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兴利除弊革新者

原创 兰藉文化 红楼梦研究 

作者

张麒

对于贾府的财政弊端，看得出的很少。王熙凤是洞若观火的一位。她在秦可卿居丧，协理宁国府期间就曾经指出宁府的“五大弊端”曰：

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二件，事无专管，临期推诿；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五件，家人毫纵，有脸者不服，无脸者不能上进。

平心而论，凤姐是看到了病根，而且一直试图有所改变，但毕竟她是贾府管理的中心、重心，事多且繁，面面俱到，往往忙了这边又忙那边，凡事亲历亲为。她不懂“黑箱理论”，管得过于具体，有时又过于宽泛，想除却贾府之弊，其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对贾府前途的忧虑和担心，脂粉队中不乏其人。

秦可卿担心贾府过度“空心化”，托梦于大管家王熙凤“须广置田地房产”；站在云端的元妃娘娘也在梦中寄言：凡事应作退一步想；雍容而沉稳的宝钗也看到了贾府“进的少，出的多”的危机，认为“若不省俭，必致于后手不接”。

但这些毕竟只是空空的感叹，坐而论道而已，积重难返的贾府，亟待有几位敢于革新，奋而起之的人。贾探春，贾门三小姐勇敢地站了出来，她采取的一系列兴利除弊的改革举措，短时间给贾府上下吹来了一股清新的风。

书中第五十六回探春闪亮登场，揭开了贾府兴利除弊大戏的序幕。起因是王熙凤病倒了，不能管府中具体事务，王夫人便叫探春代管，但凤姐仍是执总蠧，探春是副将，用现在的话说挂个常务衔，同时还有一个副手叫李执。但李执是“尚德不尚才的”（王夫人语），陪衬而已。

探春除弊，雷厉风行，见招拆招，可圈可点。

其一，减去不合理的例内的开支。

赵姨娘（贾政偏房，是探春亲生母）兄弟赵国荃死了，按贾府成例，是可领取丧事赏银的，但赏多少？有定规却无细则。可多也可少，全凭总管事务的人定夺。已往的个案是：宝玉丫鬟袭人之母死赏过四十两，还有一位外头人也赏过四十两，但也有两个家里的赏过二十两；赏过外头的也有多的，一个是一百两，一个是六十两，但这有原因，一个是隔省迁父母之灵柩，一个是现买葬地。

这个赵姨娘平时刁钻，为人又特别爱计较，而且心眼多。此番她兄弟去世，想得四十两赏银。这显然是不合制度，但赵姨娘却不和现主事的探春说明这一切，想看看探春的究竟。可令赵姨娘万万想不到的是，探春恰恰就做了个“减半”处理。新主事一上任，自己丧葬赏银就少了二十两，赵姨娘气得半死，探春却丝毫不为所动。

其二，对巧立名目的损公肥私行为说“不”。

贾府设有私塾，私塾里的学费有常例：族中男丁学费每年可支八两，贾府公账报销。一天探春见有个下人来催学费的出项：

叫进方才那媳妇来问：“环爷和兰哥儿家学里这一年的银子，是做那一项用的？”那媳妇便回说：“一年学里吃点心或者买纸笔，每位有八两银子的使用。”探春道：“凡爷们的使用，都是各屋领了月钱的。环哥的是姨娘领二两，宝玉的是老太太屋里袭人领二两，兰哥儿的是大奶奶屋里领。怎么学里每人又多这八两？原来上学去的是为这八两银子！从今儿起，把这一项蠲了。……”

瞧，这又是一处贾府的积弊。既然各房上学的孩子已领过学费，可不知从何时起，是谁人开的头，又节外生枝搞出新花样再每年多领八两银子，显然是损府里公款，肥一已之私。但探春不理会这些，对不合理的开支说“不”，不予报销！

其三，废止涉及众人的脂粉头油“福利”。

这是一件处理起来十分棘手的事，谁都知道这其中有“藏掖”，有“猫腻”，但因为是涉及众人的“福利”的事，谁也不去理它，碰它。但探春碰上了，这便是各房丫头小姐们每月二两银子的脂粉、头油之类的用品支出。

当探春得知各房小姐及丫头每月须用上二两银子的日用品开支，而且这些东西还安排由专人买办，至于买办买来的是否货真价实，是否足额足量，那就无人去管了。探春想，姑娘们每月有二两例银，丫头们也有月例钱，工资里既然已经包括了脂粉头油项目，何必又要发实物，这实际上是变相发钱，是乱派“福利”，和前面多领八两上学钱一样，不用说，砍了去，从此大观园便废止了这项“福利。

前文所说的贾府中的“五大弊端”，熙凤看得明白，探春改得痛快。探春除弊之事书中不可能一一尽述，想必其破除陈规陋习的事还有不少。

曹雪芹是最擅长于“草蛇灰线”伏笔的文学大师，其关于贾府盛极一时，终将败落的伏笔，空空道人和元妃、可卿等几位有远见女流辈的预言，“裙钗一二可持家”的伏墨，除了寄托他对贾府持家女能人的满腔情感，重要的是为“敏探春兴利除宿弊”这一章回早早铺平道路，为探春的出场渲染造势。

探春新政，寄托了曹雪芹对贾府理财新一辈的深深敬仰，也流露出对贾府回光返照一幕的深切悲悯和同情。

原标题：《探春：兴利除弊革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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