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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只林蛙能活着蹦出东北”
第一次去东北,当地朋友热情地带我下馆子,说要让我开开眼。
结果服务员端上来一盘完整形态的蛤蟆,似乎没有经历烹饪过程,只是勾了个芡浇上面,那一刻我感觉时间都凝固了。
在东北,铁锅炖大鹅和小鸡炖蘑菇的江湖地位相当于郭靖和乔峰,而林蛙炖土豆则是少林寺扫地僧级别的隐藏高手,只有阅菜无数看破红尘纷扰的本地老饕才能解锁。
当地饭店的特别推荐榜单上,如果你能寻见林蛙二字,说明这家店绝对是沿袭正宗流派的东北馆子。
东北人有多喜欢吃林蛙,有人做了个夸张比喻,菜市场里的林蛙甚至比人还要多。
这道菜的惊人之处在于,它从菜市场到餐桌上,整个过程中,食材都不会经过精细加工。你在菜市场看见林蛙什么样子,上菜了依然保持什么样子。
不管林蛙以炖、烤还是煮汤的方式出场,都是完整的,对食客们来说,这也是最猛烈的视觉冲击,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下得去嘴。
秉持着对食物的质朴情感,东北人吃林蛙讲究一口一只,最起码也得从林蛙嘴里嘬出内脏,堪称最深情的吻。
林蛙早已深深地刻进一些东北人的记忆中,“小时候读《青蛙王子》的故事后,每次家里炖林蛙,闻着厨房飘出来的香气甚至会产生一种跨物种之恋的幻想”。
“上次回家,迎接我的是一盆活蹦乱跳的林蛙,我爸说亲戚送来之后他特意养到我回来再吃。”
在养生爱好者的眼中,林蛙的另一个名字雪蛤更能体现它的生命价值。
由于林蛙需要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下冬眠100多天,故得名雪蛤。它饮清泉甘露、食百种昆虫、历霜雪而成,在延续自己的生命力方面无人能及,让它有着迷人的魅力。
稀缺性和养生功效让林蛙跻身东北硬菜榜前三,似乎没有哪道菜比林蛙更硬了。
你要是来东北,朋友招待你吃林蛙,那你俩关系指正不一般。
“朋友夹起一只林蛙,直接放在我的米饭上面,白色的东北大米上躺着一只腿脚绷直的林蛙,这只林蛙熬过了多少个寒冬才出现在我的饭碗上,足见朋友的热情。”
作为东北待客的最高礼遇,却是多数外地人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
“林蛙端上来的时候保持着一只完整的蛤蟆样,外皮的花纹仍清晰可见,剖开肚皮流出黑色的卵,朋友介绍说这叫蛤蟆油,大补。硬着头皮闭眼吃进去味道还不错,但心理那道坎还是蛮艰难。”
“以前我在东北饭局上学,别人嘴对嘴眼对眼从头到脚吃了一整只林蛙,恶心我一辈子。”
也许是为了降低对食物的恐惧联想,人类把鱼的精巢、睾丸称为白子,把林蛙的输卵管及附近脂肪称为雪蛤,堪称烹饪版语言的艺术。
对林蛙的看法呈现两极分化,一些吃过的人会在张嘴描述前先竖起大拇指。
“林蛙的味道类似蟹膏,特别好吃。东北名菜林蛙炖土豆,就是这样一整只的,非常粗糙的做法,但是很好吃!”
“一般都是整只煮的,然后到了她带籽的季节吃最肥美,原来我也很害怕,但是舍友的妈妈煮了一盆送来,抵不住热情我就尝了,其实挺好吃的,吃完就放下偏见,彻底释怀了。”
赞美和褒奖差点儿将林蛙推向覆灭,为了品尝这份美味,导致“没有一只林蛙能活着蹦出东北”正在成为现实。
根据《中国新闻周刊》的一篇报道,上世纪70年代,一只东北林蛙可以卖5毛钱,在当时是不小的数字。那时候没有禁捕令,被疯狂捕捉的东北林蛙,到上世纪70年代末就已濒临灭绝。
在供需矛盾日益突出的背景下,人们开始探索东北林蛙养殖。但东北林蛙对温度、湿度、食物、越冬条件等要求苛刻,人工难以完全模拟它需要的生存环境。
老猎人对东北林蛙的一生了如指掌,冬季它们会扑进小河冬眠,春夏上岸蹦进林中吃虫子,只要在其中某个环节动手,就能出货。
为了捕捉林蛙,捕蛙人设计了“旱亮子”,就是一米多高的塑料膜屏障,阻碍林蛙下山越冬,严重的甚至把一座山都层层包围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施法。
“有一年过年去姥姥家,老舅煮了一大锅林蛙炖土豆,十几只林蛙在土豆里四仰八叉,我有点被吓到了,硬是一口也没吃,只吃了几口土豆,老舅挺遗憾的摇摇头,这么好的东西你不吃,可惜了。”
“我说一点也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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