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985高校读博，我差点因加入线上读书会不能毕业

- 成 长 故 事 -

但教练却一直和我强调：“你不能因为遇到了困难就退缩啊！你都读到博士了，这个不用我教你吧？让你不舒服的，恰恰说明是你的弱项，需要你更努力走出自己的舒适区，这是在给你机会进步啊！”

收到5000元到账的消息，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过去一年，仿佛做了一场梦。我兴致高昂过，也落寞彷徨过，如今终于回归了生活的正轨。

明年，我可以博士毕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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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春天，我在一所工科985院校读博，已经四年级了。按理说，我明年就可以毕业。可是，我和导师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他一直是不支持学生实习的，因为会影响学生做科研的时间。

但我私下里偷偷找了一家大厂的暑假实习，原本只是投着试试看，没想到竟然通过了面试。

我忐忑不安地去问导师，能不能暑假放我去实习——没有导师的签字，学生是不能自己离校实习的。

但他不肯给我签字，硬生生把offer拖过期了。我很沮丧，闷在宿舍里，焦躁不安，每天就靠刷手机来缓解情绪。

虽然是一个工科生，但我一直有一颗爱好文艺的心，在网上也结识了许多爱好读书的朋友。

其中一位网友桃子，和我特别聊得来，总是热情洋溢地给我介绍她们的读书会，说她们的口号是读书治愈焦虑。既然导师不让我去实习，那我花点时间读书总行吧。反正一个月就499元，就当我花钱娱乐自己了。

桃子很快给我转来了课程的二维码。读书会的形式是微信社群，每两周读一本书。每天早上群里都会有人来领读，每天晚上还要求大家打卡至少300字的读书感悟。

果然，读书治愈焦虑。我每天都动力满满，一大早就起床读书、打卡，白天也会时不时看看群里的消息。

读书社群里的氛围很活跃，书友们热火朝天地讨论书中的内容，有的联系自己的实际生活，大家不仅能学知识，似乎生活困扰也时不时能得到书友们的心灵按摩。

社群里还鼓励一种“点卡”的文化，你夸我“迁移能力强”，我夸你“文字功底深厚”，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突然有了这么温暖的大集体，我仿佛一头栽进了蜜罐里，恨不得24小时和他们泡在一起。

参加完第一个月的共读，我特别主动地续费了季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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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我把心思都放在了读书会上，实验室里的事情自然就懈怠了。

我有点心慌，但依然安慰自己：反正只要手上这篇文章投出去，我就能顺利毕业了，还是当下的快乐更重要。

有一天，桃子神神秘秘地和我说，要不要试着来参与一下社群运营，这是给活跃会员才有的福利，表现好的话可以赚点外快。

我一听就来了兴趣，不能去实习，已经损失了一大笔，如果能在读书会上赚回来点，那也是件美差。

但这个任务有一个前提，我需要自己去招募一些人来参加我的读书会，以半个月为限，是纯公益性质的。我招的人越多，读书会效果越好，我越有可能得到收益。

我屏蔽了导师，在朋友圈里发了招募海报，但响应的人寥寥无几。无奈之下，我只能一个一个去私聊，把跟我关系好的同学和师弟师妹，都拉了进来。

当然，大家都是看着我的面子来的，并不一定对读书会感兴趣。

所以，我更要把这件事做好。

我精心准备了一本书，是大名鼎鼎的《非暴力沟通》，这本书刚好14章，一天一章，半个月可以轻松读完。

每天早上，我都会把自己精心准备的共读内容发到群里，中午午休的时候见缝插针地给群里的小伙伴们点卡，鼓励他们跟上共读的节奏。

读书毕竟还是我喜欢的事情，看到我拉来的伙伴们有收获，我特别兴奋，这可比我科研生活有成就感多了。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桃子对我的工作给予了极大的肯定，并邀请我正式加入他们的运营团队，但我需要经过为期一年的培训和实习。

