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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年前百山祖冷杉是这样被发现的！世界现存仅三株！

2022-09-18 22:2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政务

百山祖冷杉发现记

百山祖冷杉 /郑承春摄

百山祖冷杉作为一个松科冷杉属新种，发表于1976年第2期《植物分类学报》上，至今已过去40多年。但发现百山祖冷杉，还得追溯到1963年。

百山祖冷杉发现者吴鸣翔自述：

1963年初秋，因精简机构而停止运行的庆元县林科所刚刚恢复工作，经县林业局同事推荐，我被调往县林科所工作。我们的第一步工作是到庆元全县各林区进行树种调查和采集，准备在来年进行培育驯化试验，发掘优良乡土树种，在绿化造林中推广应用。

1963年11月18日，我和同事陈志科在万里林场技术干部童遵明陪同下，到百山祖主峰附近采集种子。我们从南坡大岗上山，中饭后，我们继续从山脊往主峰爬，但天公不作美，阴云密布，罩住了整个山头。当我们走到一段比较平缓的山坡时，天下起雨来了，还越下越大，十几米外就看不清了。我们每人只戴一顶遮太阳的箬笠。一会儿，风雨交加，已无法继续采集。此时，我们看到左侧有一片树林，一是想进林子躲躲雨，真不行就沿山沟返回场部，二是顺便去看看林子。陈志科和童遵明他们走在前面，我随后也进了林子。我一边躲雨，一边习惯地观察林内植物种类，此时有二株树皮灰黄色而龟裂的大树在我眼前出现。我招呼他俩等我一下，我说我这里有两株针叶树要采点标本。他俩也应声说，好像他们那儿也有一株。我随即采了几份大树的枝叶标本，往下不远处又采了一株小树的枝叶标本。返回驻地压标本时我发现，这种针叶树的枝叶形态很像黄杉，我就在采集记录的种名一栏写上了“华东黄杉？”四个字，加问号的意思就是我不肯定这一定是华东黄杉，因为凭直觉，我觉得它们像华东黄杉，又不完全像华东黄杉。

雨雾笼罩的百山祖核心区（图片/钟蜀黍）

野生百山祖冷杉栖身在成片的亮叶水青冈阔叶林中（图片/钟蜀黍）

雨雾中的百山祖冷杉（图片/钟蜀黍）

1964年，我们又去了同一地点采集，本想去采些花或球果标本，进一步求证那几棵针叶树是不是华东黄杉，但没有获得花和球果的标本。

1971年4月，我调到了万里林场工作。这里山高路远，但离我所热爱的森林植物更近了。工作之余，我常找伴逐条山沟去调查森林植物，把不认识的植物采下标本带回来，查对资料进行识别研究。

1972年，我又去百山祖主峰附近寻找那几棵没搞清种名的针叶树，想采集带花和球果的标本，以期鉴定。虽然那一带已去过几次，但从不同坡向上山，没有明显的山路，确定方位有些难。因为，自1964年第二次寻找到那几棵针叶树后，时间很快又过去了8个年头。好在是冬天，水青冈已落叶，针叶树容易被发现。经过一番寻找，我很快就明确了这片林子位于主峰西南坡，是集水线的第一片林子，位于集水线东侧。这一次还是没有发现这种针叶树的花和球果，我只好采集了几份枝叶标本，并在落叶层中寻找球果。找了很久，但只找到一些分散的种鳞，没有完整的球果。回场部后，我查对郑万钧主编的《树木学》，我发现这些针叶树的叶痕很像是冷杉属植物，而不是黄杉属的叶枕，并把这一发现告诉了县科委的同志和一些同行。有次亚林所王永元等二位同志来林场考察乡土树种，听了我的发现和见解后，说有机会可以向中科院院士、林学家吴中伦先生请教。后来，王永元还从临安采集了华东黄杉标本寄给我，供我研究对照。我当时想，即使百山祖这几棵针叶树是华东黄杉，也要找到确切的鉴定依据，特别是要找到球果，不能马马虎虎作出定论。

那些年，我一有机会，就会到这个林子里转转，总盼着什么时候能见到球果。那时，场部到这个林子有点远，没有直达的山路，在山里兜兜转转，往返一次要走30多里。后来我们分析，因为这几棵树树龄较大，立地条件较差，周边树木茂密，光照差，开花本来就很难，加上它的雄花在下，雌花在上，授粉难度很大，形成球果难度更大，因而不容易遇见。

1975年7月，原杭州大学郑朝宗、张朝芳二位老师到百山祖采集植物标本。我陪同他们进山并带他们一起去看那几棵带问号的针叶树。这次我爬到树上找球果，很巧这年树上已长着直立的小球果。是冷杉！我们都很高兴，采了一点标本，并由张朝芳老师用他自带的相机拍下了第一张冷杉球果枝的照片。郑朝宗老师带走了一份冷杉球果枝标本，后来送到了中科院植物研究所。同时，我也将在百山祖采到冷杉球果枝的事，写信告诉浙江省林科所的林协同志，他又将此事写信转告在中科院植物研究所研究裸子植物的校友傅立国先生。

