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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最后的女酋长”离世,不用手机,在深山养驯鹿
原创 外滩君 外滩TheBund
狩猎部落成了旅游景点
玛利亚·索一声长叹
8月20日,有着“中国最后一位女酋长”之称的玛利亚·索去世,享年101岁。
如果你读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或是看过《犴达罕》《敖鲁古雅的养鹿人》等纪录片,对于以养驯鹿为生的鄂温克族应该不会陌生。
玛利亚·索就带领着这支中国最后的狩猎部族,生活在内蒙古大兴安岭深处。
“最近,虽然身体状况不好,但还是想上山去看看她养了一辈子的驯鹿,只想回到驯鹿身边。”
女儿得克沙·何在讣告里这样写道,“最后,母亲在猎民点去世”,落叶归根。
从20年前开始,鄂温克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200多位族人从山林深处走向城市边缘,玛利亚·索却一直不肯下山,认为只有“猎民点”才是自己的家。
然而,鄂温克人打猎、游牧的生活一去不返了。玛利亚·索的酋长光环最终成了游客向往的标签,前来“朝圣者”无数。
在她的帐篷外,贴着一张小小的告示:“老人喜欢安静,未经许可不许打扰拍照。”
“我就是不会说汉语,有这么多的话说不出来。”她曾这样说过。老人的精神世界,留在了过去,在山林中和驯鹿一起自由奔跑。
“一想到鄂温克人没有猎枪,没有放驯鹿的地方,我就想哭,做梦都在哭。”
01
跑步飞快,枪法精准
每当有人问起玛利亚·索今年多大时,她总会回答“80岁”,年年如此。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的确切生日,只靠回忆推测出1920年前后出生。
在大兴安岭深处生活了一辈子,她没有现代人的时间概念,没用过日历和手表,更别提手机这样的电子产品了。
但她依然保持着狩猎部族的敏锐,靠自然的种种痕迹捕捉时间的答案,像是一台和日月星辰同步运作的精密仪器。
“要是月亮戴头巾了(光晕),最冷的时候就要到了,告诉我们要多整木柴过冬。”
玛利亚·索出生在激流河边,80岁前没有离开过。她和其他鄂温克人一样,从小与驯鹿相伴,妈妈把她放在树皮做的筐子里,在驯鹿背上跟着大人一起搬家。
几千年来,鄂温克人都遵循着这种古老的游牧规则,当驯鹿吃完这里的苔藓,他们就会收起撮罗子(帐篷),找到下一处安居之所。
玛利亚·索是家里唯一的女娃,没上过学。16岁时,她嫁给了比她大12岁的丈夫拉吉米,当时拉吉米拥有部落里最多的驯鹿。
玛利亚·索和丈夫拉吉米
那一年,部落里还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
她的大哥把猎民召集到一块,在树林里干掉了23个鬼子,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了大兴安岭。鄂温克人骁勇善战的名号就是那时传开的。
玛利亚·索同样身手了得,年轻时跑步飞快,是村里公认的抓鹿高手,她枪法精准,到了六十岁还能一枪打下天上的飞鸟。
“四十多岁时,是我鹿最多的时候,眼睛能看到的范围里都是鹿,我跟小鹿赛跑,最后把它们撵回来。每当下多多的小鹿羔时,就是我觉得最幸福的时候了。”
02
“没她,部落早就散了”
“鄂温克”的本意,是“住在大山林里的人”。公元前2000年,他们的祖先在贝加尔湖沿岸生活。到了现在,族人从俄罗斯、蒙古分布到中国的内蒙古、黑龙江等地。
玛利亚·索的名字就是俄语名和鄂温克姓氏的结合。300多年前,这支部落从西伯利亚迁入大兴安岭,建立了鄂温克驯鹿村,世代靠狩猎和驯鹿为生。
他们与驯鹿是共生的关系。驯鹿温顺,能驮着自己的所有家当迁徙,也能载人,脱落的鹿角卖钱做工艺品,鹿奶好喝,也能揉进面团做成易保存的鄂温克列巴,上山打猎必备。
玛利亚·索回忆说,过去的人从来不杀驯鹿,也不吃,就算死了或者被野兽祸害了也不吃。那时猎物多,想吃什么就去打。驯鹿死了都是风葬,舍不得让它烂了。
到了后来,有的族人开始吃鹿肉了,但是玛利亚·索却想都不敢想,“自家养的东西,怎么能舍得吃呢?”
