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时评】英国首相特拉斯能否撑到圣诞节？

（图片来源：百度）

本文作者：周德武 大公报副总编辑

特拉斯担任英国首相仅40天，可谓是新官上任，没承想“第一把火”就把自己烧着了，其能否在唐宁街10号度过圣诞节已成为一个疑问。

10月14日，英国财政大臣克沃滕代特拉斯受过，成了不折不扣的“替罪羊”，前外交大臣亨特取而代之，这位“西安女婿”因此成为内阁成员中砝码最重的大臣。早在2019年，亨特就曾与约翰逊同台竞争保守党党魁，最后一轮败北。在2022年保守党党魁选举中，亨特再次披挂上阵，但第一轮投票便被淘汰出局。他退选后宣布支持另一位候选人苏纳克，因而未能在特拉斯组阁中分得一杯羹，此次其被特拉斯揽进内阁，似乎有点“天上掉馅饼”之感。

舆论认为，特拉斯突然启用亨特主要原因有二：一是为了显示自己不计前嫌，展示保守党内的团结。二是亨特作为保守党内的温和派和实用主义者，从政经验相对丰富，早年担任过文化和体育大臣，于2012年至2016年出任卫生大臣，之后转任外交大臣。此前亨特在竞选期间提出的减税方案甚至比特拉斯还要激进，声称要把企业税从20%减到15%，在减税问题上与特拉斯存在共识。特拉斯称，“他与我对国家有相同的信念与志向”。一些人认为，在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期间，亨特担任议会卫生委员会主席，负有监督卫生大臣的职责，英国抗疫不力，其难辞其咎。亨特表示，他将于10月31日按期提交修改后的财政预算案，但新预算案能否赢得议会支持及市场信任尚存疑问。有民调显示，14%的人相信亨特能处理好财政问题，但高达39%的人则对其并不看好。

在过去的半个多月里，英国金融市场剧烈动荡，主要缘于特拉斯大幅度减税政策引发的市场恐慌，而特拉斯则抱怨“市场反应过快、过远”。全球资本市场之所以对英国微型预算案反应消极，主要原因在于：一方面英国要“劫贫济富”，为富人及企业减税，另一方面又承诺要为居民的能源账单封顶、兜底。这“一减一增”带来的财政窟窿如何填补，市场完全没有信心。于是，英国政府债券价格随之大幅下跌，英镑对美元汇率跌至1.03:1，这也是1985年以来的最低点。在英国中央银行承诺动用650亿英镑购买国债后，英镑汇率才算止跌企稳。但随着英国中央银行的承诺于10月14日到期，市场会做何反应仍充满不确定性。值得注意的是，任命亨特为财政大臣的消息是在英国金融市场收市之后公布的，特拉斯称，此举旨在向市场发出信号，证明英国政府将“信守财政纪律”，但市场会否做出积极反应仍需进一步观察。

一向善变的特拉斯在短短两星期之内，对其减税政策做出了180度的调整。一是表示要“倾听人民的声音”，承诺取消向富人最高征收45%所得税率的上限，维持原有政策。二是提出将目前20%的企业税提高到25%，而不是先前的削减至19%。减税是特拉斯做出的主要竞选承诺，而现在从减税变成加税，保守党内一些人对特拉斯的信誉度提出了质疑。此前，特拉斯向外界放风，称“克沃滕的微型预算案没有与她商量”，意在切割责任。但是熟悉内情的人非常清楚，预算案这么大的事，财政大臣哪能一人作主？更何况特拉斯与克沃滕关系亲密，因而这种说辞没人相信。此次特拉斯弃车保帅，也在媒体预料之中，但主流舆论认为，特拉斯拿克沃滕“祭旗”，未必能够缓解她所面临的政治危机。

在保守党党魁竞选期间，热门候选人苏纳克和特拉斯曾就减税问题进行过激烈的辩论。苏纳克嘲笑特拉斯减税建议是“童话故事”，称在英国通胀得到遏制之前，减税方案是极不负责任的。而事实也证明，全球资本市场并不接受特拉斯的激进做法。特拉斯不得不接受苏纳克的政策建议，准备大幅度加税，以填补财政窟窿，而这也反衬出苏纳克的务实。目前，保守党内已有一些大佬联合起来向“1922委员会”施压，酝酿让苏纳克或前国防大臣莫当特接替特拉斯出任首相。而反对者则认为，保守党在首相上任第一年一般不进行倒阁行动。但保守党内有人认为，如果现在不行动，下届大选恐成工党天下，保守党不能因小失大。目前有民调显示，工党的民意支持率高出保守党20%以上，如果现在举行大选，工党胜出将无任何悬念。所以，工党领袖斯塔默宣称，目前英国的危机只有通过提前大选来解决，也只有工党才能带领英国走出困境。

10月14日，特拉斯举行记者会。在短短10分钟里，媒体提出了极其尖锐的问题，他们不仅对特拉斯的政策转向表示质疑，还要求特拉斯向英国人民道歉。但特拉斯拒绝道歉，并坚称“为英国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只不过市场和普通民众过于短视”。特拉斯认为，这些年英国经济一直受到低增长、高税收的困扰，不改变现状便没有出路。

通胀是全球通病。如何在不加剧通货膨胀的情况下提振经济，是各国政府面临的共同难题。美联储已做出选择，宁可牺牲经济，哪怕面临轻度衰退，也要大幅度加息，把通货膨胀压下去。而特拉斯反其道而行之，希望另辟蹊径，通过减税达到拉动经济增长的目的。但在“民粹主义时代”，没有人会想得那么长远，特拉斯在政策上可以腾挪的空间非常有限，正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特拉斯的理念不是新东西，只是“撒切尔主义”的翻版，其政策核心一是减税，二是放松企业管制，三是打击工会，充分发挥自由主义市场经济功能，这也是“涓滴经济学”的核心要义。但一些学者指出，今天英国所处的环境与当年完全不同，简单套用这种做法无异于刻舟求剑。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国家中，英国的税收并不算高，且对企业的管制已大大放松，现在的问题是制造业空心化所造成的。英国“脱欧”非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令劳动力短缺、供应链恶化等问题进一步加剧，让整个国家找不着方向。在“脱欧”之后，英国本希望加速英美自由贸易协定谈判，但因北爱尔兰协定问题，美国一直将之作为一张牌来打，欲迫使英国做出让步，致使美英贸易协定谈判被搁置。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英国政府采取量宽政策，向民众发放大量补贴，致使通胀率高达10%以上，加之俄乌冲突搅乱全球能源市场，导致英国民怨沸腾。此时特拉斯还要给富人减税，显然非常不明智。因此，一些保守党人士认为，特拉斯的微型预算案简直是一大耻辱。

自卡梅伦政府打开“脱欧”的“潘多拉魔盒”以来，英国政治持续陷入动荡，“六年四相”与日本的“十年九相”有一拼。过去4个月，英国已经换了5位财政大臣，政治乱象可见一斑。21世纪初，布朗在出任首相前担任财政大臣整整十年，另一位财政大臣奥斯本的任期也长达六年，而如今英国首相和财政大臣像走马灯一样轮换，也是让全世界瞠目结舌。

经历了约翰逊的“不靠谱”以及特拉斯的“鲁莽”，普通英国人越来越厌倦政客们的哗众取宠。他们期待下一任首相能是一个务实型的人物，而从工党领袖斯塔默身上，英国选民似乎看到了希望。按照正常的时间表，英国下次大选将不迟于2025年1月，不过，英国选民能否保持耐心，提前举行大选的可能性有多大，特拉斯势力是否会坐以待毙，保守党能否绝地反击，这些问题都还有待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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