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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人家长痴迷哈佛耶鲁,却不明白它们真正代表什么
原创 心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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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集
华人家长痴迷哈佛耶鲁,
却不明白它们真正代表什么
文:棣华、丁祎
编译:Yanzi、天赐、Wen、莽、Carolyn
录音制作:丁祎
2021年6月14日,最高法院邀请司法部就公平招生组织诉哈佛大学(Students for Fair Admissions v. Harvard)的平权行动案提出意见。该案于2014年首次提交,最后一次在波士顿地区法院的审理是在2018年,当时,该法院作出了有利于哈佛的裁决。然而这一年一系列的最高法院裁决都让平权法案的支持者担心,在前总统川普任命的三名成员的支持下,法院可能会取消让非裔和拉丁裔学生广泛受益的录取做法。
下周一(10月31日),最高法将正式审理这起基于种族的平权行动的重大案件,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意见奠定基础。
在这个历史性判决之际,我们重温一下心声成员的万字长文节选:华人家长痴迷哈佛耶鲁,却并不明白它们真正代表什么。
律师手举标语牌合影,标语上写道“我是亚裔,我也有梦想”。(图源:Harvard Crimson, Amy Y. Li)
Oriana(棣华)2019年从一所常春藤盟校毕业。她从小到大都听过针对平权法案的争论。在她的家乡,学生的身份认同取决于录取大学的排名,家长和老师都在八卦谁要上了哪个大学。
在一所 “备受吹捧”的名牌大学学习了四年之后,Oriana可以有把握地说,如果我们沿着这些一流大学带有歧视的思路来辩论平权运动,那我们可能都错过了重点。许多华人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上哈佛或耶鲁,但却不明白哈佛和耶鲁真正代表什么。他们可能认为因为这些大学最负盛名,它们能提供最好的教育或最好的职业准备。诚然,这些学校享有盛誉;但在美国,没有一所大学在教学质量或职业成果方面拥有垄断地位,每年都有成百上千名来自所谓“不太出名的”大学的学生进入顶尖研究生课程和企业工作。
Oriana说:“事实上,在常春藤盟校接触到其他兴趣爱好改变了我对医学的看法。如果我上了一所州立学校,并获得了生物学学位,我的父母会对我的职业生涯轨迹高兴得多。”
这也就是说,不管华人父母是否意识到这一点或要子女去追求这一点,申请进入一所精英大学就是要申请进入美国统治阶级。对那些谴责司法部对耶鲁大学撤诉或投票反对加州第16号提案的人们来说,他们可能不了解——精英大学向非白人提供“入场券”是一番好意,而非出于制度设计。而这既是亚裔和其他少数族裔很难获哈佛等大学录取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取消平权只会使亚裔在未来更容易被顶尖高校拒之门外。
这期节目我们不是要简单提倡平权,而是希望发出这样的拷问:为什么我们如此看重哈佛、耶鲁、普林斯顿等等?更重要的是,当我们声称自己或子女应跻身美国精英阶层时,我们为之所奋斗的是什么。
一、权力(Power)
哈佛的招生人员是精英机构的守门人,这是一个拥有巨大有形权力的机构:哈佛大学一直名列全美前三和全球前十,共有48位普利策奖得主、49位诺贝尔奖得主、32位国家元首,其中包括8位美国总统。
但是这些统计数据只是哈佛声誉的附属品。这所大学是否被指定为官方排名第一,是否培养的罗德学者人数最多,还是获得的麦克阿瑟奖学金数量最多,这些都已不再重要。哈佛的理念已经融入美国文化,并在某种程度上也融入了国际文化,成为卓越的典范。而这种卓越与白人紧密相连。
