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作家韩松病了，他正在和衰退的记忆赛跑

原创 外滩君 外滩TheBund

写科幻小说40多年

却患上老年痴呆症

科幻作家韩松病了。

最近，他在网上自曝患了老年痴呆症，还称“科幻作家得老年痴呆好像是一个很棒的新闻选题”。

和大多数人对疾病避而不谈的态度不同，韩松选择将病情公之于众，在社交媒体上记录生病后的生活。

9月19日中午，他发文表示：“感到自控力丧失，比如不能写作。”

第二天晚上，他再次补充道：“倒计时还有十七天。这是给自己设定的完成最后一部科幻小说的期限，不可能了。”

韩松本来想找人代笔完成最后一部小说，最终还是决定自己来写，“可能是自尊心不允许吧，内心深处也不愿意承认真的病了。科幻作家怎么可能呢。”

韩松是我国科幻界的一座大山，与刘慈欣、何夕、王晋康并称“中国科幻四大天王”，发表过百余篇作品，长篇小说《医院》三部曲被称作“新时代反乌托邦的里程碑” 。

在科幻作家身份之外，他还在新华社任职，主业副业两不误。

短短一年时间，从高速高产的作家，到不会打字的病人，韩松的生活彻底被病魔打乱。

01

遗忘，正在成为日常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韩松就察觉到大脑反应速度变慢，思维涣散迟钝。

今年5月，韩松发现自己的半边脸都动不了，说话想不起下句，大脑里像有只大象在乱踩，十分难受。

6月15日，他被确诊为“认知筛查异常”，大脑内发生了某些不可逆的器质性过程。

遗忘，正在成为韩松的日常。

9月16日，他去报销医药费，都走到医院了，却发现忘记带处方底联，报销不了。他坦言，回去拿也可以，但因为沮丧就不做了。

还有次做核酸，排队都排到了，他才发现忘记带身份证。等拿到身份证，又发现戴着老花镜出来了。换了眼镜来到楼下，发现把刚带下来的垃圾又带回去了，还没带手机。

就连一起工作了20年同事的名字，韩松都会忘记。有同事告诉他一些有意思的事，他下意识觉得这是现成的科幻素材，可过一阵就完全想不起同事说了什么。

他曾在微博中提到过一个朋友，结果连人家姓也写错，短短一段文字错了好多字，这在痴呆前是不可能的。

每天都是这样的轮回，让韩松充满了挫败感和无力感。哪怕他把所有注意事项写在纸上，依旧于事无补。

为了提醒自己别忘事，韩松特意下载了一款时间管理app，反复试验了好多次，还是不知道怎么用它，只能感慨一句：“可能我太笨了吧。”

大学同学给韩松发来以前的照片，想让他重启记忆，可他却完全不记得了，只觉得那时候就在昨天，“一瞬间人生就像飘叶一样过完了”。

韩松学过日语，去年能流畅阅读的句子，现在却读不好。有时想搜一个东西，刚打开搜索引擎，就忘记要搜什么了。

坐地铁时，坐过站、坐反方向是常态。9月14日，他从北大医院回来，本来应该在宣武门下车，结果坐过站到菜市口。

地铁对韩松而言，具有不一样的意义。

过去，地铁是他的写作对象，小说《地铁》被称为“技术时代的聊斋志异、电子囚笼中的卡夫卡”；现在，他多次迷失在地铁里。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诞，自嘲这是“难以接受的，是一种耻辱”。

02

每天的生活，从吃药开始

韩松从小就身体不好，小时候得过肺炎，落下病根成了哮喘，一到冬天就会发作。

工作后，他坚持每天4点起床写科幻，写完再去上班。

工作忙碌时，他通常5点坐首班地铁去单位，写稿、审稿、开会，一直忙到深夜。

韩松说：“我在两个世界里面跑来跑去，没有分裂的感觉啊。”

不过，过度劳累还是让他的身体透支严重，如今还不到60岁的他，不得不靠吃药维持生活。

中医药都有，有治疗神经系统和脑血管等疾病的，还有两种激素，一共十几种。有的一天三次，有的一天两次。

他不想把自己的大脑交给药物，可又希望以后还能继续思考，所以尽管有副作用，还是坚持吃，希望某款药有用。

如果药太苦，他会吃两颗巧克力压下去。

大量药物让他昏聩、无力、恶心、嗜睡，经常昏沉无力、头痛欲裂。

有一次听许倬云老师的直播，因为体力不支，他只能听一阵就关掉歇会。

还有一次参加会议，他说话10分钟以上就感到很累，只能请别人代替自己念稿子。

患病的消息传出后，有媒体想采访他，他统统婉拒，只想一个人待着。

他曾近2个月没点外卖，也没有去单位食堂，因为没有力气走路，也不想出去取。

在他的餐桌上，出现频率最高的是泡面，黄色搪瓷碗里，有芝士味的、鲜虾味的、辣白菜味的。吃一顿饺子，就算是改善伙食。

最让他痛苦的，是创作的停滞。他常常对着电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答应人家的文章，拖了一年也没交稿。

他说自己就“跟标准的老人一样，整天呆呆坐着看电视”，连过去喜欢的讲座，也提不起兴趣，一分钟都听不下去。

03

“我们的目的就是活下去”

韩松深知自己“一分钟一分钟离人类社会越来越远”，因为认知能力的下降是不可逆转的，医生只能尽量阻止或减缓它继续下降。

他想用文字抵抗遗忘，让更多人知道并预防这种疾病。

“说了很多话，头又有些疼了。”

“打针太痛了，人总有一天会抛弃血肉之躯的。”

“最愉快的时刻无疑就是抽完了血坐在边上打量正准备抽血的人。”

......

有时候，他一天能发近10条微博，一边记录病情，一边传递乐观，在每张照片的左下方，都写着“我们的目的就是活下去”。

收到大家的关心后，他说自己很受鼓舞，也增添了信心，“觉得人类太好了”。

他还顺便科普了一把，说自己只是老年痴呆，不等于阿尔兹海默症。“痴呆”或“变傻”，都是对失智症或认知障碍的通俗说法。

04

世界卫生组织统计，世界上每3秒就会有一人被诊断为痴呆，其中以阿尔茨海默症为代表。

在近期热播的电影《妈妈！》中，65岁的女儿突患阿尔兹海默症。她经常忘事儿，有时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再到后来，她的生活逐渐不能自理，走路、吃饭、穿衣都要依靠85岁的妈妈。严重时，甚至出现尿失禁。

她的脾气也变得很暴躁，遇到一丁点小事就发火，还骂妈妈是“老东西”。

很多阿尔兹海默症患者都像电影里的女儿一样，依靠家人的照顾生活。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记忆消失、生活失控，最终陷入昏迷，走向死亡。

9月21日是世界阿尔兹海默病日。韩松此前在微博上呼吁：希望大家多多关注广大失智症患者的境况，关注阿尔兹海默病，关注有关的医学进展和社会支持。

文、编辑／Sil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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