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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祖辛:不想当编剧的歌手不是好导演
北京姑娘侯祖辛在《奇葩大会》上亮相后,微博又多了一批观光团,又涨了一轮粉。她当期演讲的主题是是“80年代摇滚圈秘闻大起底”,结束后,有73人“跪了”,这代表现场有三分之二的观众对分享者特别的人生经历和观点表示服气。
侯祖辛在《奇葩大会》上演讲实际上,在《奇葩大会》之前,侯祖辛已经两次成为热点人物。最近的一次,就是两个月前。
1月5日,中国气象频道的微博发出了2018年两支宣传片,其中,以一个年轻男孩为主角,把气象服务拟人化为一个神秘帅气的“黑衣人”的短片,微博上线3天,观看量就破了3000万,转发8万次,评论数近2万。这在“中国气象频道”的过往微博中,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不少网友称中国气象频道是被天气预报耽误的广告公司,时髦程度在官方宣传里非常少见。
宣传短片在微博炸锅后,才逐渐有人注意到,这部以男性为视角的宣传片的导演,是个年轻的北京姑娘。微博被官方@过,一群网友到侯祖辛微博来围观一遍,哗哗涨粉一轮后,又有人逐渐提到:这个姑娘不是参加过《中国好声音》吗?关注者多了,就又逐渐有人发现,这不是摇滚歌手侯牧人的女儿么,也是纪录片《老摇滚》的导演。
参加《中国好声音》确实是侯祖辛第一次短暂成为公众人物。
2012年侯祖辛参加《中国好声音》,输给了后来的冠军梁博。第一季《中国好声音》中,侯祖辛一路走到那英团队考核后期才被梁博淘汰。侯祖辛至今认为,趁着研究生暑假玩票去的这场“武林大会”非常美好,值得回忆。“报名试音的时候在上海,很多人等着录音,左边一个女孩戴着耳机说着rap,隔壁一个男孩自弹自唱也特别好。这个场景到现在也记得。我当时把门关上就乐,觉得是很多高手来争状元。”
但三年之后,侯祖辛在《奇葩大会》中分享者的身份已经是导演编剧。不得不承认,在导演行业中,不论中外,男性依然占有数量优势,这种情况在国内更甚,两岸三地为人熟知的常年徘徊在许鞍华、李少红、张艾嘉等几个前辈上,延伸至纪录片、短片领域,也没好多少。因此在看到侯祖辛作为年轻女性导演,拍出情感细腻,并且有趣的短片时,的确令人惊喜。
中国气象频道的宣传短片广受好评接受澎湃新闻电话采访时,侯祖辛在电话那头咯咯咯笑,不介意大家提及她的家庭,或翻她不成熟的旧作,“我挺享受这种,突然被大家发现这也有我,那也有我,因为不同作品认识我的,这种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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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象小片里黑衣人小哥和男主角被网友站了CP,侯祖辛又咯咯咯笑,“这我真的没想到。”整个采访里,一直能听到她在对面不小心说嗨了的笑,实际上打这通电话前,她还在为正筹备的长片剧本痛苦得死去活来,认为自己正在经历人生至今为止最痛苦的难点。
侯祖辛是能开解自己,少见悲观失落的性格。上一次印象深刻的哭,还是在异国他乡读研究生期间,拍学生作品累了一天,到家给自己下了碗方便面,端着面打开电视,恰巧遇到奥斯卡颁奖。当晚娜塔莉·波特曼凭借《黑天鹅》拿了最佳女主角,接着主持人邀请所有获奖者上台合影。“端着面我眼泪就流下来了。”她觉得台上的人真厉害,一直为电影坚持,也突然被自己给感动了,“我跟自己说我也是里面的一员,特别了不起。”
从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硕士毕业,尽管有时还是得忍受女性导演在影视行业刚开始起步时总是不被重视,或被错以为是助理,但总体来说,侯祖辛认为自己倒没经历什么艰苦卓绝或复杂社会。
“很多人当导演,可能是因为生活想跳出一个框架,但对我来说,我并没有什么要反抗什么,要跟什么对着干,对我来说,就是顺理成章。”
如果真有你妈口里“别人家的孩子”,也真有你心里“别人家的父母”,那侯祖辛全家应该能担得起这个殊荣。
侯祖辛父亲侯牧人在上世纪80年代是国内摇滚的开拓者,虽不像崔健、魔岩三杰身后留下无数传说,但其作品如《我爱你中国》等曾在摇滚圈内有重要影响。在《奇葩大会》现场,高晓松解释侯牧人在1980年代“是大嗨腕儿”。侯祖辛的母亲是曾留学海外的设计师。如她在演讲中说道,从小生活在全是音乐家的大院。
侯祖辛和父亲侯牧人父母从小对侯祖辛采取放养式教育,“他们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但她遗传母亲好强的个性,“从小成绩就好”,好到父母压根不问她有关学校的事,甚至都快高三了,侯牧人还不知道女儿学的是文是理。
最夸张的例子,是在北京四中时高三最重要的家长会,父亲侯牧人都没参加上。“快高考了学校要开动员大会,当时我妈在国外,我就说我家人这么多年从来不来家长会,你来一趟吧。他也答应了。后来年级大会结束了,我在班里怎么都等不到他,跑出去打电话一问,我爸说,回班的时候没跟上大部队,又不知道我在哪个班,就直接回家了。我当时真是哭笑不得。”
侯祖辛认同父母这种放养式教育。“我小时候就会觉得,学习,看书是你自己的事,跟别人没关系。”
虽然爸妈一直不知道女儿在哪个班,但从不缺乏交流,这也是侯祖辛认为家里最重要的教育方式。“我经常会说我看了什么书,听了什么音乐。我经常看莫泊桑的小说看得泪水涟涟,就出去跟他们说。所以后来我学电影,对我家人来说就是应该走的一条路。”
