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强：“爆炸”的浪漫

1957年，在福建泉州的一个渔村，一个叫蔡国强的小男孩出生了。

51年后，北京奥运会开幕式，29个巨型焰火组成的脚印，从永定门、前门、天安门、故宫……沿着中轴线，向北进发。

绚烂的烟花，震惊了世界，灿烂了夜空，惊艳了世人。

那个小渔村走出的男孩，也因此成了中国最会玩火的男人。

成名后，有人问他，你觉得自己最擅长什么？

他说，浪漫。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那个小渔村，蔡国强的父亲是一位业余书画家，主业是在新华书店做外国图书管理员。小小的蔡国强躲在柜台后面，看着书里描绘的外面的世界。

那时候大家手里都不宽裕，有些人会偷偷把书带回家。父亲并不告发，而是去这些人家里把书要回来，蔡国强会在还回去前读一遍。

父亲告诉他，没有什么能留给他或者让他继承的，除了那些书。

很小的时候，蔡国强就展露出对绘画的热爱。作为长孙，那时唯一支持他的是奶奶，他也是在奶奶鼓励中长大。奶奶总说：“我的孙子，长大以后一定是出色的艺术家。”

1985年，蔡国强从上海戏剧学院舞台设计系毕业，他的画作也获得了一些关注。但他开始怀疑自己，总感觉到如果这样一直画下去，一辈子也达不到毕加索的成就。

每一名大师级别的艺术家都必须要“霸占”一种材料或创作方式。在一段时间的挣扎后，他慢慢找到了艺术的本质。

中国是最早发明火药的国家，或许是因为奶奶出生于枪械弹药世家，他对火药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蔡国强意识到，烟花或许能成为他作为一个中国艺术家，触及中国历史美感的最好创作载体。

浪漫不灭

蔡国强最为人熟知的几个作品：2008年奥运会的大脚印；国庆70周年的“70”和“人民万岁”；白日焰火《九级浪》；献给奶奶的《天梯》......

如果你这些作品都看过，甚至去看过他的个人展，你会被一个烟花艺术家的强大和创作所震撼，他用爆裂的方式，呈现人一生的所有情感。

在国家重大活动的巨型焰火中，他没有一味的堆砌我们能用的所有元素。一棵迎客松，一幕“火树银花”......他用中国艺术家的家国情，把中国式浪漫展现给世界。

网友评论：他是懂烟花的，也是懂中国人的。

当他要表现更为私人的情感时，又变得细腻。

从1994年开始，蔡国强一直试图完成童年的梦想——搭建地球与宇宙间的梯子。这幅名叫《天梯》的作品，是他一直想献给支持他的奶奶的礼物。

英国巴斯，蔡国强焦急地望着天空，梦想中的“天梯”在工作人员的努力下有了形状，绳梯系上热气球，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夜晚降临。夜晚未到，风雨先至，第一次天梯尝试，在暴雨中搁置。

7年后的黄浦江畔，他再次提出《天梯》方案。但911事件的阴霾笼罩在人们心头，他又一次被迫放弃。

又是十年，在美国洛杉矶，他的计划再因安全问题被取消。

他回到家乡，握着已经百岁的奶奶的手，看着奶奶的脸庞，他陷入沉思。

地点不重要，观众人数也不重要。

让最重要的人看到，才最重要。

2015年6月15日，经过几个月的准备，在他和奶奶出生的小渔村，搭载着蔡国强“天梯”的氢气球伴随淡淡的朝阳缓缓升起。

兜兜转转绕遍世界后，童年的梦想终于实现，在他开始梦想的地方。

全长500米的“天梯”，随着引线的点燃，一节一节从地表攀升。夜幕之下，橙红色的阶梯不断向宇宙延伸，直至云端。

蔡国强拨通了和奶奶的视频电话，百岁的奶奶已经无法说出完整的语句，但是，眼里闪烁着几十年前对小孙子充满期盼和骄傲的眼光。

为了完成这个童年的梦，完成对奶奶期盼最好的报答，他用了21年。

一个月后，奶奶离世，顺着天梯走向天国。

亲情是私人化的，但见证这场焰火的所有人，都将思念和爱顺着天梯送向远方。

生命表达

2021年冬天，蔡国强在故宫博物院举办个展《远行与归来》，这是故宫首次举办当代艺术个展。

180件作品，以对话东西方文明的创作形式，呈现蔡国强“一个人的西方艺术史之旅”项目成果。

在玻璃和镜面上爆破，每一次创作都是一场冒险。他将失败的作品喻为“无缘的梦中情人”。

那些成功的作品，便成为自由度和想象力的完美诠释。

在《远行与归来》中，有许多蔡国强回归中国文化的作品。

“蔡国强以黑火药为画笔重现了黄帝陵前在五千年风雨拂弄之下桀骜不屈的柏树，由长短不一的导火线和粗细搭配的火药爆破，一气呵成，累积沉淀在树中的历史尘埃仿佛被炸了出来，使树干生出无数细细密密的触角，成为某种新的生物。”

他的作品《柏风》，从远处看是杂乱无章的黑火药爆破痕迹，但走进后，生命的张力就在那些触角中无限延伸，仿佛要穿透画作、穿透墙壁、穿透自己。

我们用烟花庆祝，用烟花纪念，我们在一次次烟花绽放中被震撼，炸裂一瞬，所有情感上涌。

蔡国强说，他最擅长浪漫。

一个热爱烟花的人，怎么会不懂浪漫。

撰文｜农墨

编辑｜波仔

校对｜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