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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思想周报|巴黎校园的流亡者;英国医疗体系“快破产”?
“占领”校园的流亡者
春节临近,散布在中国各大城市的打工者陆续踏上了归乡之路。与此同时,在世界上的不少充满贫困和战乱的地方,另一种人潮却在源源不断地离开家园,翻山渡海到处流亡,寻求新的安身立命之所。
上周,法国遭遇30年来最严重的暴风雪,首都巴黎道路积雪深度达到15厘米,安置中心床位爆满,上千名难民滞留在街道上,只依靠简陋的帐篷抵御严寒。
与此同时,马克龙政府的政治庇护和移民法改革法案已提交部长会议审议,将于2月底公布。据法新社1月中旬的报道,法案预计将“审查庇护申请所需的时间减少到6个月”,并“更有效地驱逐非法移民及其他申请移民身份被拒者”。
据多家法国媒体报道,约50名来自苏丹、厄立特里亚、几内亚的流亡者,于1月30日起占据了大巴黎地区圣丹尼斯市巴黎第八大学的一栋教学楼,利用楼内的两间大教室躲避严寒。一个主要由学生组成的“移民支持委员会”代表难民与校方交涉,并发表声明抗议欧洲——特别是法国的移民政策,呼吁政府“结束对政治避难和经济移民的区别”,并“为滞留法国的流亡者提供合法身份、住所和基本的生存条件”。
巴黎八大的前身是法国“五月风暴”催生的万森纳实验中心(CUEV),以自由、民主和学习机会平等为传统,接收大量外国学生,并设置了针对难民的教育和文凭。然而,曾经因福柯、德里达等左派学者前辈而闻名的巴黎八大校委,此次却陷入了与移民和学生的紧张角力。校方力图说服难民迁入另一间没有开课的地下阶梯教室,以保证“教学机构的正常运转和学校的安全与卫生”。但“支持委员会”以“可用空间狭小,不宜于难民安置,且让人想到封闭的利比亚难民营”为由拒绝了这一提议。校委2月5日在《世界报》与《费加罗报》发表的媒体声明中抱怨占领者拒绝对话,称这批难民原本就住在拉夏贝尔门的难民救助中心,“是被学运分子拉过来的”,而学校的供暖供电“设施陈旧,且因为大量移民的共同使用受到损坏,无法保障其基本生活需求”,此外,尽管学校也试图联系救助组织为难民提供法律援助,但“一个大学并不具备为难民争取合法居留证的权利”。该声明立刻遭到了支持占领行动的学生和教师们的驳斥和谴责,师生们认为:“这些抹黑难民的伪善说法,是为了支持警方未来可能在这里进行的干预和疏散措施。”据《解放报》报道,学校自上周四起以供暖设施故障为由关闭了该教学楼,但流亡者与支持委员会的学生们拒绝离开,因为“和外面的风雪交加相比,这里至少是个有屋顶四壁,相对温暖的避难所。”
2月6日,格温尔·奥布里(Gwenaëlle Aubry)、帕特里克·夏穆瓦佐(Patrick Chamoiseau),维尔日妮·德伯特(Virginie Despentes)、安妮·艾诺(Annie Ernaux)、哈乌·佩克(Raoul Peck)、托马斯·皮凯蒂(Thomas Piketty)等13位知名学者、作家、艺术家在《解放报》上联名发表文章,声援占领学校的移民和学生,谴责即将出台的移民法改革法案。
文章分析指出,正在讨论中的新移民政策草案以合理化接收难民为借口,呈现出明显的紧缩型逻辑:在2017年难民与无国籍者保护局署(OFPRA)的审核拒签率高达76%的基础上,通过缩短政治庇护上诉时间,控制获得合法移民身份的人数,同时将非法难民行政留置期限翻倍,以尽快达到滞留人数限制,增加驱逐次数。这项法案与都柏林公约相配合,将阻止绝大多数滞留法国的难民获得庇护,强制将他们遣返至首个踏上的欧盟成员国。而行政留置中警察虐待难民甚至未成年人的行为,从2016年拉夏贝尔门救助中心创办以来就屡见不鲜,也曾多次让法国受到欧洲人权法院(CEDH)的处罚。
文章对欧洲深陷难民困局表示担忧:“仅凭学生和民众那些可敬的民间救助举措救不了欧洲,各国政府合谋排除反对意见,是在以所谓‘难民危机’为借口,将大批的人民投进地中海的波涛。”文章呼吁法国政府停止惩罚为避难者提供志愿救助的人,撤消即将要不顾“民主”国家声誉强行推出的新法案,认真听取难民和抗议者的合理要求,共同建立一种以尊重庇护权为前提,正视当下挑战、面向未来的新移民政策。针对仍滞留在巴黎八大的流亡者,文章呼吁政府能够“给予这些从利比亚奴隶市场上逃出来的人们合法的难民身份,而不是以都柏林公约为由,将无家可归的人们驱赶到苏丹、阿富汗、伊拉克、叙利亚、埃塞俄比亚和索马里这些没有生命保障的国家。
学者们也呼吁巴黎八大校方,在这间因追求平等而创立的学校迎来50周年校庆之际,不该因畏惧困难而忘本,而应该为促使流亡者选择这里为庇护所的校史而感到骄傲。
特朗普在推特中称英国NHS为“不中用、快破产”的糟糕制度。英国医疗体系“快破产”了吗?还是遭遇了特朗普的“指桑骂槐”?
