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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海滩上,她重遇了十年前失踪的“儿子”
米歇尔·普西《替身》实拍图
全科医生玛迪·利贝里,理性、独立、自由,一个单身母亲。十年前,她十岁的儿子在巴斯克海滩失踪,十年后,她重回那片海滩,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确切地说,是和她的儿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十岁孩子,她决定跟着他。
《替身》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这是2021年在法国引发巨大社会反响的现象级畅销书,来自法国久负盛名的悬念大师米歇尔·普西的最新作品。身为法国鲁昂大学的地理学教授、著名学者和地缘政治专家,米歇尔·普西在科研工作之外,仍能以每年一部作品的创作速度准时为读者奉上精彩的文学故事。自2014年起,米歇尔·普西连续八年入选“法国十大畅销小说家”榜单,新书销量稳居前三甲。在国际出版界,他是与斯蒂芬·金、丹·布朗、东野圭吾齐名的悬疑小说作家,每逢新书出版,便会引发读者阅读狂潮。米歇尔·普西以学者的深入观察对人性善恶进行独特解读,加上对景致的细腻铺陈和曲折悬疑的情节布局,让他在法国文坛独树一帜。
法国《费加罗报》评论说,以善于剖析人性著称的米歇尔·普西,在这部小说中为读者带来了一个情节曲折又惊心动魄的悬疑故事,作者巧妙地融合了悬疑、情感和心理学流派,读者潜入这个故事之中,仿佛潜入一个迷人的陷阱。
失 踪
“您的儿子穿着泳衣?是这样吗?”
两个警察站在我面前。前面的那个用他乌黑的眼睛盯着我,纹丝不动,就像是画在玻璃上的一样。在长时间凝视之后,那双眼睛才会时不时地眨一下。我不知道另一位警察的眼睛是什么颜色,从我一进门他就没有抬过头,一直忙着做笔录,只要我一开口,他就用机关枪的速度记下来。
“是的。只穿了泳衣。他的运动衫和沙滩巾还在海滩上。”
中尉的眼睛再次凝固了。在他旁边,记录员的手指在键盘上噼啪作响。
“那么,是一件蓝色泳衣?”中尉继续用他盲人的眼神注视着我。
我尽量回答得简短和准确。我知道此时此刻,消防队员们正在仔细搜索海滩,拉扎巴尔中尉已经通知了海上救援队。三艘橡皮艇不顾风浪滔天,正沿着海岸线搜寻。
“确切说是靛蓝色。”
“靛蓝?”
键盘的噼啪声戛然而止。我猜记录员正在找一张靛蓝色的照片。真是浪费时间!我已经告诉至少五个穿着不同制服的人关于那件泳衣的颜色了。我几乎叫了出来。
“是的,靛蓝!这并不难。一种接近紫色的蓝色!”
拉扎巴尔眨了三下眼睛,可能意味着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然后又重新将目光锁定在我身上。
“好的,利贝里女士。靛蓝色泳衣。除了颜色,还有其他细节可以帮助我们吗?”
我必须保持冷静。我答应过自己。二十多名救援人员正在寻找埃斯特班。我必须告诉自己,这些人正在尽其所能地做好他们的工作。我必须配合。一遍又一遍地回答。不断重复。抱有希望。
“在他泳衣的左腿位置,有一个图案,是一条小鲸鱼,白色的。”
作家 米歇尔·普西
记录员的键盘再次发出噼啪声。拉扎巴尔的眼睛似乎头一次活跃起来,眼皮忽快忽慢地跳动。也许它们正在用摩尔斯电码交谈并请求增援?或者,相反,他们在向我传递不必担心的言外之意?
“别担心,利贝里女士。救援人员有一张您儿子的照片。他们很专业。我们要努力冷静地思考。让我们继续,您儿子……十岁了?”
“是的……今天是他的生日……”
拉扎巴尔的眼睛再次开启凝视模式。
“那么已经十岁了,准确地说。”
我不喜欢他拖长音调说出“准确地说”这几个字的方式。他在暗示什么?巧合让他感到惊讶?埃斯特班的失踪和他的生日有什么关系?
“十岁,”中尉重复一遍,“对不起,利贝里女士,把他一个人留在海滩上是不是还有点太小了?”
与其说是回答,我不如说是在怒吼。声音盖过了记录员的手指弹奏的探戈舞曲。
“我就住在埃切加雷街,离海滩不过100米。所有的路都是步行道。埃斯特班已经习惯了。就他的年龄而言,他是一个成熟的孩子。冷静。负责。”
拉扎巴尔的眼睛一片空洞。他到底有没有听我说?他到底是不是来帮我的?他难道不是已经开始对我审判了吗?
“您儿子是个游泳好手吗?”
我看出他的意图了,这个浑蛋警察!我不会掉进他的圈套。记录员将会把所有内容都记下来,用大写和加粗的字体。
“埃斯特班没去游泳。我没让他去!我儿子没有溺水。他……他被绑架了!”
拉扎巴尔毫无生气的眼睛没有反驳我。给它们加一分。
“您儿子溺水只是个假设,利贝里女士。我们现在必须把所有假设都考虑到。尽管……”
“尽管什么?”一个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尖叫。
“尽管今天早上的海滩压根不是没人。有超过三十个可能的目击者。这还没算那些在‘甜蜜乡’露台上吃早餐的游客。您刚刚跟我确认您的儿子很聪明,很听话。他不会毫无抵抗地跟陌生人走,而如果他反抗了,就会有人看到或听到。”
“有人会看到……或听到。”我只能在脑海中重复着拉扎巴尔中尉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我的脑袋嗡嗡响,似乎和他呆滞的眼神一样空洞。
“我们询问了海滩上的每一位游客,”这位警察继续说,“没有人看到您的儿子离开海滩,或跟着一个陌生人。”
“也没有人看到他下去游泳!”