哈佛大学成立于1636年,最初是神职人员的培训基地,在过去的两个多世纪中,它一直是一所纯白人的学校。它的第一个黑人学生比佛利·加勒特·威廉姆斯(Beverly Garrett Williams)于1847年被录取,但在学年开始前就去世了。22年后,哈佛才录取了另一个黑人学生理查德·西奥多·格林纳(Richard Theodore Greener)。他于1870年毕业,是1869年从Oberlin学院转学至哈佛,日后成为霍华德大学法学院的院长。2020届是哈佛大学历史上首次出现非白人学生占多数,但这是极其微弱的多数——51.4%的新生认为自己是少数族裔。
类似模式在美国其他著名学府中也可以观察到:耶鲁大学成立于1701年,1857年首位黑人学生理查德·亨利·格林(Richard Henry Green)毕业(不过耶鲁首位非白人毕业生是容闳Yung Wing,一个在1854年获得学士学位的中国人)。普林斯顿大学成立于1746年,直到1891年才出现第一位黑人硕士毕业生。
二、个人主义(Individualism)
假如哈佛大学招收更多亚裔美国学生,它会有何得失?回答这个问题有多种角度。如人们观察到的那样,缺乏多样性限制了学生的视野,无法了解真实世界,反而不利于学生的发展。还可能有人说,哈佛要培养世界级领袖,刻苦学习的亚裔美国学生“缺乏个性”,无法成为哈佛培养目标。
但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可能是简单想象一个假设的替代方案:一个拥有40%或50%亚裔学生的哈佛大学,很像209号提案后的加州大学各所分校,或者史岱文森高中(Stuyvesant)和纽约市的其他特殊高中。我们可能会想起加州大学的一些笑话。例如,当我告诉一个朋友我正在写这篇文章时,她马上说,“哦,就像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是‘你看到很多亚洲人(UCLA-you see lots of Asians)’?”我们可能会思考权力的表象,生活在一个仍然主要由白人主导和管理的美国,教会我们想象权力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们再来聊聊哈佛大学对申请人的看法。公平招生组织认为哈佛大学用内部种族配额限制每年录取的亚裔学生的人数,而这样做是违法的。但是,不管是否使用配额,平权行动和哈佛的录取过程都涉及将学生分为以下几类:校友子女(legacy),第一代,运动员;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STEM),人文,艺术;亚裔美国人,拉丁裔美国人,黑人。
大学收到大量申请,它的使命是培养多元化学生,无论多元化如何配置,大学对学生进行分类都是难以避免的。只要有一个选拔学生的标准或基准线,这种分类就是必然的。我们可能会认为常规学生是白人、非校友子女、非运动员、非第一代和非低收入。学生分类并不是说肯定会出现刻板印象,而是会看到申请人所代表的群体:申请人既被视为独立个体,也被视为某个群体的代表。在这种制度下,亚裔美国学生永远无法摆脱他们亚裔美国人的身份。他们能做的,只能是试图证明自己不是人们刻板印象中的亚裔美国人。
也有些支持平权的人说,亚裔美国人本身并不想反对平权行动,这样做对亚裔本身没有什么好处。他们说,反对平权的亚裔美国人是被公平招生组织(Students for Fair Admissions)的领导人爱德华·布鲁姆(Edward Blum)这样的白人保守派利用了,布鲁姆这样的人在少数族裔间挑拨离间,推翻平权这项主要伤害白人利益的政策。
支持者又引用64%的亚裔美国人仍支持平权行动的数据(尽管自2014年对哈佛诉讼以来,华裔美国人对平权运动的支持率大幅下降),把这一诉讼与二战后“模范少数族裔”迷思相提并论(“模范少数族裔”说亚裔美国人是模范公民,他们已爬上阶级阶梯,在美国取得成功和繁荣。换句话说,他们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取得成功),而模范少数族裔的产生是为了诋毁黑人和其他少数族裔。有了“模范少数族裔”作为比较的基础,其他少数族裔的“失败”可归咎于他们的内在劣势,而不是系统性种族主义的结果。
自2014年对哈佛诉讼以来,华裔美国人对平权运动的支持率大幅下降,来源:aapidata.com
