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案件与小说｜易宝雯案之“解体诸因”

1999年2月，香港屯门大兴邨发生了“屯门少女盐腌碎尸案”，一名19岁的女子将同居男友杀害后分尸，尸块放置于一个铁箱内，并用盐腌藏。上期，我们梳理了案件过程，在最充满生命活力年纪的两个人互相折磨，酿成了令人唏嘘的结局。凶手分尸的原因是什么？本期，我们将在真实案件和小说中探寻“解体诸因”。

易宝雯案（下）

坊间有一个提法叫“香港十大奇案”，指香港自开埠以来发生的十件最骇人听闻的案子，如“雨夜屠夫案”“Hello Kitty藏尸案”“空姐溶尸案”“康怡花园烹尸案”等。一些纪录片、文献也沿用这一说法。其中半数以上的案件涉及“非法处理尸体罪”，又名“阻止尸体合法埋葬罪”。

事实上，在香港的任何法例中，都找不到这一罪行。但从对已执行判决的案件来看，法官通常依据“任何人如果对尸体做出任何影响医生判断死因的行为，或延迟整个合法埋葬的流程，这种行为已经构成犯罪。”这样的准则去判断。（即按照“普通法”的准则。普通法的范畴很广，约定俗成的规则、既往的判决书等等也是法律的一部分。）1999年的“屯门盐腌碎尸案”，也就是易宝雯杀害男友并肢解藏尸的案件，也以此条例入罪。在了解了整个案件发生的过程之后，我们总有一点疑问：易宝雯为何要肢解被害者？

这一类带有“肢解”“分尸”等字眼的案件往往格外受到关注。相比起“为何要杀人？”，人们对“为何要分尸？”怀有更大的好奇心。这是不少犯罪文学作品创作的“原点”。比如白井智之在『死体の汁を啜れ』的开篇中，这样描写一个走上推理小说创作道路的角色：青森从小就喜欢推理小说，特别中意那些被斩首、断臂、剥皮的猎奇尸体。二十五岁那年，在参加完打工面试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丸木户奖的征稿通知，于是不可避免地萌生了写推理小说的想法。（翻译：tatsu@豆瓣）

在推理小说中，“分尸”总是常见的情节，其中尤以日本推理小说最为中意这种极端血腥的元素。杀人已是罪恶至极之事，毁尸是更加令人发指的行径，于分尸背后挖掘动因便是这类推理小说的看点。如西泽保彦在“著名”的剖析分尸原因的小说《解体诸因》中所讲：做什么事都有原因，比如将一个人置于死地。之后呢？还有更凶残、更极端、十恶不赦、即使很麻烦还是有很多人要做、就两个字但我不能明说的那件事。

角刀牛人本，解体。

梳理现实中的诸多案件，凶手分尸的原因几乎只有两种：便于尸体运输、隐藏死者真实身份。在极端的案例中会出现“精神异常”，也就是变态杀人狂。在此类案件中，被害人为女性的比例明显高于男性。且被害人与犯罪嫌疑人大多较为熟识，其中夫妻关系最多。而推理小说中对解体原因的阐释，几乎不存在，或是很少直接说明上述两种真实世界常见的动机。排除了这两种最常见的理由之后，肢解看起来对掩藏罪行毫无帮助，凶手非这样做不可的原因是什么？

在《解体诸因》一书里，西泽保彦用几个短篇和中篇故事做出了分析。犯罪场景都奇怪得不得了：

松浦康江被丝袜勒死后分尸，她双手双脚环抱柱子，手脚被玩具手铐铐住，手、脚、身体被分开。一周后，与松浦康江并无共同点的土居淑子差点被杀，姿势相同。

花田宪江被氰酸钠毒死，身体被分尸，手指和脚趾被分得特别细碎。

饭田赖子住在公寓803室，3月1日晚，住在802室的大学生尾崎和横田供在8楼下电梯时与饭田赖子擦身而过，饭田赖子走入电梯。而401的武井夫妇在1楼按电梯，电梯从8楼无停顿下到1楼，打开就看到赖子的尸体被分尸在公寓电梯中，头部、左手、左脚则被扔在楼梯间。

鹿岛被分尸杀害，塞在垃圾袋中，丢到了垃圾集中处。

泽田直子的情人若木彻被分尸在6个箱子当中，侦探匠千晓目击了凶手把箱子带走的场景。

凡此种种，作者抱了非常严肃的学术态度去“研究”这些案件，给出了一系列非常合乎逻辑（或非常人逻辑）的解答，比如以“第二次本来也要分尸的但是因为突然出现了计划外的人所以来不及了”这样的假象掩盖第一次分尸的真正目的，或是“故意让人目睹抛尸过程”。各个章节的故事剧情和出场人物之间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使是乍看之下风马牛不相及的剧本，其实也是为剧情服务的。看到最后一章时，各条线索交汇，前因后果也豁然开朗，在本作中利用分尸来栽赃、伪装、伪造现场、制造不在场证明，诸如此类，手段多变，形式繁多，宛若魔术。

《解体诸因》并不像《杀戮之病》等作品追求猎奇的扭曲美感，而是重逻辑推演的解谜游戏。“诸因”并非“全因”，本书也不是什么“解体讲义”之类。它只是将一些关于“杀人为什么必须解体”的可能性杂糅在了一起，并且最终赋予了书中“诸因”以独一无二的整体性。作品中自然有作者充分发挥了超乎常人的想象力的部分，但也可见对“杀人分尸” 这种残暴罪行背后动因的质朴慨叹，既是对“解体”理由的一种解构，也是对推理小说中犯罪动因之“猎奇”的一番“黑色幽默”。

原标题：《真实案件与小说｜易宝雯案之“解体诸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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