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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饶晓志:《万里归途》其实也是普通人的故事
作者/曹乐溪
“很久以前,在沙漠之城里有一个人名叫辛巴达。有一天他变卖了所有地产和田地,造了一艘巨大的船,开始了他的海上冒险。”
这是对不少中国人家喻户晓的辛巴达历险故事的开篇。在电影《万里归途》中,“辛巴达”是宗大伟和成朗,他们需要带领中国同胞穿越战火纷飞的沙漠,书写归国之旅的一千零一夜。
这个首次聚焦外交官撤侨题材的故事,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充满了英雄主义式的高光情节。
宗大伟面对武装分子的生死威胁一度吓到反胃呕吐,年轻气盛的成朗在撤侨途中与同事发生争吵,让团队出现信任危机,这些普通而真实的情境,对喜欢拍小人物故事的饶晓志而言,恰是激发创作欲的引子。
从细微之处,窥见人性光辉,让他觉得,“《万里归途》是我成为电影导演以来,非常满意而且发自内心为它骄傲的作品。”
“宗大伟看成朗,就像看十多年前的自己”
一场俄罗斯轮盘游戏,两人间必有一人脑袋开花,如此刺激的情景不是西部片,而发生在《万里归途》宗大伟与努米亚共和国武装分子的对决间。
“戏剧化本身就是我的特点,我喜欢把主角放在特别极致的情景里,”饶晓志坦言。
在电影筹备梳理资料期间,他了解到外交官有时的确会面临被拿枪指着头的生死攸关,面对死亡,他们都是普通人,但是在那一刻做了英雄的选择和担当,一瞬间的碰撞冲突,成为故事的高潮看点。
“这样的戏不是一气呵成。”饶晓志还记得,为拍好轮盘游戏团队花了很多天,一直在寻找感觉。
三枪的情绪递进需要层次感,宗大伟心中既有对努米亚老司机的愧疚,也有对国内妻子的挂念,更有带中国同胞回家的决心。
“从我的角度,会尽量和张译聊我希望的是什么,他也会给到我更丰富和不一样的表演。最后拍到了很多素材,以供我们在剪辑台上选择。”
王俊凯饰演的成朗作为初次执行撤侨任务的外交部新人,自告奋勇领下救援工作,因为不理解宗大伟向大家隐瞒实情,而直接与之争吵起来。
“实际上,这反而是他可贵的地方。”在角色设计上,饶晓志认为宗大伟与成朗形成了某种对照互补,宗大伟经历过战火纷飞,对解决问题会有更多顾虑和内心矛盾,因此什么都想要往后退;
成朗没有经历过战争,对这个世界依然充满了理想主义遐想,永远想要冲在第一线,热血与责任感是他的优势,而不足则在于缺乏经验。
“宗大伟看成朗,就像看十多年前的自己,最后也从成朗身上找到了与自己年轻时的初心。”
《万里归途》中,本有机会回国的宗大伟和成朗,主动选择驱车去塞布拉塔寻找失联的白婳。
为那场戏配上《星星点灯》的背景音乐,是饶晓志在剧本创作阶段就想到的,“它的前奏充满了现代电子合成器的感觉,而唱到‘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时特别贴合情景,大家归心似箭,又带着毅然决然的少年气。——当然,也带着我们这些中年人的回忆和趣味(笑)。”
在饶晓志看来,成朗同样欣赏宗大伟,但一开始因为工作方式的差异产生误会,让两人产生摩擦。
在带领中国同胞穿越沙漠奔赴迪拉特的途中,宗大伟和白婳需要追回离队逃往边境的老刘一行,带领大家继续往前走的重任,交到了成朗身上。
“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就是要把这群人带回家,”饶晓志认为。“队伍出现分崩离析,第一印证了宗大伟的警告,第二成朗也反思到自己的处理方式有问题。”
“当把人安全带到迪拉特,看到中国大使馆的车,那一刻成朗真正理解了宗大伟的心境:人命是最重要的,为保全大家我宁愿冒险一试。”
相比两位男性主角的成长,白婳首次出现在观众视野时,就已经是一个坚韧成熟的女性。
得知丈夫章宁意外殉职的消息,作为团队负责人,她无法在大家面前流露出片刻脆弱,而是更加卖力工作来压抑悲伤。唯一一次提及章宁离世,还是为了劝老刘回归队伍。
直到撤侨行动顺利结束,在抵达祖国的飞机上,抱着章宁的骨灰白婳潸然泪下,无需一句台词,观众也能感同身受,“那一刻,她终于可以放下隐忍痛哭出声来,那是一种彻底的释放。”
“不那么符合英雄传统定义的外交官”应该是什么样?
