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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觉不幸运,不妨读读史铁生的《我与地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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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为大家解读的是《我与地坛》。
若觉得人生不幸运,可以去读读这本书。
1990年底,在《上海文学》做编辑的姚育明收到一封信。
他拆开信,里面还有一篇文章。
信是史铁生写的,文章是史铁生的新作。
文章15000字,姚育明读完,就知道这是难得的佳作,直接到副主编办公室,激动地说:
史铁生来稿了,写得实在太好了。
周介人看完,直接拍板说:“发,马上发,明年第一期。”
为了能在1991年1月发表,原本已经准备发的一篇文章,被取而代之。
史铁生的这篇文章,就是他最美的散文《我与地坛》,按理说,散文不能当做小说发,但是周介人说:
这期的小说分量都不够,缺少重点稿,你去给史铁生说一声,这篇稿作为小说发吧,它内涵很丰富,结构不单一,跟小说一样的。
在周介人看来,小说的地位比散文重,按照小说发表,对史铁生来说并不亏。
可是史铁生得知后,却说:“就是散文,不能按照小说发,如果有难处,不发也行。”
文章发表后,读者一读,酸甜苦辣的滋味都有了,很多被病痛折磨的人,也觉得找到了安慰,无数烦恼困惑的人,似乎也看见了某个答案,看见了某种希望。
据姚育明说,当时有读者直接说:
1991年整个中国文坛没有文章,只有《我与地坛》立着。
这话当然有些夸张,但足以说明读者有多喜欢这篇文章,作家韩少功也说:
我以为1991年的小说即使只有他一篇《我与地坛》,也完全可以说是丰年。
很多年过去了,喜欢《我与地坛》的人依旧很多。
失望时,能从里面看见希望之有,恰在与永远的追求中;
迷惘时,能从里面看见,智慧恰在勘破迷惘的途中涌现;
痛苦时能从里面读到人生有无穷的痛苦,所以需要不断的信仰。
很多年前,在北京的一个旧胡同里,小小的史铁生,经常趴在家里的窗户上,睁大眼睛看着窗外,努力从过往的人群里寻找母亲的身影。
父母要出去工作,经常陪着他的,是奶奶,世界给他的第一个回忆,就是躺在奶奶怀里,拼命哭。
奶奶看着哭得厉害的史铁生说:“你快听,听见了吗?”
正在哭泣的史铁生,就停止哭泣,窗外就传来一阵声音,也许是鸽哨的声音,也许是秋风的声音,也许是落叶的声音,也许是奶奶的哼唱声。
哄他睡觉的时候,奶奶就唱催眠曲,“麻猴来了我打它……”
后来,奶奶说自己会死,史铁生就天真地问:
“死了就怎么了?”
奶奶说,死了就找不到奶奶了。
史铁生不听话的时候,她就说“再不听话,奶奶就死了!”
上学后,史铁生就是真正的学霸,中学就读于清华附中,体育课上,跑起步来,是妥妥的运动健将,只要参加比赛,总能获得名次。
史铁生最喜欢的是跑步,八十米跨栏跑起来,速度依旧快,那是他的梦想,就是当一个运动员。
十八岁时,史铁生插队陕北,身体强健,可是二十岁那年,他却生了一场大病。
他以为自己身体强健,很快就能熬过去,可是命运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要让热爱跑步的他,永远站不起来,下半身生活在轮椅上。
他原本想当运动员,可是命运却要把他往作家的路上引导,要让他用作家的身份去思考生与死,残疾和爱情,信仰和痛苦。
最终思得,“人所不能,即是残疾”,“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也思得因有无尽的痛苦,所以需要无尽的信仰。
双腿瘫痪后,史铁生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境地,就连在睡梦中,都在大声呼唤。
那时候的他,甚至对朋友说:“我宁愿拿一只眼换一条腿,再加一条胳膊。”
最痛苦的时候,还想自杀。
只能坐在轮椅上,他就暗下决心,“这辈子就在屋里看书,哪儿也不去了”。
可是到了初春,来到院子一看,青天朗照,杨柳和风,史铁生想,摇着轮椅四处走走,说不定也能重新找到活着的感觉。
最初几年,他找不到工作,也不知道该干什么,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
他就摇着轮椅,走进地坛,开始在这里思考命运和信仰,残疾和爱情。
他在寻找地坛,地坛也在等他,他会在这里重新找到生命的意义。
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
