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展小畑千浦作品：天灾人祸中，不弃绘画

天灾、人祸，来临之际人们往往避之不及，但艺术家们会以他们的方式回应。记录灾难，刻画那刻骨铭心的绝境；期盼希望，呼唤那远方的可能。

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新展“见证：小畑千浦作品选”便展现了作为艺术家的小畑千浦对1906年地震和火灾的第一手描绘，以及对二战时作为日裔美国人被监禁经历的记录。“即使在那些日子里，我也从未悲观过，从未失去希望。我只是了解到，无论自然多么可怕，比如会带来地震，但只要我们尽力而为，总有办法活下去。” 他曾在采访中回忆说。

天灾

1906年4月18日清晨5点13分左右，旧金山爆发了里氏震级为7.8的大地震，随之而来的大火更是让人措手不及，对旧金山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可以说是美国历史上主要城市所遭受最严重的自然灾害之一。

遭震毁的旧金山市政厅，摄于1906年4月20日

旧金山地震后街景，摄影：Chadwick, H. D.

人祸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政府将当时居住在美国沿海岸的日裔居民扣留、转移和囚禁。1942年，罗斯福总统下达了9066号行政命令，据这项行政命令，大约127,000名日裔美国人被关进拘留营。

在旧金山颁布的日裔美国人驱逐令

艺术家如何回应？

天灾、人祸，来临之际我们往往避之不及，但艺术家们会以他们的方式回应。

记录灾难，刻画那刻骨铭心的绝境；期盼希望，呼唤那远方的可能。

亚博新展《见证：小畑千浦作品选》（Bearing Witness: Selected Works by Chiura Obata）便展现了作为艺术家的小畑千浦对1906年地震和火灾的第一手描绘，以及对二战时作为日裔美国人被监禁经历的记录。

小畑千浦肖像，摄影：Hikaru Iwasaki

小畑千浦是20世纪活跃于加州的著名的艺术家，他将日本水墨绘画技巧与美国现当代抽象艺术相结合的风格在当时引起了广泛关注。展览《见证》便是邀请观众跟随小畑的独特视角，从早期的描绘地震的水彩作品，到他著名的加州风景画，再到他对战争的严肃思考——随着一位艺术家在时代中的起伏，看他在作品中的见证与回应。

1906旧金山地震的唯一绘画见证

小畑千浦于1885年出生于日本冈山县，从小开始展现出对绘画的兴趣，并扎实地拜师学习了日本水墨艺术。少年时期，他也向多方求教，学习了西方艺术和现代日本艺术。

17岁时，小畑千浦前往美国，开始以从事插图和商业装饰为生。1906年，小畑刚到旧金山不久，他遭遇了那次地震，并在安顿好之后立刻进行了现场写生，留下了至今保存下来的唯一现场绘画。

这一系列的水彩画开始于4月25日，正好是地震发生后一周，熊熊大火大火平息的三天后。纸张顶部的装订孔显示，这些画页曾是素描本的一部分——也许是小畑千浦在地震发生的早晨从住所逃出来时匆匆抓起的一本。

小畑千浦，地震之后从范尼斯大道看克莱街水库，1906年4月25日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馆藏

小畑千浦，在街上徘徊的人们，1906年4月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馆藏

这些描绘包括了若干个对当时生活在旧金山的亚裔来说极具特殊意义的地点：一片狼藉的日本城与唐人街；临时作为难民营的拉斐特公园里，收留着无家可归的亚裔居民；部分华裔前往了奥克兰，他们被安置在梅里特湖难民营的一个隔离区，称为柳树区。

小畑千浦，地震后人们在要塞兵营休息，1906年4月末。“在要塞兵营，沿着海岸，有一片绿荫茂密的树林。人们聚集在那里，缓解他们的口渴和疲惫。”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馆藏

小畑千浦，街头风景，1906年4月30日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馆藏

小畑千浦，大火后的日本城，1906年5月18日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馆藏

小畑千浦，奥克兰梅里特湖的华人营地，1906年5月21日或23日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馆藏

“这些都是非常具体的经历，以一种让人印象深刻的即时方式传达当时的情绪。”日本艺术资深策展人、亚博首席策展人劳拉·艾伦（Laura Allen）解释说：“这种敏感性不仅在之后体现在小畑千浦长达几十年著名风景画中，也在描绘1940年代他与家人被监禁的经历及对广岛原子弹爆炸的反应中，找到悲怆的回声。小畑千浦的作品总是在平衡中获得一种独特的美，更可贵的是，在那些至今仍然影响着我们的事件上，他提供了目击者的视角。”

悲怆而有希望的回声

小畑千浦自20世纪20年代起画了大量的加州风景画，并在1927年于内华达山脉旅居了一个夏天。20世纪30年代起，他开始以加州为中心，在世界各地举办多场重要展览。

在描绘这些风景的创作手法上，他常以简化和抽象的形式渲染加州戏剧化的风景，并以传统日本绘画中的技法描绘细节。

小畑千浦，加州优胜美地国家公园，1930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馆藏

小畑千浦，萨克拉门托峡谷的落日，美国加利福尼亚，1930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馆藏

小畑千浦，高山间的阵雨，1931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馆藏

1932年，小畑千浦担任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艺术系的教员，直到被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断。

9066号行政命令下达后，1942年4月开始，小畑及其家人开始被送去不同的营地拘禁管理。但在营地里，他和其他艺术家一同发起了艺术学校，并得到了营地管理者的支持，上千名学生因此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有了艺术陪伴。

小畑千浦，1942年4月30日，小畑及其家人被巴士带走，从伯克利前往海湾对面圣布鲁诺的临时拘留营。该地点是陆军征用的当地赛马场，以便在转移到更偏远的监禁营之前安置数千名日裔美国人。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馆藏

被释放后，小畑千浦继续回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担任老师，直至1953年以名誉教授的身份退休。之后他便在加州各地旅行，举办关于日本工笔画的讲座和教学，向各界传递日本艺术的技艺与美学。由于他在促进美国和日本之间文化理解上的重要作用，小畑千浦于1965年被授予了瑞宝章。那年，他在接受采访中说回忆起地震：“即使在那些日子里，我也从未悲观过，从未失去希望。我只是了解到，无论自然多么可怕，比如会带来地震，但只要我们尽力而为，总有办法活下去。” 

而当他回忆在犹他州黄玉山（Topaz Mountain）被监禁的困苦日子，他想起看到的塞维尔沙漠：“如果我没有去那种地方，我就不会意识到存在于那巨大荒凉中的美。” 

这是对灾难珍贵的文献记录，更是一个艺术家对加载在自身的命运劫难才去的积极行动与回应。——无论身在何处，继续画画。

展览将开放至2023年1月31日。

（本文原标题为《〈见证：小畑千浦作品选〉：天灾人祸中，还是要画画》，全文原刊于亚洲艺术博物馆SF官方微信平台，澎湃新闻转刊时有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