1975年8月，我收到杭州大学张朝芳老师寄来的百山祖的冷杉照片后，就与本场吴道源同志一起外出查找冷杉文献资料。省林科所有关分类学资料不多，我们就去上海华东师范大学查找。虽找到部分有关资料，但仍找不齐世界各种冷杉的分类资料。接着由华东师大冯志坚、欧善华二位老师陪同去请教同济大学教授、植物系主任郑勉老先生，郑老在书房里忙着，放下手头的工作接见我们。当我把百山祖冷杉的照片递给他看后，郑老兴奋地说：“是，是冷杉！”并指出，中国华东地区是东南环海，西北为中国辽阔的国土，国外植物跳跃式分布到这里来的可能性不大，只要找齐国内冷杉属植物资料进行比对可以了。

1975年11月，百山祖冷杉球果已由淡绿色转为淡褐黄色。我担纲制作了10份腊叶标本，除送给中科院植物研究所的傅立国先生外，还分送省、地、县有关单位。其余的球果用于收集种子，准备在第二年播种。我对照国内冷杉属植物资料进一步对百山祖冷杉球果进行比对，发现百山祖的冷杉的球果具有与国内其它冷杉属冷杉不同的形态特征，百山祖的冷杉很有可能是一个新物种！我撰写了一份油印资料，题目是：“百山祖冷杉——中国东南部新发现的冷杉”。阐述了百山祖的冷杉球果与其它冷杉属冷杉形态的不同，该种与邻近地区的冷杉及近缘种（如台湾冷杉、日本冷杉、朝鲜冷杉等）的主要区别在其雌球花的苞鳞上部向后反曲，叶内树脂道边生或生于两侧端的叶内薄壁组织内，球果成熟后淡褐黄色或淡褐色，苞鳞上端露出而反曲，尖头极短，长1毫米以内。提出了百山祖冷杉是一种新的冷杉树种的观点，分送省内外有关单位。

不久，中科院植物研究所来信要求挖一点冷杉林的土壤，供孢粉分析之用。我与民工一道上山挖取，那天下午雨雪齐下，我们二人冻得够呛，回场部已天黑。第二次取土样是我与张为社同志一起去的。分析孢粉是要搞清冷杉的历史，判定物种起源。

1975年12月底，中科院植物研究所应俊生、杜乃秋及中国地质科学院浦庆余、刘兰锁4位专家，由浙江林校陈根蓉老师陪同到庆元现场考察。1976年1月1日，庆元刚下过一场大雪，我和林场的几位同事一起陪同他们到茶梅圩林区考察。第二天，我们去百山祖顶峰下的冷杉分布地现场考察，并考察了主峰北坡的天然林。

1976年3月，《植物分类学报》编辑部来函邀请我去北京参与百山祖的冷杉鉴定与撰写论文工作。中科院植物研究所组织了一个小组，帮助指导我的研究工作，组长是王文采先生，由李沛琼先生担任联络员，胡玉熹先生进行木材结构测试工作，各有关专家鉴定我带去的冷杉林伴生植物和地衣标本。我在傅立国先生的工作室阅读资料和撰写文稿，历时45天，查阅了不少有关植物分类、植物地理、气象古生物及冰川资料，特别是刘棠瑞的《冷杉属志》等文献，给我的研究提供了很好的帮助。最终植物分类学报以鉴定会的形式，通过了百山祖冷杉是一种新的冷杉的审定，促成了《百山祖冷杉——一种新的冷杉的发现》在《植物分类学报》上正式发表。同时，新华社向全球播发了百山祖发现冷杉的消息，引起了中外学术界的广泛关注，百山祖冷杉一举成名。我在1975年11月15日采集的标本编号“吴鸣翔7511”和“吴鸣翔7512”也被指定为百山祖冷杉模式标本，分别存放于中科院植物研究所标本馆和江苏省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标本馆。1987年，世界保护联盟维护物种生存委员会将百山祖冷杉列为当年公布的世界最濒危的12种物种之一，使百山祖冷杉保护工作的重要性更加突出。

吴鸣翔采集的百山祖冷杉标本（图片来自网络）

几十年来，庆元林业部门和百山祖自然保护区科研人员，致力于百山祖冷杉的保护和繁育工作，取得了可喜的成绩。1992年，原百山祖省级自然保护区升级，凤阳山-百山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建立，2021年，又正式挂牌成立钱江源—百山祖国家公园百山祖管理局。我们相信，百山祖冷杉的保护、培育、科研等工作将得到不断推进。

虽然百山祖冷杉的发现和论文的发表已经过去几十年，但今天回忆起来，我仍然感到非常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