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拉卷土重来，对巴西意味着什么？

纵观今年巴西大选，左翼老将、前总统卢拉卷土重来，备受关注。

10月30日，巴西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落幕。劳工党候选人卢拉以微弱优势战胜自由党候选人、现总统博索纳罗。

博索纳罗的右翼政府执政四年后，巴西国内政治极化、民意分裂，外交上呈现保护主义色彩。卢拉的复出，对这个拉美最大经济体乃至整个地区意味着什么？

略胜一筹

30日晚，在圣保罗街头，卢拉的支持者泪流满面、欣喜若狂。他们的确有理由庆祝，有评论称，这是一场“现代政治史上最大的逆转之一”。

钢铁工人出身的卢拉曾在2003年至2010年担任两届巴西总统。任内声名显赫，离任时支持率高达83%。

然而，卸任七年后，卢拉因卷入腐败丑闻跌下神坛，锒铛入狱，无缘2018年大选。直到2021年3月，最高法院因管辖权等理由撤销相关判决，才为卢拉再次竞选扫清道路。

本次大选期间，卢拉强势复出，人气一路领先。但这不意味着现总统博索纳罗不堪一击。尽管博索纳罗任内积累了不少治理问题，但在10月2日的首轮选举和10月30日的决选中，博索纳罗的得票率均高于预期。

中国社科院拉丁美洲研究所研究员徐世澄、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外交政策研究所所长牛海彬用两个关键词形容本次选举。

一是激烈。根据巴西高等选举法院30日晚公布的第二轮投票结果，卢拉得票率为50.9%，博索纳罗为49.1%。两人得票率相差不到两个百分点。

“这是巴西自1985年民主化以后竞争最激烈、比分最接近的一次大选。”徐世澄指出。博索纳罗也由此成为1985年以来首位没有赢得连任的总统。

“从第二轮投票结果看，双方竞争异常激烈，选民偏好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卢拉可以说险胜对手。”牛海彬说。

二是分裂。巴西社会陷入分裂，两人的政策路线和价值观念都有强大的基本盘。

卢拉方面，主要赢得了经济较不发达的北部、东北部地区的支持，中下阶层构成其选民基本盘。他们不满博索纳罗任内新冠病亡人数高居全球第二（逾68万）、通胀率高企（去年达10.06%），平均失业率居高不下（2020年达13.5%），社会治安状况不断恶化。

博索纳罗方面，支持者主要是南部、中西部以及东南部一些工商业、农牧业较发达的州，有产阶级、工商界和农业界人士构成其基本盘。他们希望政府推行自由开放的亲市场政策，减少管制、减轻赋税、放松环保要求，更注重经济增长。

既然旗鼓相当，卢拉为何能略胜一筹？

与博索纳罗相比，卢拉从政经历和治国经验丰富。在整个竞选过程中，他对症下药，将自己展示为整个建制派的候选人，聚集起具有代表性的广泛联盟。

尽管团队准备了一套左翼政治纲领，但卢拉在辩论中多次强调，他不会采取分裂立场，尤其是在经济计划方面。他在概述经济策略时扬长避短，一直不愿亮出自己的底牌。

反观博索纳罗及其支持者，完全占据了反体制的政治空间，甚至在竞选活动中对巴西最高法院和知名大学进行口头攻击。

两位分析人士认为，卢拉之所以获胜，很大程度上源于两点。

一是政绩。作为成名已久的政治家，卢拉的两届总统任期为其留下诸多政治遗产。八年任期里，巴西经济快速增长，国际影响力显著提升。政府还提出“零饥饿”计划，帮助千万巴西人脱贫。如今，许多选民参选，不仅是为了摆脱博索纳罗，更是为了回忆卢拉政府时期的经济繁荣。

二是策略。本次选举，卢拉组建一个务实联盟，将前竞争对手、中右翼政治人物阿尔克明作为竞选搭档及副总统人选，还将前环境部长招至麾下，为其扩大选民基础、争取中间派的支持提供了保证。

务实路线

如无意外， 卢拉将在明年1月1日正式就任，开启新的总统任期。

有评论称，巴西试图将“时钟”拨回21世纪初。但这位左翼偶像正在逆风而行，而且只拥有一个“弱势政府”。

外部而言，与21世纪头十年的大宗商品超级周期比，眼下，全球经济形势艰难。

内部来看，经过10月2日的选举，博索纳罗的自由党在众议院的代表人数从76人增加到99人，而在参议院则从7人增加到14人。保守力量将主导下一届立法机构。卢拉政府从第一天起一举一动就会被置于“显微镜下”。