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从那以后,他就“没有长久地离开过它”。
每天早上,别人去上班,他就摇着轮椅去地坛,别人在工作,他就在地坛里或思考或看书或发呆,或坐着或躺着。
我一连几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过我为什么要出生。
直到有一天,史铁生豁然开朗:
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
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史铁生关于生命的思考,初见深度。
生死的问题明白了,活着也就不是问题,积极和乐观,也自然不再是问题。
作家曹文轩说:
《我与地坛》像是与整个人类精神的对话与探寻,字字句句昭示“生命偶然,但不能轻视”这个主题,那些同期作品也揭示了”人生是一个经受磨难的过程”。
但是活着,终究还是要做点什么,于是,史铁生走上了写作之路,曾经想着,要做运动员,可是命运终究让他成了一名生命的思考者。
从此,他以旁观者的生命,去看待生命,看待自己,活得清醒而乐观。
人所不能,即是残疾。
残疾既然不可避免,那就去思考残疾,史铁生将自己的思考写下来,一开始,他带着纸和笔,在地坛里偷偷地写,有人过来,就合上笔记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写了的东西,也不给别人看,因为担心最后写不成,反而落得尴尬。
写着写着,居然写成了,而且还有了一定的名气,可是史铁生感觉又不对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整天都在想着什么可以写,什么不可以写,都在想着怎么找到一个故事,怎么找到“小说”。
这感觉不对,太不对了。
他觉得自己成了写作的“人质”,似乎是被逼着写,还担心有一天会写不出来。
史铁生说:
我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质,刚刚有点像个人了却又过了头,像个人质,被一个什么阴谋抓了来当人质,不定哪天被处决,不定哪天就完蛋。
但是他也明白了:
只是因为我活着,我才不得不写作。或者说只是因为你还想活下去,你才不得不写作。
一开始,他还在寻找素材,但后来他明白了,“史铁生”就是素材,而且是一个永远写不完的素材,只要能把这个“我”给写明白了,就够了。
写着写着,史铁生瘫痪之初的痛苦也没了,渐渐的就只剩下乐观。
苦难并不能让一个灵魂向上的人屈服,命运将他的躯体摁在了轮椅上,可能就是要他的灵魂能够更加昂扬。
王安忆曾回忆,初次去看史铁生,还以为史铁生会抱怨命运对自己的残忍,会感慨人生的苦难,可是史铁生一句抱怨也没有,从头到尾都在聊饺子。
王安忆说:“史铁生的乐观和率真,让我们这些身体健全的人都自愧不如。”
还有有一次,几个朋友去看他,到了吃饭的时候,大家打算离开,可是史铁生拉着他们说:
“都别走,我给大家伙儿做饭,做好吃的。”
说着,就撸起袖子开始炒菜,还一边和大家说说笑笑,他自己倒不觉得,可是朋友们都忍不住流泪了。
命运让他的身体坐下来,却让他的灵魂站起来。
地坛之于史铁生,是他从一个世界向另一个世界的逃亡,也是从一个世界向另一个世界的进军。
在他生活的世界,是残疾,是痛苦,是人的不完美!
而在另一个世界里,是命运,是完美,是爱情,是人的圆满,是不完美的人对完美的向往和追求!
在地坛里,史铁生看见了生死,看见了众生,看见了命运,从而也从有限里看到了无限,从瞬间之中看到了永远,从人的身上看到了命运的强大。
史铁生热爱跑步,最佩服刘易斯,在地坛里,也有一个想靠长跑改变命运的人,每天训练,总要跑两万米。
第一次参加比赛,此人跑了第十五名,可是新闻只宣传前十名。
他觉得,再努力一点,下一次就可以了。
第二次,他跑了第四名,可新闻上,只有前三名。
第三次,他跑了第七名,新闻上只有前六名。
第四年,他跑了第三名,新闻却只重点宣传第一名。
第五年,他终于跑了第一名,可是人家只拍了一张集体照。
后来,这人和史铁生熟了,在史铁生面前破口大骂,骂完了,又默默回家,还不忘相互叮嘱:“先别去死,再试着活一活看。”
命运要不给你什么,你再想要也得不到,要给你什么,也由不得你拒绝。
所谓命运,不过如此。
那时候地坛,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可是后来他发现这个女孩是一个弱智。
这人间的事,也由不得人,任你如何想弄明白,却终究无法完全弄明白,想着想着,史铁生也明白了一件事:世上的很多事是不堪说的。
愚蠢和智慧、美好和丑陋,残疾和健全,其实不过是相互完成,仅此而已。
要是没有愚钝,机智还有什么光荣呢?
要是没了丑陋,漂亮又怎么维系自己的幸运?
要是没有了残疾,健全会否因其司空见惯而变得腻烦和乏味呢?