拉扎巴尔有了反应。他的眼皮快速地眨动三下,又慢慢地眨了两下。他的眼睛瞟向记录员的屏幕,然后又不动了。
“您说得没错。最近的目击者在一百多米之外,他们没有理由盯着您的儿子。事实上没有人记得任何事情,甚至不记得自己在海滩上。我们只相信您的证词。”
蠢货!
“他的沙滩巾呢?还有运动衫?”
拉扎巴尔轻轻抬起手,就像路边的警察让过度紧张的司机冷静下来。
“没有人怀疑您的话,利贝里女士。恰恰相反。我们确实找到了他的沙滩巾和运动衫,就在您离开他的地方。所以一切似乎都表明他……(拉扎巴尔的眼睛终于流露出一丝担忧,一种他无法控制的从下至上的颤抖。)他没有听您的话。您一转身,他就直接跳下水了。”
“不可能!”
最大号字体,记录员!大粗体再加下划线,你可以开始了!
我再次提高音调,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我确定不会!我了解埃斯特班。今天是他的生日。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收礼物。他从来都没有不听我的话,更不用说今天了。一定是发生了别的事情!”
拉扎巴尔一动不动的眼睛激怒了我。出于一种转瞬即逝而且荒谬的职业本能,我心想他可能是管状视力,一种使周边视力模糊不清的眼部障碍,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总待在办公室,而不是像其他警察一样去现场,去寻找我的儿子。
“如果我按照您的想法,利贝里女士,我们假设您儿子是被绑架了,那么他一定认识绑架他的人,他放心地跟着他走。您有任何想法吗?一个亲人?一个亲戚?他的……他的父亲?”
“埃斯特班没有父亲!我是单亲妈妈。如果您想知道更多,这并非意外,中尉,这是我的选择。”
他那双戴着马眼罩的小马眼睛没有评判我,既然都已经这样了。或者说是不在乎。他的手从旁边摸索到一沓纸,眼睛却纹丝不动。他可能恰恰相反,有过度发达的周边视觉。像所有的掠食者一样……
“那么,是谁?”拉扎巴尔问道。
“我不知道。”
他在我面前摊开一沓照片。
“我们会核实的。我们会去搜寻。我们已经收到了十多张照片。主要都是从‘甜蜜乡’的客人那里来的。很多照片上都有您。这些照片几乎都是您返回来找儿子的时候拍的。”
我的目光掠过这些照片,我过短的T恤,裸露的大腿。他是否也在用游隼般的目光偷瞄我的屁股,而眼睛却一直盯着我?让他尽情地看吧!只要能找到我的儿子,他想把这些餐桌旁的偷窥者拍的肮脏不堪的照片摊开,就请便吧。记录员不如他那么谨慎,忍不住转过头来,但拉扎巴尔立即把照片收了起来。
“我们会把照片放大,”中尉明确地说,“而且我们会请您检查所有的照片,说不定您能认出什么人来。我们也获得了几张您折返之前沙滩上的照片,但上面都没有埃斯特班。圣让-德吕兹的街上也没有一个人遇到过他。那么,在没有其他因素的情况下,最主要的假设仍然是……”
记录员,你可以使劲敲打你的键盘。
“埃斯特班没有溺水!我要对您重复多少遍?看看您手上的照片,把它们放大,您会看到埃斯特班留下了他的沙滩巾、运动衫和两只草底帆布鞋。再说,他的鞋去哪儿了?埃斯特班不会穿着鞋去游泳!”
我想拼命地抓住这一线希望,不管是任何希望,只要不是让我想象自己的孩子已经被海洋夺走。
“对不起,利贝里女士,我这样去设想最坏的结果,看起来就像魔鬼,但是您的儿子有可能穿着鞋走到海边,将它们留在岸边,然后海浪把它们卷走了。更简单地说,也有可能是被人捡走了……”
“而他既没有碰运动衫,也没碰沙滩巾?”
“这是有可能的。它们也可能被埋在沙子里,在某个地方。我们会去找。”
记录员已经停了好一会儿没再敲键盘,似乎对我的论据不感兴趣,似乎他已经把拉扎巴尔低声告诉他的所有回答都敲进去了。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让我没有冲出门,径直奔向大海,让自己也在水流中踉跄。
“这件运动衫,比亚里茨奥林匹克队的,没有口袋。”
“什么?”
“他的泳衣也没有口袋。”
第一次,拉扎巴尔睁大了眼睛。它们开始像惊慌的蜜蜂一样跳动。
“那所以呢?”
“我给了埃斯特班一枚1欧元的硬币,像每天早上一样,让他去拉米亚面包店。如果他真去游泳了,他会把硬币留在沙滩上。不会有人手里握着硬币去游泳!我在沙滩巾上、沙子上或方圆一米内没找到任何硬币。”
“我们会去找的,利贝里女士。我们会地毯式搜索整个海滩,我向您保证。”
“我可没等着你们,中尉!我已经搜寻过了。我还会接着去找。”
我祈祷着,那么强烈地祈祷着,不要找到它。
如果我一直找不到它,那就说明埃斯特班没有去游泳。说明他手里仍然握着那枚1欧元硬币,在某个地方。
找到这个硬币,就是宣告他已经身亡;寻找它,就还有希望……
◆◆◆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着。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盼望着。
我从来没有找到他们。
没找到硬币。
也没找到埃斯特班。
原标题:《同一片海滩上,她重遇了十年前失踪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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