丈夫去世后,玛利亚·索独自扛起了家族的重担,200多位族人都非常敬重她。
她对酒深恶痛绝,丈夫生前就嗜酒如命,自己的五个孩子里,有两个是喝酒喝死的。鄂温克人一喝酒就打架,出过不少乱子。
外界称她为酋长,“中国最后一个女酋长”。事实上,这些部落的酋长制度在1761年就被沙俄废除了,玛利亚·索更准确的身份应该是“族长”,但在族人心目中,她就是酋长。
“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个部落早就散了。”
2003年,玛利亚·索的部落迎来了历史的转折,在当地政府主导下,他们进行了一次大迁徙,从深林的猎民点迁出,来到了百多公里外的根河市郊。
大部分族人住进了北欧风情的现代化小楼,但玛利亚·索却无法接受这样的新生活,拒绝在协议上按手印,留在了阿龙山深处的猎民点。
“从古至今,鄂温克族人就没在离城那么近的地方养驯鹿,驯鹿离不开林子,这事小孩儿都知道。城市边上没有恩考(苔藓),驯鹿能活几天?”
玛利亚·索回忆说,族人的猎枪也是在那一年被收走的,没了枪,野熊来猎民点的次数就多了,弄死了好几头鹿,一点办法都没有。
03
从狩猎部落到旅游景点
就这样,鄂温克部落结束了狩猎和游牧的生活,百余人和近千只驯鹿,在根河市附近的敖鲁古雅鄂温克民族乡新址定居下来。
不打猎,他们如何养活自己?答案和许多其他的少数民族部落一样——旅游业。
“敖鲁古雅风情,驯鹿文化特色”,当地打起了这样一张旅游名片。经过了十余年发展,50多户猎民转型开启了家庭游,腾出空房做民宿。
山上的猎民点还在,只是不打猎了,保留了习惯称呼。13个放牧驯鹿的猎民点,现在也贴上了旅游观光的标签。
“原始部落”成了小型自然公园,放养着十几只驯鹿,游客可以付费体验喂鹿,旺季门票30一位,加上其他消费,每天一个旅游点能收入6万元以上。
愿意留在部落和猎民点继续经营旅游业的,多是从小养鹿的中年人,现在还保持着每周进山找鹿的习惯,一走就是几天,非常辛苦。
更多鄂温克族的年轻一辈,却开始完全远离这样的生活方式。
下山,进城,打工,每个月赚3000元,拥抱更现代化的城镇生活,才是他们理想的未来。
玛利亚·索的酋长时代,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的身体状况不如以往,一只眼睛失明,耳背严重。女儿接她下山住的时间越来越久,尤其是在零下30几度的冬天。
如果你在前几年去当地旅游过,大概率也见到过吉祥物一般的玛利亚·索,一边接过“朝圣者”递来的红包,一边与慕名而来的游客合影。
但在开春后,老人还是坚持每隔一段时间回山上住一阵子,每年5月-10月都在猎民点住。
“我一个人的时候很寂寞,觉得被别人忘了。来人了虽然很高兴,可他们老一个劲儿拍照片,弄得我都不知道该做啥了。”
在最后这二十年里,玛利亚·索的精神世界被时间割开两半,一半留在了山上,继续与驯鹿做伴,另一半则被现代化发展的车轮撵着,不得不往前。
她时常会想起年轻时候,鹿群在头鹿带领下,钻进山林里找苔藓,一去就是十几公里。
鄂温克人进山找鹿,“喂——来来来”地一叫,然后站在原地,闭起眼睛,驯鹿脖子上的铃铛就会在远处叮叮当当地响起。
如今,玛利亚·索走了,山林里驯鹿的铃铛声,也随之消散了。
文/Cardi C
部分图片、资料来自:
中国草原、顾桃《敖鲁古雅·敖鲁古雅》、根河市委宣传部、中国民族报、吉祥满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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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中国最后的女酋长”离世,不用手机,在深山养驯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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