这一年的培训，除了原本读书会的内容，还有他们的团队创始人给我们讲创业、经营、管理的知识，帮助我们更好地把读书会做大做强。如果我表现良好，就可以成为正式的运营人。

听起来很美好，但1万5的高昂学费，对我这个穷学生来说，可真是一笔巨款了。

见我犹豫，桃子继续说服我：“我在读书会上的收入一个月能有七八千呢！而且这是线上兼职，不用坐班，很轻松的！”

如果我真的能达到她的收入，岂不是2个月就能赚回学费了？

但我毕竟还有学业要忙，真能相信她吗？

正当我举棋不定时，突然收到一个师妹的微信：师姐，上一个项目的奖金下来了，但好像没有你的，怎么回事呀？

我有些愤愤不平，刚想去找导师理论，但转念一想，自己这几个月都没在项目上尽心，他不愿意给我发钱，也是人之常情。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在自己喜欢的事业上深耕，说不定更能做出一番成绩？

读读书，顺便赚点小钱，这笔交易应该是划算的。

于是，我打电话去和我妈软磨硬泡：“妈，要不你就当是给我提前预支压岁钱吧！”

“哪有提前半年要压岁钱的！而且你都快30岁了，怎么还要压岁钱，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呢？在网上上课靠谱吗？这么贵！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妈妈狐疑地问。

我说尽了好话，她才极不情愿地给我转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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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我的付款信息，桃子特别高兴，立刻把我拉进了他们的核心团队群。

我惊讶地发现，群里最多的就是宝妈，因为在家带孩子，没有经济来源，都迫切地想在网上找点兼职做做，有些甚至是瞒着老公跟人借钱来学习的。

我们的读书会，真的能提供这么多高薪的岗位吗？

半信半疑中，我们的培训开始了。

最开始的1个月，和从前的读书会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共读了两本经典的工具书。紧接着，就有专门的教练来对我们进行一对一访谈，了解我们的兴趣，让我们选择不同的岗位进行深耕。

我这才明白，读书会的受众是不同的，有专门针对育儿的，有专门针对职场的，还有专门针对个人成长的。

听起来非常专业和高大上，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个人成长板块，希望可以多和年轻人链接，一起读书，一起成长。

很快，我们就开始接受任务了。

但我没想到，这个任务，竟然是销售。

每个人手上，都会分配到不同的读书会的产品，有便宜的解读类音频，也有共读社群的月卡、季卡、半年卡等，每销售出一款，就可以获得20%的佣金。如果你带来的客户也将产品推销出去了，你也可以得到5%的佣金。

也就是说，只要你能源源不断带来新的客源，你的收入就会越来越高。你带来的客源越多，你越有机会真正成为线上读书会的正式运营人员，拿到固定的工资。

我心里犯了嘀咕：这怎么有点像传销啊？虽然我们没有被关起来洗脑，可这发展下线的形式也太像了吧！

知道大家对销售有抵触，教练给我们一个个打电话私聊：“你来参加读书会的时候，觉得被骗了吗？没有吧，你肯定是觉得自己收获了很多。现在你把我们的产品推销给别人，也是在帮助别人啊，所以不要有抵触，这是在做好事呢！”

我只好调整心态，努力地推销我们的产品。

我在之前的读书社群里发了广告，但几乎没有人回应。毕竟，大家学业和工作都挺忙的，读书又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他们不想花过多的精力在这种任务式学习上面，也能理解。

我问教练，能不能做一些别的事情帮助读书会，我运营不是做得很好吗？为什么不能发挥我的长处呢？

但教练却一直和我强调：“你不能因为遇到了困难就退缩啊！你都读到博士了，这个不用我教你吧？让你不舒服的，恰恰说明是你的弱项，需要你更努力走出自己的舒适区，这是在给你机会进步啊！”

这话听着怪怪的，但我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一想到自己已经花了这么多钱和时间，如果没有做出点名堂来，确实不行。

我只好放下面子，苦口婆心地一个一个去推销。可那些参加过读书会的伙伴，一听说新的产品需要花钱，而且并不便宜，一个个都打了退堂鼓。

我费了好多口舌，才说动了我的一个师妹和一个闺蜜，师妹特别喜欢读书，而闺蜜则纯属为了帮我“出单”。闺蜜在银行工作，明白上级任务的重要性，我们总是逼不得已要做一些我们不喜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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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我整日心不在焉，茶饭不思，天天都在琢磨着如何销售我的产品。

