隔下的一线生机。

而对于观者，有趣的图文与认真的科普相映成趣时，我们也开始了解到，动物们需要什么，我们能为动物们做什么。若言可爱与幽默是它们给予我们的快乐，那么保护与帮助，则是我们应该给予的反馈。

就如齐新章在公众号文章的末尾写到的，“动物园有义务在照顾好动物的基础上，让游客认识这些宝贝，了解它们在野外遇到的困境，引导游客以正确的行为去保护它们野外的族群，这也是动物园存在的意义之一。”

当社交媒体被用于动物保护时，它便成了一只能将声音传得更响更远的好喇叭；动物园自身，也在“动物网红”的道路上，展开了将“原罪”转化为“救赎”的又一种可能。

分列于屏幕两端，我们需要警惕“动物网红”背后人类的私欲与“罪恶”，同时也要关切保护者们的良苦用心。就如动物学家珍妮·古道尔所说，“唯有了解，才会关心；唯有关心，才会行动；唯有行动，才有希望。”如何用好这一方屏幕，如何与共处地球的动物朋友们联结与共存，不仅是打造动物网红者的问题，更是所有观者该思考的问题。

参考资料：

[1] 极昼工作室：《一个贫穷动物园副园长的自白》

原标题：《屏幕里的动物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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