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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想要写小说,她就必须有钱,还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几乎所有现当代女性主义作家、女性题材的创作都绕不开一句名言:“女人想要写小说,她就必须有钱,还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弗吉尼亚·伍尔夫所认为的“一间自己的房间”不仅指物质实体,更意味着广阔的精神空间。
弗吉尼亚·伍尔夫 | 图片来自网络
01 | 起居室里的写作者:一种绝望的竞赛
当伍尔夫因为没有介绍信、也没有学院研究员的陪同,被“牛桥”(Oxbridge)图书馆拒之门外时,她无比恼怒:“举世闻名的图书馆被一个女人咒骂,丝毫无碍于它依然是座举世闻名的图书馆。”长久以来,诸如大学、俱乐部、图书馆等公共文化空间被认为是男性化的领地,以其作为阶级、性别与国家特权的象征而拒绝为女性提供包容。受限的文化权利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女性经验的书写大多囿于狭小的生活空间,以私密化、个人化的面目呈现。
《一间自己的房间》
[英] 弗吉尼亚·伍尔夫 著
于是 译
中信出版·大方 2019年11月
即便是作为中产阶级女性的简·奥斯汀,也只能在起居室这样一个“中间地带”里读书写作。起居室是指卧室外的一个类似于客厅的房间,为家人日常生活和接待熟客所用。在创作时,简·奥斯汀“很谨慎,不让仆人、访客或是任何外人对她的写作事业有所猜疑”,她常用便于收纳的小纸片记录,如果被人打扰还能快速用吸墨纸盖住;她也一直不让人修理转门吱呀作响的小毛病,因为门一响,她就知道有人来了。
简·奥斯汀的书桌 | 图片来自网络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爱丽丝·门罗也在生活经验中发展出了一套零散的写作方式,她因担心停笔而在怀孕的时候拼命写作,抓住育儿和家务的间隙写几个句子……就这样写了几十年,宛如一种“绝望的竞赛”。“大家都认为,写作,需要的只是一台打字机,或者一支笔、一叠纸、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这些东西卧室的角落都有。但现在,我又想要一间办公室。”在这篇带有自传色彩的短篇小说《办公室》中,爱丽丝·门罗坦诚,她喜欢的,或许并非一个宽敞房间、一种明亮体验,其实是“办公室”这个词语所提供的安宁感、方向感和信念感。
《快乐影子之舞》
[加] 爱丽丝·门罗 著
张小意 译
译林出版社 2013年11月
女性被忽略的生命体验、被低估的创作能力和其所栖居的狭小空间紧密相关,这不仅体现在物质层面上的经济能力、活动范围等,更包含了更为广阔的社会地位和精神空间。女性只能在起居室里经历着生活、记录着生活,伍尔夫为此而愤慨:“如果允许她去体验、去交际、去旅行,她的才华将会换取何其丰盛的收获。但她不能去,这些事都是不被允许的,都是被禁止的……这些女人们穷得连纸都不能一次多买几叠,好去写《呼啸山庄》或者《简爱》。”
02 | “房间”之内:阁楼上的疯女人
此外,在起居室里写作也不意味着拥有起居室里的全然自由。“家”是安全、可以依附,同时又受限制的地方,而这种限制往往来自于更强大的话语权持有者,并常以十分“高明”的方式出现。除了设置性别角色期待、设定社会活动空间,还存在着一种更为恶毒的指认,即“她是一个疯女人”。通过这种方式,权力所有者轻而易举地实现了一种空间维度上的“霸凌”,将女性永远锁在了“房间”之内。
《黄色壁纸》是夏洛蒂·帕金斯·吉尔曼的作品,作为一部半自传体小说,故事讲述了“我”因产后抑郁被丈夫约翰带到老宅修养直至疯癫的过程。文中提到19世纪针对女性“歇斯底里症”的“休息疗法”,这种疗法要求严格的卧床休息,全面禁止工作,包括阅读、写作和绘画。“我”在强制休息中对房间的黄色壁纸产生了好奇心,并看到了壁纸后面匍匐、攀爬、试图超越的女人。这个上了锁的房间成为隐秘的微观权力机制,行关心之名,“持续不断地发挥着监视和规训的作用,将个体锻造成一个新的主体形式”。
