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李毅“大帝”：还好当年网络不发达，不然我哪里承受得住

李毅比我想象中要高很多。

形态上，他走路带着常见于球员、又带点自己特色的罗圈腿，但感觉上，却没有带来球员特有“冷漠气场”——而是微笑向你走来的那种亲近感，他挠挠头，说了声抱歉，接下来还有个赛前会，可能聊的时间并不会很长。

所谓的会，其实是当时苏宁举办双十一元老赛赛前会，李毅、李玮峰们重新聚集在一起，和国米元老队在南京踢的一场商业赛。

李毅说：“其实还是挺开心的，是蛮难得的机会，他们当中有些人平时能见到，很多人其实很难见到的。其实昨天早上就有一场比赛，在青岛，帮江苏队踢那个老甲A。然后下午我就飞过来，今天（采访时间为中午）又要踢。过去说职业球员48小时不能踢两场球。”

我顺着他的话：“那你享受现在这种节奏吗？”

李毅笑了笑：“说享受的话，其实是年轻的时候碾压对手的那种享受，现在吧，退役这么久了，其实有时候踢比较高强度的比赛，还是蛮累的。”

李毅的言语和眼神里，流露着对过去时光的某种怀念，不过他也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怅然。用他的话讲，其实或许是“现在更好”。

“我们这代足球人，其实是没赶上好时候，早知道或许我就晚退役几年了。”李毅半开玩笑地念叨着这句话。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李毅的这句话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2004年亚洲杯决赛可以说得上是李毅职业生涯的一个“黑点”，面对日本踢丢一个单刀，李毅承受着太多该承受与不该承受的东西。

当时恰逢百度推出贴吧这个产品后不久，很多人知道“百度卢浮宫”，知道“内涵”，知道“毅丝不挂”，但却不知道，百度李毅吧，最开始的热度，几乎都是辱骂李毅所带来的。

用他的话讲：“还好那个时候互联网不像现在这样，不然的话，我哪里承受得住。”

李毅从来不避讳谈这些话题，或者至少，在多年以后，他习惯了这些戏谑，乃至用这些戏谑来自嘲，对一个公共人物而言，这里面的心路历程，常人其实很难体会到。

就比如，“大帝”这样一个外号，其实本来也是戏谑的产物，然而，李毅也乐于接受，乃至和他熟悉的人，都已经称之为大帝，他都笑着应答。

社交媒体发展到今天，其实和李毅当年爆红于网络又有了不一样，就好比“我护球像亨利”这句话，其实可能是“像亨利那样护球”的谣传，在当时，这似乎都不重要了。

在我聊起现在的社交网络时，聊起有时会有的那种球员在社交网络“怒怼网友”，“大帝”微微一笑：

“我觉得这也是个别现象，大多数球员应该还是有成熟的心智的。之所以有这些现象，我觉得还是那些球员太不成熟。”

“我们也深有体会，在中国足球这种环境下，从小接受梯队训练，有时候是缺少那种‘教育’的。对他们而言，确实有时候控制不了。”

“对于我来说，我遇到过比他们遇到的严重很多的问题，但我从来没有和球迷或者和媒体红过脸。为什么呢？其实想想，大家都是一个整体，足球这个运动的发展也需要球迷和媒体。好比世界杯决赛，场地上的球员在踢，没有球迷没有媒体，你踢给谁看呢？”

我说：“所以大众或者媒体常常对你有一些误解，您也并没有去解释什么。”

李毅叹了口气，却是笑着的：“一笑而过。那句话怎么讲来着，‘微微一笑’。这些东西需要一个很好的心态，承受过了，就了解了。”

“有些球员确实有他的苦衷，我也拼了也努力了，为什么还骂我呢，其实你冷静下来一想，球迷骂你，是因为爱你。如果都不骂你了，那你是不是就被淘汰了。”

说起来互联网和足球的确有着奇妙的关联，1994年中国有了互联网，而那也正是中国足球职业化的元年。

李毅打开了话匣子：“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中国足球的发展没有达到人们的预期，所以才会产生怨恨。”

“足球这个东西吧，它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弄好了，我们有时候说我们还要等十年二十年去改革，那是因为，这十年二十年，我们走的都是弯路。”

“热闹是热闹，我们的联赛确实还有很多的问题，包括以前存在的假赌黑、消极比赛等等，主管部门也在想着怎样去净化这个联赛，其实这个东西，是人人有责的。”

“我当球员和当教练的时候，每个赛季之前都会有人来和我们讲课，中超现在可不止中国人看了。”

元老赛期间，李毅和几个老国脚聊天时说，现在的U23政策，其实他们都很支持，唯一有异议的地方在于：“23岁了还要靠政策上场，那不如U20，U21，当你我们几个，其实十八九岁都踢上职业联赛了。”

说完过去又谈到未来，李毅说，其实我还是离不开足球。

“感受就是，首先当时踢球的时候是在一线，当时日常的训练比赛，会有受伤的痛苦，很多东西是很真实的。而现在退居二线之后，包括做青训，和当解说，其实是站在一个远处去看，看到的很多东西是和以前不一样的。”

“所以我觉得，远处看的东西和近处看的东西，如果你能融合起来，可能对你以后是一种宝贵的财富吧。”

“其实足球培养了我们，我们是这个产业下的产品，我们也非常感恩足球，也想着去回报足球，回报社会，不论将来做什么，其实还是离不开足球的。”

李毅的采访让我想起了很多30岁以上的中国球员，不论有没有退役，都有意无意提到，这几年足球给自己带来快乐，自己也越来越愿意身处其中了。

如今，李毅和肆客足球创始人颜强已是解说“黄金搭档”。

第一次听李毅解说足球，是2011年亚冠决赛，那时候“大帝”的表达能力就已经出乎人意料地好，如今，李毅的解说已经越来越见功力，谈到我在这方面的赞美，李毅谦虚地摆摆手：

“其实，我们都是足球的得益者，足球给我们带来了很多东西。说句实话，这个行业大家都得好好去珍惜，包括当球员的当教练的，也包括媒体，我现在算半个媒体人吧。”

“媒体确实也要注意，得去从客观的角度讲述、报道，而不是赢了球就捧上天，输了球就下地狱那种。”

“环境好了，大家都好。如果足球现在还像是十年之前，没人看没人管，一个月挣个几千块钱，那大家都得要改行。”

“所以我说的这些，也是想帮助中国足球，大家一起帮助这个行业，他才能得到最好的发展。足球能够给大家带来乐趣，这才是我们心中的愿望。”

（本文为肆客足球APP出品，独家授权澎湃新闻刊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