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北京海淀区到处都是穿公司文化衫的人？

传说，海淀区有三种“人上人”：穿人大附中校服的、拿北大饭卡的，和带字节工牌的。这三个特征指向了在人生三个阶段被普遍认同的胜利：占尽好资源的出身、智商和努力被验证了的青年，最终，拿到了一份顺应时代潮水的体面工作。

有多少人在围城外窥探，就有多少人在围城内对拥有的一切轻描淡写。字节员工往往会如此解释字节工牌在互联网的露出率：

“就是图个进工区方便”，

“字节的办公点太分散所以你们老能看见”，

以及，“是吗？我从来不在意这些“。

“但，看个电影去个故宫带着工牌也就罢了，咱真的有必要在淘宝评论区甚至寺庙里的许愿树上晒工牌吗？”

在脉脉上，对字节穿搭有一个明确画像：上身穿字节十周年文化衫，下身穿优衣库棉质短裤，工卡塞在兜里，但“带子必须要在腿边飘扬”。露出的长度是骄傲的标量，以垂到脚面最佳。

字节范儿示范

而位于中航广场的字节总部，就像一个会按固定频率刷怪的网游场景，你每隔1分钟就能刷出一件字节十周年文化衫、每隔5分钟就能刷出一个九周年。八周年的属于精英怪，虽然少，但你知道他们肯定存在。

工牌+9周年文化衫+格子衫外套的字节套装

“但七周年的你就得去腾讯找了，因为没有几个人，能在字节干上三年。”

还有早上十点钟的中关村地铁站、晚上八点钟的芍药居地铁站、凌晨的知春路丰茂烤串和老马烧烤，以及周末的新中关购物中心。

字节就像互联网界的日不落帝国，让自己的文化衫和工牌飘荡在了三环的每一个角落。

字节工服所抵达的最远端已无法考据，有人说，在伦敦的希思罗机场，看到一件九周年在等地铁。也有人说，在河北秦皇岛的阿那亚音乐节，看到了一群十周年在蹦迪。

但观察只是观察。没有定量的统计，也无法刨除字节在大厂圈的确更有风头所造成的观测偏差，就像大多数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的事情一样，关于“字节员工怎么都那么爱晒字节”的发问，总会陷“中关村那么多厂我怎么没看见别的厂晒”和“因为你们只盯着字节的酸”的无谓争论。

在“全员打工人”的语境下，承认自己有企业认同感是会被嘲笑的，但每当别厂人讲了一个字节段子时，总有字节同学出来正色道：

一个事实是：字节已经靠着一时无两的疯狂增长，站上了大厂鄙视链的最顶端。

大厂人一犯懒，啥都能往身上穿。在这个只谈工作结果的地方，一切繁文缛节和水土风俗全都烟消云散——在美国东海岸你不能随便穿红色腰果花，但在腾讯你却可以穿着阿里的双十一战袍招摇过市——且没人会在意。

“直到进了大厂我才发现，当一个人被化约为了‘劳动力’，穿衣自由竟轻而易举地实现了。”

假设你是一名hr，甚至不必开口，就能从面前程序员的混搭中，追溯到他近五年的工作履历。

美团因为周边少，被大厂人称为“开水团”，意思是只能喝点水

但值得注意的是，穿字节文化衫的人不仅更多，而且穿得更认真。也许随便套上一件厂服去上班是真实的生活，但只有字节的衣服可以被升格为生活方式然后发到小红书。

图片来源：小红书@叽嘎

曾经在字节做内容运营橙子告诉我，公司里经常能看到年轻潮流的同事用椰子和工装裤来搭配文化衫。而另一位曾在字节工作的朋友透露，字节平时发的文化衫可以在内部二手群瞬间转手，“那些买的人明明都有一件了，也还是会收”。

靠把公司周边卖给同事，他每月可以多赚一百，就连刻着他名字缩写的三周年戒指，都有人收藏。

“离职时最舍不得的就是公司二手群，他们真的什么都买。”

据橙子解释，大家喜欢公司的文化衫，一是衣服“不那么土，发的还特别多”，二是在字节上班的，确实有公司文化认同感。

“字节在职场消灭了类似于‘哥’、‘姐’这种上下级称呼，在我们组，叫别人老师是要发红包的；没有经理室，张一鸣也得跟基层坐工区；差旅福利不区分职级只区分地区。虽然也经常发生上级pua的情况，但至少字节在企业文化上做到了‘不唯上’”。

“扁平、年轻、时尚化，这就是洋气。”对于这点，在各个大厂混迹多年的张非也有共鸣，“字节比其他厂要更年轻、清新一点。”

字节范的范儿，有六个基本内容，包括“坦诚清晰”、“开放谦逊”等，比较清晰和普世，通常被员工理解为“一套行事风格和工作方式”，更像学校校规。

文化衫是企业文化的外显。阿里的文化衫被员工称为“战袍”，“是要在双十一的当天敲鼓鸣锣时穿的，非常醒目”。

阿里20年文化衫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橙子告诉我，“如果让我在所有大厂的文化衫里选一件衣服穿，我会选字节，字节的衣服比起厂服更像校服，穿上没有负担”。

校服和厂服的区别很微妙。大厂人早已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跟别人穿的一样，一个潜台词是：在互联网下行的大背景下，他们可以接受“平凡”，但忌惮于标榜“态度”。

阿里上市时曾出过一件IPO纪念文化衫，衣服前面写“梦想还是要有的”，后面写“万一实现了呢？”。这句话在口耳相传中成了当年的网络流行语。14年9月19日，所有的阿里巴巴员工都穿着它，等待阿里IPO在纽交所上市。

如今，这件衣服还能让互联网老哥依稀回想起那段峥嵘岁月。传说，现在穿着它遛弯的中年人，都已经实现了财富自由。在当时馋这件衣服的人，并不比现在觉得字节周边香的人少。

企业文化落在字面上都是‘坦诚’、‘敢为’这些车轱辘话，但具体被解读和落地成什么样，很大一部分是由公司的发展阶段决定的。

“当一个厂变成老厂，存量竞争多了，大家都在现有的盘子里抢活干，自然就‘卷’了”。

但更有意思的一点是，字节是一个抹去个人主义的地方。

比如，字节的评价体系中包括同级同事互相打分的机制，这是为了让团队协作的优先级往前排，比如，字节重协作（OKR）而轻个人绩效（KPI），再比如，字节喜欢招ego小的人，在企业文化宣传片中，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张非告诉我，字节会用高于一般水平的薪资把人招进去，但“入职即巅峰”，人员总在流动。“你会觉得，字节把你招进去就是把一个熟手放在他应该在的位置上，因为字节的核心是技术和算法，人能发挥和决策的空间是很小的”。

有人评价：“‘字节’是一种微妙的隐喻，即是指公司的互联网产品，也意味着公司的员工成为公司这个大产品内的一个字节”。

就像现在的年轻人都乐于用“打工人”来指认自己处境、用纯粹的雇佣关系划清个人与工作的界限，在互联网的增长趋于平缓时，他们更愿意卸下口号，去成为一个“字节”。

海淀教育了我们：

有一种潮流，叫做务实。

评论区聊一聊：

你在路上遇到过穿字节文化衫的人吗？

作者 ✎ 古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