2月5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发表一条推特称:“数千名英国人正因为他们不中用的国家医疗服务体系(NHS)面临破产而上街游行,民主党还想通过增税来推动这种糟糕的非个人医疗。谢谢不必了!”《纽约时报》网站当天发表了驻伦敦记者希兰·叶金苏(Ceylan Yeginsu)的文章,详细分析了英国NHS的真实现状及特朗普此番言论的潜在动机,该文章并刊登于次日纸质版。
英国的国家医疗服务体系是承担着保障英国全民公费医疗保健的福利体制,自二战后开始创立实施,在维持了半个多世纪后,的确显得举步维艰。近十年来,政府财政预算在医疗卫生领域的投入增长率(去除通胀后)仅在1.2%左右,明显低于4%的平均增长率。转诊等待时间长的问题日益突出,一些选民将其归结为移民对卫生系统资源的占用,这被认为是“脱欧派”在2016年8月的公投中取胜的关键原因之一。讽刺的是,大量外来医疗工作者,尤其是熟练护士因为感到前途渺茫而离开这个国家,进一步加剧了人员短缺。同时,今年冬天异常强大的流感疫情加剧了医院的救治压力,不少癌症、心脏病等危重病患者被延迟手术,床位不足甚至导致急救中心的病人等待超过12小时。
尽管如此,英国人并没有想要放弃这一体制。正相反,数千伦敦人走上街头的目的,并非抵制现行的公费医保体系,而是敦促政府拿出更多资金来支持它度过寒冬。游行者手举的口号包括“更多工作人员、更多床位、更多资金”,“拯救生命要付出金钱,吝啬金钱要付出生命”,以及“别碰我们的NHS”。
国家医疗服务体系曾帮助英国度过二战后的艰难时世,是英国人最珍视和为之骄傲的机构之一,一些民调数据甚至显示它在国民心中的地位高过王室。该服务体系机构简约,覆盖范围广,任何英国人只要有需要,填写简单文书,就不用支付任何医疗费用。相比之下,美国的医疗体系保障效率较低,占财政投入比率远高于英国,而人口平均寿命却更低,婴儿死亡率更高。
许多人注意到了特朗普发出这条推特的时机——就在不到一小时前,英国极右翼独立党前党魁,也是特朗普的支持者奈杰尔·法拉奇(Nigel Farage)刚刚在福克斯新闻的节目中表示:NHS的压力是由移民带来的。法拉奇称:“政府移民政策所造成的人口危机是我们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我们有6500万人口,但每年增加50万人,我们没有足够的医院、医生和设施来应付。”拉法奇还警告美国,一旦引入全民医疗体系,想要再重回私人制或减少福利在“政治上是不可能的”。英国政府首脑们很快回复了特朗普的推文,英国首相特蕾莎·梅称她“为这一体系而骄傲”,卫生大臣杰里米·亨特(Jeremy Hunt)则在推特上反驳美国的医疗卫生体系不能惠及全民。
在美国,无论民主党还是共和党,大多数美国人支持“全民制医疗”。不过这一概念通常只是表示希望健康保险能达到全民覆盖,但对于这个一致目标如何执行,则存在矛盾分歧。由政府完全买单的医疗制度在民众中的呼声渐高,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等左派政治家敦促美国“像所有发达国家一样,把保障医疗健康作为每个美国人的权利”。(美国虽存在医保支付单一制,但只覆盖了65岁以上的美国人。)一项民调显示,大量美国人支持单一支付政策,但并未超过半数。
2010年的《平价医疗法案》通过以前,奥巴马总统曾对政府单一保险付费制表示支持,但最终还是采取了复杂的税收抵免补贴立法和增税及强制医保的手段来扩大医保覆盖面——将无保险人数从2010年的4800多万降到了2016年的2800万。尽管去年夏天共和党废除这项法案的努力失败了,现在的医保体系仍然如履薄冰。近期,美参议院废除了个人强制参保令,但50人以上的企业仍必须为其员工参保。目前,低收入人群的医保补贴制度仍保持不变,如雇佣单位未参保的企业员工仍可以自主购买健康计划并获得补贴。
特朗普想要通过“英国人对他们NHS很不满”,来对现行医疗体制指桑骂槐,可惜无论英美都没人赞成他的观点。英国人需要有更多资金来支撑他们的单一保险付费制,但轻言放弃的人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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