销售窗口期结束，群里销售前几名的大咖，都喜滋滋地领了新的工作任务，成了正式的运营人员。

而我呢，作为销售垫底的学员，只能继续接受教练的培训，期待早日上岗。

等我缓过神来，我才发现，身边的同学，都逐渐加入了秋招的行列，投简历、跑招聘会，忙得不亦乐乎。一股巨大的失落席卷了我，我不想面对竞争激烈的现实生活，我想继续在读书会里寻求一些成就感。

现在，读书会又发展了新的业务——直播卖书。教练给我们下达了新的任务，我们需要每天蹲守在直播间增加人气，和主播互动，最好还能自己下单“买书”，刺激新的消费。

每天的互动、推广，都是有现金奖励的。我想继续“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再次证明一下我的价值。

但我还没有做出点成绩，就得知了不能毕业的噩耗。

我的那篇文章，投是投了，但是期刊规格不够，没达到毕业的资格。原本，如果我好好在导师的带领下做项目，应该能推荐去更好的期刊发表。但我那时候把心思都投入到了读书会中。

我自己都不上心，还能指望导师主动来帮我吗？

握着手机，我的手指一一划过我勤奋耕耘过的社群、推销、直播间，内心升腾起一股无力感，不知道自己在折腾个什么劲。

颓废了几天，导师主动找到了我。

我们俩很久没有这么正儿八经地说过话了。

“你之前在朋友圈里发广告，给师弟师妹推销你的读书产品，还有这些天盯着手机看直播，我都看到了。”他一脸严肃，“你是一个好孩子，不能这样荒废自己的学业。”

我低着头，脸红到了脖子根。

还好，他没有对我“赶尽杀绝”，我只是延毕，不是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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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再去过直播间，而是把重心放回到了自己的论文上来。

一天晚上，正当我在奋笔疾书时，桃子突然给我打来了语音电话，说他们公司被告了。

有几个学员，因为不满公司的运营机制，要求退钱，事情闹得很大，连电视台都曝光了。

公司高层的处理方式让许多老员工寒心，大家都不是富裕的人，抱着一颗善良的心相聚到读书会，想要一起把事情做好，最后却因为区区一两万的学费，要闹到打官司的地步。

电话那头的桃子哭了，她说自己是个全职宝妈，前两年也确实靠这份兼职赚了点钱，收获了许多网友的掌声和鲜花，自己都有些飘飘然了。

但最近，每天在直播间守着，她没精力好好做家务，陪孩子的时间也变少了，家里人对她意见也很大，她和老公为这事吵了无数次。

每次她想要放弃，上面就会说她是自己有问题，逼她和自己不舒服的感觉对抗。

她明白公司的最终目的是赚钱，可是这样急功近利地追逐风口、压榨和PUA员工，以一种“割韭菜”的生态野蛮生长，让她越来越难以接受。

她觉得自己快分裂了。

这已经不是最初那个小而美的读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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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马上就要过春节了，离我最开始参加读书会，已经快1年了。这一年，我见证了公司的飞速增长，也看到了这背后的营销和心理战。

茨威格说过，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轻松赚钱的好事？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在他们收取高昂培训费用的时候，我就应该警惕的。

为了赚这点小钱，获得所谓的成就感，我搭上了自己的学业，而桃子搭上了自己的家庭。

如果没有擦亮眼睛，吃亏上当的只能是我们自己。

后来，我试着去找他们退钱，没想到他们爽快地答应了，只不过，因为我已经参与了半年，他们只能退我三分之一的钱。

我把退回来的5000块，都还给了我妈，并且郑重和她承认了错误。

妈妈说：“花了1万块，买了一个教训，看到了社会赤裸裸的现实，你也不算亏啦！以后吸取教训就行了。”

我抱着妈妈，轻轻地点了点头。

注：文中出现的人名均为化名。

原标题：《在985高校读博，我差点因加入线上读书会不能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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