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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沈阳 | 张沙布村的百年老宅

2022-08-26 11:1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沈阳地铁十号线开通了，南头的终点站叫张沙布站——又一个古怪的名字。和九号线的曹仲站一样，张沙布站也是以车站附近的村落命名的。接下来还会有营城子站、桑林子站、班家寨站……《沈阳历史地理》科目这是要火呀！与此同时，地铁站外的新城区建设也开始了，老村子的拆迁工作正紧锣密鼓地进行。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们村史考察团一行四人，踏入了这个即将消失的张沙布村。

张沙布村碑
摄影：羊牧东岭

说起这个古怪名字，根据我们事前所做功课，列出了一系列其他可能的叫法：张纱布、张沙卜、张沙堡、张三母……究竟哪个靠谱？我们在村口找到村碑，发现碑的背面没有关于村史的文字介绍，只好挠头思量。村里的李恩良大爷正好路过，给我们讲了讲张沙布的来历。“原来这村姓张的最多，他们开小作坊，织纱布，就这么叫开了——张纱布。这村子是清朝末年有的。”我们在村里还询问了小超市的老板娘，她说是村里有三户姓张的干织布的营生，所以叫张三布，谐音成了张沙布。

1905年2月日军第一军参谋部绘制奉天郊县地图
汉字标注：张三母屯

1905年3月奉天会战俄军防线图
俄文音译：张三母屯

张三母的叫法，源自于日俄战争期间日本和沙俄军方人员擅自勘察测绘沈阳周边地形，根据当地村民的发音标注在地图上。张沙卜和张沙堡，也应该是根据发音标注地名所产生。至于究竟是“沙布”还是“纱布”还是“砂布”，这个小村庄连民国版《沈阳县志》都无记载，所以还需进一步收集史料来做出合理解释。

张沙布村水塔
摄影：郑英杰

我们进村后，发现大部分的住户已经搬迁，挖掘机正在拆除空置的建筑。在村中心还有一家超市营业，为留守的村民提供日常所需。距离超市不远处，有一座高耸的水塔鹤立鸡群，也算是村里比较有历史的公共建筑了。据郑英杰老师介绍，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为解决村民饮水问题而修建的供水塔。他在孔夫子旧书网上还找到一张1983年5月26日绘制的《五三公社张沙布大队给水平面图》，由此判断，这座水塔应该建于1983年。后来，我们在村里听老人讲，水塔的位置原来是一口大井。

张沙布村航拍
摄影：羊牧东岭

接下来我们深入村中，找到了张沙布村最老的一座建筑。这座建筑的位置在村南头，周围的很多房屋都已经被拆除了，但是想找到这样一座与众不同的建筑，也是需要一定脚力和眼力的。在这方面，郑英杰老师有着丰富的经验，沈阳市区及近郊的很多文物古迹都是由他踏查后发现并得以保护的。

废墟中的一座老宅
摄影：杨树

在一片瓦砾蒿草中，这座古老的房子显得卓尔不群——青砖灰瓦、肥梁胖柱、两座跨海烟囱……是极具满族传统特色的民居。上世纪八十年代，这样的房子在沈河和大东区比比皆是，如今，到近郊农村很难找到这么老态龙钟的宅子了。根据建筑样式和材料，我们判断这座老宅应该建于清末民初，有百年历史了。

老住户讲述家史
摄影：杨树

正巧，在老宅院的门口遇上了住户宋安礼大爷，他请我们进院，并给我们讲起他的家史。宋大爷今年70岁，他的父亲宋广泰，河南开封人，在18岁那年被日本人抓到抚顺煤矿当劳工。当时煤矿的环境很凶险，为了保住性命，他父亲和两个工友选择逃离。从抚顺跑出来，他们先到了罗官屯，又一路要饭到了张沙布，被村里一位姓李的好心人收留，就在此落户了。

老宅的门簪
摄影：杨树

解放后村里搞土改，把这座地主的大宅子分给了他父亲和另外两户人家，一家分到一铺炕，三家住在这一座房子里。宋大爷就是在这里出生的，他父亲最后也在这离世。

张沙布村航拍
摄影：羊牧东岭

宋大爷告诉我们，原来村里还有几座这样讲究的房子，近些年都扒掉了，眼看村子要整体动迁，这座老宅也快拆了。如今他家已经搬到附近的新小区，住上了楼房，这里只存着一些破烂儿，院子里还种点庄稼，时不时回来看看。

老宅的入户门
摄影：杨树

宋大爷看我们对这老房子真是感兴趣，就开了门锁让我们进屋瞧瞧。他嘴上不住地夸赞这房子好，说是“五檩五鸠”。檩，我们知道是什么。鸠，可是第一次听说。开始觉得是老人有地方口音，可能说的是一种房屋构件的名称。后来回家上论坛，查百度，发现真有“五檩五鸠”这个说法，而且专指东北地区的建筑。

老宅梁架结构
摄影：英菡
制图：杨树

为了彻底搞明白这个建筑术语，我们又咨询了沈阳建筑大学的陈伯超老师。他说，这是东北地区很普遍的一种做法，叫上檩下桕，檩与桕是上下重叠的两根原木。按照正式的做法，檩下为垫板，再下面应为截面是矩形的枋，东北地区把它简化了。桕只是根据习惯叫法选择的同音字，不是专业术语。

西屋保留的万字炕
摄影：英菡

老宅室内没有吊棚，抬头望见用苇子编成的房笆，这也是东北民居简化的特色。居室内西屋还保留万字炕的布局，如今极为罕见了。根据郑英杰老师回忆，他家在五里河村的老宅就是万字炕，西炕上放置炕柜等家具。而在满族传统中，西炕是祭祀神灵的地方，不能坐，也不允许放置杂物。

天地神龛
摄影：杨树

还有一个北方传统民居重要的构成部分，是老宅东南墙角处的天地神龛。这种神龛在中街周围已拆除的老四合院里经常可以看到。天地神是中国民间信仰的道教神灵，又称天地爷、天地全神。这座老宅的神龛保留完好，里面供奉的牌位早就拿掉了。根据宋大爷回忆，他小时候曾看见长辈祭拜过，后来就没有了。根据资料介绍，天地神的牌位上刻的是“天地三界十方万灵真宰”，等于是安放了360度全方位多时空的神灵保佑自己家宅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