尽管这个观点谈到历史和多种族因素,它却忽略了参与诉讼的亚裔美国人的影响,间接地免除了他们破坏平权行动的责任。将亚裔美国人视为制造分裂的“楔子”,让我们以为诉讼方只不过是实现布鲁姆目标的工具人。但亚裔美国人受到剥削,不等于他们就不应该对剥削他人而负有责任。
三. 公正(Justice)
平权辩论的文章通常这样开头:某某是X高中的一名学生。他们在标准化测试中成绩很好。他们参加了很多课外活动。他们申请了这些学校,但都被拒绝了。然后他们注意到,成绩较差的非亚裔美国同学却被录取了。“这不公平,”他们告诉记者。“根据我的成绩,我比他们更应该得到那个入学名额。”显而易见的结论:他们因为种族而受到歧视。
这些学生并不是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胜算不大。像常春藤教练(Ivy Coach)这样的公司,提供高中生进大学的咨询服务,强调亚裔美国人需要在匿名的黄皮肤人群中脱颖而出。常青藤教练在博客上发表了一篇题为《为什么我们的亚洲和亚裔美国学生能如此频繁地获得录取通知书》(Why Our Asian and Asian American Students So Often Earn Admission)的文章,宣称“(虽然)有些人可能会被冒犯到,但当很多亚洲和亚裔美国申请人来咨询我们时,他们向我们展示了绝大多数亚洲人和亚裔美国人申请大学时选择呈现的活动和课外参与活动...而这个游戏在于突出差异。
换句话说,这个游戏是作为一个亚裔美国人,却不能表现得像亚裔美国人。你甚至可以说这是一种背叛:对自我、对文化、对真实的背叛。那些真正想成为医生和律师的学生,那些真正喜欢数学和科学的学生,那些乐此不疲地把业余时间花在网球、钢琴和小提琴上的学生呢?亚裔美国申请人在努力获得常青藤大学录取的过程中,发现自己被要求抛弃任何和所有的刻板特征,甚至那些可能与他们的经历相符的特征,而选择一种在各方各面都能反常规的形象。即便如此,有些人还是觉得这还不够。
这看起来对亚裔确实不公正,但到底是哪一部分不公正呢?公平招生组织的论点基于哈佛的录取表明,照章办事是不够的,甚至理解亚裔美国学生的固有形象,并反其道而行之也是不够的。公平招生组织不认为他们会因取代哈佛的学生群体而破坏哈佛的权力体系,这个权利体系是白人至上。相反, 他们认为自己是想被这个权力体系接纳的个体,即使这种接纳只能靠超越他们所谓的弱势族群(即是刻板的亚裔美国人)的地位,同时诋毁其他少数族裔。做了所有一切应该做的学生,期望被哈佛认可并录取,从而跻身与“白人性”紧密联系的精英阶层,就像是那些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取得了财富上的成功,然后走上法庭想归化为白人的亚裔美国人。
但是,提议取消平权行动只会加剧这个问题。主张精英管理的亚裔美国人误以为,他们维护白人至上,有朝一日也能跻身统治阶层,但废除平权法案并不能使统治阶级突然接纳亚裔美国人为自己人。基本上每一个研究亚裔美国人历史的学者都指出,亚裔美国人生活在“永远的外国人”状态中。不论他们多么努力变白,系统白人至上主义必定确保他们永远只能靠近,却无法达到。
终结平权法案不会给亚裔美国人创造更多机会。它只会让精英阶层“更白”。它会让精英阶层回到多样性倡议之前,回到包括亚裔学生在内的少数族裔学生有一席之地之前。滑稽的是,这个结果跟布鲁姆没有民权的美国的愿景十分契合,这样的美国,最大的特权只授予白人,而这也是许多人奋斗数十年想去改变的。
也许公平招生组织和其他反平权的活动家们是被误导了。也许问题不是出在白人性精英机构的看门人,而出在白人性的机构本身。也许我们应该叩问,在白人至上的面纱之下,在资本主义精神之下,类似哈佛这样的高等院校是怎样积累起权力和声望的。为什么少数族裔必须赢得这种机构的接纳,才能确保安稳或是所谓的“生存”呢?为什么人和人之间需要为入藤校和安稳而争得你死我活呢?
其实这一难题只有在亚裔美国人与同样受到白人霸权威胁的其他少数族裔结盟的情况下,才能迎刃而解。如果亚裔美国人无法认识到,在现有框架中他们永远不会只被视为个体,他们就不会反抗现有制度,而只会继续充当它的走卒。
原标题:《华人家长痴迷哈佛耶鲁,却不明白它们真正代表什么 | 心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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