这就是人世间的差别,差别要有,上帝永远是对的。
想到这里,史铁生俨然也成了强者,因为他看见差别的必然,从而也看见了命运的坦然,上天让他走向残疾,没有为什么,这只是一种命运,和完满健全一样的命运。
而身处不幸的人,和身处幸运的人一样,都是在这场人间戏剧里,各自扮演不同的角色。
一般人在做的,要么庆幸,要么抱怨,要么无知无觉地接受。
而史铁生要做的,是“知命”但不认命,他去思考这种命运。
要说命运,史铁生是真的倒霉,双腿残疾已经够痛苦了,可是残疾后没多少年,两个肾也出了问题,连尿尿都是问题了,身上不得不插上排尿管,随身带着尿壶,还有一身常年不断的尿骚味。
而那时候,史铁生还不到三十岁。
这是多大的痛苦,这是多大的折磨,可是就在这种情况下,史铁生居然写出了《我与地坛》这样充满能量的文章。
肾衰初发的时候,他问医生:“敝人刑期尚余几何?”
医生告诉他:“阁下争取再活十年。”
可是史铁生却活了一个又一个十年。
2010年12月31日,史铁生突发脑溢血逝世。
史铁生去世前,就说要将自己身上能用的器官都捐献出去,就连身体,也要捐献出去。
他去世后,人们发现,他身上可以用的器官,只有肝脏和眼角膜,四天后,肝脏成功移植给了一个天津肝病患者身上。
给史铁生治疗过的医生说:
史铁生之后,谈生是奢侈,谈死是矫情。
在《我与地坛》里,史铁生有一句话说:
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我常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
这话说的不仅是他,也是活在这世上的所有芸芸众生。
在《我与地坛》的最后,史铁生说:
但是太阳,他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
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
那一天,我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有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
当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吗?
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
人生就是这样,苦难也好、幸运也罢、爱也好恨也罢,换一个时间和地点,如果时间不够久,还会有一点影响,但若是时间足够长了,确实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因为在那无尽的时间背后,所有一切,都只有一个欲望。
在这人间戏剧里,所有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都是你必然的经历,所有一切都终将消逝,唯有精神永恒。
著名的哲学学者邓晓芒这样评论史铁生:
“每个人心灵都有残疾,其实他比我们更健康。”
在心灵上,史铁生确实比我们更健康,我们大多数人,身体是健全的,但心灵是残疾的,但史铁生身体虽然残疾,但他的心灵,远比我们健全。
《务虚笔记》出版后,周国平赞赏不已:
在经历了绝望的挣扎之后,他大难不死,竟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精神上的健康。
后来,史铁生只能靠透析活着,周国平担心,史铁生不能继续写作了。
因为那时候的史铁生,需要每三天透析一次,一次透析要好几个小时,三天里,他只有一天稍微有点精神,可是病得那么严重,精神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周国平的担心,确实是有道理的,但史铁生却克服了这种困难,他在这些碎片的时间里,依然继续写作。
《病隙碎笔》出版之后,周国平一读,里面没有抱怨,只有对命运的思考,对人生的思考,对神性和信仰的思考。
周国平说:
他的精神性自我已经能够十分自由地离开肉身,静观和俯视尘世的一切。
2018年1月4日,史铁生诞辰67周年,在一个纪念史铁生的活动上,70岁的邓晓芒,拿着讲稿站着讲了两个多小时,会场无一人离开,最后他说:
史铁生在中国作家中是对哲学问题思考得最全面、最深入的一个,也是以他的文学天赋表现得最生动、最具震撼力的一个。
虽然他是不容易读懂的,但是从未来看,我认为他的作品必将逐渐呈现出思想的前所未有的深度和超前性。
邓晓芒说得没错,史铁生是不容易读懂的。
他思考神,思考上帝,思考佛陀,也思考残疾,思考限制,思考爱。
最终从痛苦里看到爱,从不幸中看到幸运,从现实里看到不公,又从不公之中看到命运,总之,他从人性里看到了神性的光辉。
今天,我们读史铁生,到底读什么呢?
人生在世,本身就是一种残疾,就是一种受难,无论我们承认不承认,都是如此。
在这样的人生里,史铁生会告诉我们:
苦难并不可怕,残疾并不可怕,愚蠢也不可怕,只要信仰依旧,只要希望还在,只要看破命运残酷背后的温柔,就没有什么是可怕的。
我们去看史铁生,不是从别人的不幸上寻找安慰,而是去看到命运,看到曾经有一个智者,不管面对这样的困难,一直和命运博弈。
最终,他从人性里看到了神性,从残缺里看到了圆满。
原标题:《人生若觉不幸运,不妨读读史铁生的《我与地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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