预料之中,还因为从小宽松的家庭环境,让侯祖辛能尽情发挥想法,给院里的小朋友“排戏”,“把院里小朋友聚在一起编故事,出小节目,那个时候有人说,祖辛,你做这件事大人也在做,就叫导演。我不知道什么是导演的时候,其实我就干这个了。”
除了小时候对排戏的热情,侯祖辛在还不懂什么是话剧时,就被带去先锋剧场。
“那时他们骑自行车,带我去在胡同里那种先锋小剧院,跟一帮当年北京的文青在一起,看当年最先锋的话剧。二楼那种挂灯的地方都有人坐,特别冷的北京冬天,好多人穿着那种军大衣蹲在里面瑟瑟发抖。里边那种旧家具的木头味,烧煤球那种味道,那个就是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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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完《中国好声音》,还在读书的侯祖辛发现能接到几个商演拿钱了。拿到这点因为玩票得到的意外好处,她就着手筹备了之前就想好的纪录片《老摇滚》。
片中穿插丁武、崔健、张楚等人的采访,试图留下她记忆中童年的气息。纪录片被她带到美国各个电影节,也是她导演履历上的重要一笔,对在国内的起步有重要帮助。
纪录片《老摇滚》截图但作为侯牧人的女儿,在张楚何勇的逗趣下长大,是不是占了太多便宜?侯祖辛倒是对这个结论基本认同,毫不避讳。
“我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面长大,我绝对不会说我爸妈是艺术家,但是跟我没关系什么之类,就是因为他们才有了今天我对北京的感知,我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触觉。我今天是我,跟他们完全没法分开。”
她将家庭部分归结为人的社会化的组成,无法避免,直接面对就好。
“你反过来说,很多人有我这样的家庭,但不是每个人都走我这个路,为什么我拍了《老摇滚》,别人为什么没有拍?很多人在这个圈子长大,我就是不一样。”
她认为艺术天赋不仅和家庭有关,也和人本身自带DNA有关,“我觉得我有我的天赋,我相信这一点,哪怕我出生在别的家庭。”
虽然电影长片还在筹备,她认为的“自己有天赋”在短片拍摄中已经体现明显。中国气象频道的宣传片是竞标模式,侯祖辛当时就觉得,不想拍成“全是农田北极熊动物之类的正经片子”。回去想了三天,作为性格豪气的北京妞,侯祖辛想到反串,“特别温柔的妈妈播报员那个形象就没意思了,反过来想他是一个特别特别执拗,你不听他就急,然后是一个抠脚大汉的形象会怎么样?然后就有了那个黑衣人,你必须得带伞,必须带,你看带上了以后得意了吧,遇到漂亮姑娘了吧?就是这么一个诡异的形象。”
出发点就是觉得这样做比较好玩儿。侯祖辛自己分析,这也是她成为今天的她,一个重要原因。“我不管什么事情,都能从里面找到特别好玩、特别逗的东西,但也许换一个人,他就会抱怨,你看爸妈也不管自己,参加‘好声音’也没得什么好名次。”
作为刚毕业的新导演,这些履历的叠加,在同龄中都算非常顺利了。毕竟在同行中,听过太多新导演没有机会,因此放弃。新导演的生存状况,也是目前讨论热乎的话题。
侯祖辛没否认自己有运气,但她觉得更多,是要想着为未来积攒的结果,“很多人看到《老摇滚》,就相信我是个有想法的人,同类型的东西就愿意放手让我去做了。另外,我在研究生时候参加了‘好声音’,拍了MV,等于表明我是个可以拍MV的导演。作品不在多,不在于你之前拍了一百个广告,而是大家看到你这个,就可以来找你了。”
她认为自己主要不是挑剔商业形式或艺术形式的创作,而是不接行活,“不管是30秒广告,还是长片,我都不做行活。”除此之外,在拍上电影长片之前,拍短片、广告、纪录片,她认为都应该是可以的接受的选择。
“在电影学院的时候,你也在拍一个个短片,每一个人都希望在不管长短的片子里体现你的想法。当然我也比较幸运,能遇到这些全权放手给我的客户。”
侯祖辛最近一次拍摄,是前往日本拍有关加藤鹰的纪录片。加藤鹰在日本成人片中以“金手指”著称,目前已经退休。这个拍摄邀请发来后,她认为很有意思,关注的重点,是在日本特殊影片中,通常以女性取悦男性,而加藤鹰则是以取悦女性闻名。“我最大的意外,是在和加藤鹰聊天过程中,发现他是非常尊重女性的人。并且他强调,技术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尊重女性,如果你发自内心尊重对方,才会想方设法让对方高兴。”
问侯祖辛有没有做电影以来,比较痛苦的时刻,拍不出,没灵感,或者资金问题,都算。她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我这才是哪儿到哪儿。现在没有值得能说得出的事情,等我拍完了第一部长片,再聊一次这个问题。”
最后,侯祖辛讲了讲第一部长片的故事构想,大致是关于自杀青年的黑色幽默,并不主流。万一出现资金问题呢?这次是根本没思考这个问题了。“我觉得不会,我不是一个特别实验派的导演。很多艺术家最爽的地方是表达自己,你看懂看不懂是你的事儿,我尊重他们,但我希望在表达的同时大家能接受到我想说的话,又不落俗套。我对自己的剧本有信心。”至于这个长片的成绩,侯祖辛不认为奖项是重要的事,“有时候你自己满意的东西,不一定别人就很喜欢。比如今年的奥斯卡,在我心里,《水形物语》就不如《三块广告牌》。拿奖也不意味着什么肯定。最重要还是自己认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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