电影中撤侨任务歪打正着落在宗大伟身上,戏外饶晓志与《万里归途》的相遇,也算是机缘巧合。
在电影片名还叫《翻译官》的时候,原本是饶晓志好友郭帆导演的储备项目。“当时做了很多版故事调整,前几版故事我都了解”,但当郭帆第一次找到自己,饶晓志是有些拒绝的,“我甚至都不知道想拍什么。”
从《你好,疯子》、《无名之辈》到《人潮汹涌》,饶晓志一直喜欢讲小人物的故事。
通过后来对多位外交官的采访与阅读大量报告文学,他逐渐找到了更有表达欲的故事切口。
与大众传统印象里光鲜亮丽的外交官职业不同,真正驻扎在战乱地区的外交人员需要处理很多棘手情况。
“一位老师就和我们说,他和边境官员交涉,亲手带出去7000多人,一个个送到关卡。那会儿旁边还噼里啪啦打着仗呢,很多激进分子漫无目的地朝天开枪,这些场面在电影里可能并不见怪,但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在这样的真实情景下,势必会感到害怕。”
电影中很多细节,展现了外交官褪去职业光环的一面。经历战火纷飞回国后的宗大伟,听到过年的烟花会产生应激反应;在面对武装分子拿轮盘游戏威胁时,他会内心退缩,不敢举起左轮手枪。
“到现在我也不认为《万里归途》讲的是一个大英雄,我想拍一个不那么符合英雄传统定义的外交官,一个普通人因为职责所在,而做出充满人性光辉的事,这是故事的可贵之处。”
有血有肉的角色,需要匹配符合形象气质的演员。
电影尚未定角时,饶晓志就曾与王俊凯聊过天。“小凯我见他第一面时就觉得他是可以的,他有和成朗一样青涩的感觉,也有他直来直去的一面。”
“基本上在创作时,我会喜欢把角色往演员自身行为、说话方式上再贴近一些,比如张译的宗大伟,也会根据他而做一些相应的调整。”
《万里归途》中并未对宗大伟和章宁、严行舟的关系做过多描摹,但从大家的相处方式上就能看出彼此的熟悉和默契:
章宁知道宗大伟妻子即将临产,在战乱中买来护身符送给他保母子平安,宗大伟调侃说,“这就打发了?”
这是多年好友间的理解。“在创作前史里,宗大伟和妻子陈悦是在章宁白婳的婚礼上认识的。他们太熟了,所以打过嘴炮,章宁回头还给了宗大伟一个笑脸。”
而在面对老上司严行舟时,严仅凭宗大伟的眼神就能判断出,对方在腹诽他“瞎指挥”,观众也能感受到,这几人曾在努米亚共和国大使馆共同经历过很多。
背负着要带中国同胞回家的责任,只身犯险的外交官,与《万里归途》中小女孩阅读的辛巴达一样,平凡者成就传奇。
电影最后的彩蛋,将观众从略带伤感的情绪中拉回现实。
饶晓志告诉叨叨,因疫情被隔离,这条彩蛋的拍摄由电影的监制郭帆导演在阿那亚帮忙完成。不仅有大家意想不到的梦幻联动,还圆了片中成朗交代的故事背景,搞笑中又透着几分温情。
(至于彩蛋有多精彩,叨叨在这里就不剧透了!)
“拥抱路阳先生”
今年国庆档几部电影,不约而同告别了传统主旋律电影的宏大叙事,而走向以小见大的人物细节与故事温情。
对于这样的现象,饶晓志觉得无论主旋律还是类型片,始终要激起创作者想要拍摄的欲望。
“正如这次的《万里归途》,在大量采访中我们找到了故事创作可能性,也找到了商业属性,那剩下的事,就靠我们如何把这些要素融合与平衡了。”
《万里归途》今年4月开机,8月杀青,再到国庆档与观众见面,高效的制作周期背后,是中国电影工业化逐渐走向成熟的验证。
“先是从一部密室量级的电影,到《无名之辈》、《人潮汹涌》团队一直在升级,”饶晓志坦言。
这次《万里归途》集结了多家制作与后期视效公司,“专业团队干专业的事情,我理解的工业化就是分工明确,大家互相信任,这次虽然时间紧,但每个部门都拿出了最大的努力和热情,才会呈现一个短时间内比较满意的作品。”
电影出品方中,不出意外出现了郭帆导演工作室,与路阳的自由酷鲸的身影。
听到叨叨调侃三位导演是个组合,“我们真是特别好的朋友,互相之间会支持,倒没有组合的概念,”饶晓志笑起来。
“但确实平时私底下也经常聊,比如我和老路去年春节档同时上片子,互相都知道对方拍了什么,也不会说压着不给看,看完了还互相出主意,单纯就是创作上的交流。”
在《万里归途》的片尾,也许会有观众留意到一行“拥抱路阳先生”的字幕。
“他比我还早(加入这个项目)。”饶晓志记得当时自己和郭帆都在拍电影,回来之后发现采访资料中有路阳的名字,“我说诶呦,老路还跟着去采访去了(笑)!那会儿就剩他一个人在北京,帮我们做了很多采访。”
无论《流浪地球》还是《人潮汹涌》,三位导演常会在彼此的电影中跑跑龙套,创作者间的友情与信任,似乎也烧旺了更多人的信心。
正如《万里归途》中的一句台词:这个世界会变好的。中国电影又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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