夏洛蒂·帕金斯·吉尔曼和她的作品《黄色壁纸》
(The Yellow Wallpaper)| 图片来自网络
“阁楼上的疯女人”是文学批评中常用的意象,美国女性评论家桑德拉·吉尔伯特和苏珊·古芭指出:“十九至二十世纪的女性文学中,空间形象占统治地位,女性常被禁锢于男性的空间内,而房子就是女性受监禁的一个重要象征。”当简·爱和罗切斯特跨越阶级的差异、即将宣读神圣誓言之时,被罗切斯特监禁在阁楼上的前妻伯莎·梅森放火为复仇烧毁了桑菲尔德庄园。然而在罗切斯特的口中,这个被功利性婚姻所伤害,只能通过大喊大叫来疏解愤怒的女人是泼妇、恶魔和不知廉耻的娼妓,是他被蒙骗的证据,是他过放荡生活、和情妇纵情享乐的原因。
《阁楼上的疯女人》
[美] S.M.吉尔伯特 [美] 苏珊·古芭 著
杨莉馨 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世纪文景 2015年2月
“公共空间的父权制在家庭空间内部得以再生产,身处其中的女性被重新锻造”,而对于其中不服从、不安定的个体,只需冠以“疯癫”之名便可一劳永逸。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不仅要求经济上的独立,更意味着对“自己”的抢夺,呼唤在话语权的斗争中寻找失落的自我,呼唤主体性的回归。
03 | 一间自己的房间
“她(伍尔夫)同时也感到妇女获得一个私人领域的必要性——一个由砖块和灰浆砌成的地方,或者是妇女们能分享的一个地方或空间——妇女们的迷人花园。”逃跑、斗争、开辟……当被他人赋予的空间成为牢笼和监狱,一个释放自我的自由之所便成为了自我存在的证明。
在多丽丝·莱辛的笔下,看似拥有美满幸福生活的苏珊也在进行着一场精神逃亡。肮脏廉价的旅馆里的19号房间是一个家庭主妇的“秘密花园”,没有丈夫的背叛与责备,没有孩子的哭闹与索取,片刻的宁静和自由便是这个空间的最大意义。
电影《时时刻刻》剧照,生活在二战末期的家庭主妇
劳拉·布朗产生了自杀的念头,计划在酒店房间结束生命
| 图片来自网络
一间自己的房间,是物质实体,更是精神空间。正如小说《到灯塔去》中,拉姆齐夫人从繁琐的家庭事务里脱身,在深夜思考时感受到“返回自我”的巨大愉悦,“这个摆脱了羁绊的自我,是自由自在的,可以经历最奇特的冒险。当生命沉淀到心灵深处的瞬间,经验的领域似乎是广袤无垠的。”
康沃尔的戈德雷维灯塔 |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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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自己的房间》
[英] 弗吉尼亚·伍尔夫 著
于是 译
中信出版·大方 2019年11月
文艺女神伍尔夫的魅力哲学是:聪明女性的独立方式,从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开始——独立而自由的灵魂,才是幸福之源。做自己,比任何事都更重要。本书源自伍尔夫在剑桥大学的演讲,一经出版,风靡全球,感动千万读者,被誉为“激发女性精神觉醒的心灵之书”。
《思考就是我的抵抗》
[英] 弗吉尼亚·伍尔夫 著
齐彦靖 译
中信出版×企鹅兰登中国 2022年9月
收录伍尔夫1915年至1941年间写的日记,真实记录她33岁到59岁人生中的高光和深渊,包括代表作的出版、与灵魂伴侣伦纳德的情谊、和女友薇拉的故事、抑郁症的复发、去世前的最后时光……既有日常生活中的家长里短、文艺圈的奇闻逸事,也有创作时构思的变化和对他人作品的见解。以极其敏锐而细腻的笔触捕捉所思所悟,文字时而活泼,时而刻薄,时而沮丧,让读者得以窥见这位传奇女作家内心深处的秘密花园。
原标题:《女人想要写小说,她就必须有钱,还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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