两位分析人士认为，卢拉政府将是一届务实温和的左翼政府，面临团结国家、恢复经济、改善民生、治理环境等一系列艰巨任务，但总的来说，执政前景较被看好。

徐世澄从几个方面举例道，社会上，博索纳罗输了，但支持博索纳罗的力量还在，比如农牧业主、基督教福音派等。卢拉需要寻求与右翼对话、重建关系。

民生上，卢拉秉持向中下阶层倾斜的政策取向，承诺要让3300万贫困居民吃饱饭、要恢复此前的困难家庭资助计划、要提高最低工资、要对富人增税、要继续由国家经营经济命脉产业等。

有评论称，卢拉对新自由主义经济的具体做法和市场竞争较为包容，体现出务实、灵活的态度。

环境上，博索纳罗任内，亚马孙雨林的砍伐破坏达到创纪录水平。卢拉一再表示，他将寻求遏制森林砍伐，促进相关产业发展。

“卢拉在国会面临的阻力可能不像外界想象的那么严重。”牛海彬指出，经过最新选举，右翼力量和左翼力量在国会不占主导，多数席位由中间派掌握。这意味着国会仍存在可供右翼或左翼政府争取的开放空间。从卢拉以往与国会的合作看，他经验丰富、善于谈判，应该能在国会找到政策支持者，构建更广泛的执政联盟。因此，并不存在反对党主导国会的局面。

回归世界

引人关注的是，30日晚大选结果公布不久，国际社会迅速作出回应。不仅阿根廷、哥伦比亚和智利等拉美左翼邻国，就连美国、法国、加拿大等西方国家领导人也在第一时间遥祝卢拉当选。

两位分析人士认为，这表明国际社会对巴西新政府抱有较高期待。

一是环境政策方面。牛海彬指出，传统上，巴西一直在气候变化和发展合作方面扮演积极角色。现实中，巴西在气候变化方面也有发言权。其国内生物能源产业发展迅速，亚马孙雨林的保护挑战重重。因此，巴西新政府的立场备受关注。

二是国际关系方面。卢拉在竞选期间承诺，将加强拉美的团结和一体化，重新融入南美洲国家联盟、拉美和加勒比共同体。外界期待，卢拉将改变博索纳罗政府带有保守色彩的对外政策倾向。

“卢拉承诺要回归世界，新政府应该会坚持多边平衡的外交传统。”徐世澄说，它将恢复与委内瑞拉的关系，推动加强拉美地区合作机制，也会与美国等其他国家维持友好关系，为外向型的巴西经济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

围绕中巴关系发展，两位分析人士均持较为乐观的态度。

“卢拉此前曾多次访华，在其任内，中巴关系的氛围会比博索纳罗执政期间更好，各领域合作也会有提升。”徐世澄说。

牛海彬指出，总的来说，博索纳罗政府时期，虽然中巴关系在政治上遇到一些困难，但在经济上仍保持良好合作。巴西政府维持对金砖合作机制的支持，曾主办一届金砖峰会。从卢拉过去两届任期看，加强对华关系可以说是一项重要遗产。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也是在他和各方共同努力下创建。因此，展望卢拉执政时期，两国政府在国际上可能会有更多共同语言，两国全方位合作的前景值得期待。

值得一提的是，近来，拉美多国都迎来中左和左翼领导人，随着卢拉赢得巴西大选，分析人士认为，“粉红浪潮”已成为地区性的政治现象。

“但也要看到，如今的左翼崛起，诞生在新的国际背景和国内挑战下，相较前一轮存在很大区别。”牛海彬指出。

其一，国际环境变了。国际形势更加的动荡，诸如气候变化等议题比过去更加重要。怎么应对逆全球化、去全球化等现象，都成为各国面临的新挑战。

其二，国内任务变了。本轮兴起的左翼力量，除了有卢拉这样重新出山的传统左翼，还有很多像智利、哥伦比亚等新一代左翼领导人。他们重视的议程、实现政策目标的途径，以及对待国际合作的态度都与老一代左翼领导人并不相同。因此，“粉红浪潮”的发展趋势和成就仍待观察。

END

原标题：《牛海彬接受上观新闻采访，谈卢拉政府前景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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