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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地狱之火、毒箭和蝎子炸弹:探索生化武器的古代起源
原创 PUP China 普林斯顿读书汇
而正如斯坦福大学古典文学和科学史的研究学者 Adrienne Mayor 在其全新版本的书籍 Greek Fire, Poison Arrows, and Scorpion Bombs 中所展示的,历史上,这种对瘟疫有人为起源的揣测并不新鲜。比如,早在公元前430年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当一场瘟疫袭击雅典时,雅典人的第一反应是指责斯巴达人。这种对有人故意传播瘟疫的恐惧与怪罪,既出现在罗马帝国,也出现在黑死病期间的欧洲。
希腊神话中的潘多拉魔盒是传染病可以被“困”在一个密封容器中的最早表述之一
红色双耳瓶,公元前460-450年,48.2712
The Walters Art Museum, Baltimore
疫情凸显了现代世界在疾病面前的脆弱性,病毒带来的死亡及其对人类社会造成的破坏引发了人们对生化武器的迫切关注。而人类基因工程与生物技术的进步与滥用,以及人畜共患传染病的肆虐,更加深了人们对于生化武器的担忧。
对生物和化学武器作为战争和防御工具的恐惧,使得对这个问题的回应尤为必要:生化武器的来源、发展,以及其历史文化路径为何?人们常常把生化武器想象为现代科技的可怕发明,而认为古代战争总是光荣的。这种对古代的美化究竟有多真实?在Greek Fire, Poison Arrows, and Scorpion Bombs 这本书中,作者指出,火焰喷射器、毒气、燃烧弹、人为造成的瘟疫……这些可怕的战争武器并非现代才有。生物和化学战争有着深刻而古老的根源。生化武器及其战略性运用可以追溯到人类文明的开端,与此同时,围绕它们的实际问题和伦理讨论也同时出现。
古代生化战争有考古证据吗?
Greek Fire, Poison Arrows, and Scorpion Bombs 一书最早出版于2003年10月,伊拉克战争爆发几个月后。自美军准备进军伊拉克期间,美国人以为伊拉克时任总统萨达姆·侯赛因会释放细菌和化学武器。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美国《新闻周刊》(Newsweek)开玩笑地说,“调查人员终于在伊拉克发现了生物武器的证据……在摩苏尔(Mosul,伊拉克第二大城市)以南,哈特拉(Hatra,现位于伊拉克境内,古代帕提亚王国的军事重镇,曾抵抗罗马人的入侵)沙漠要塞的废墟中。但武器不是你想的那样。它们是装满了蝎子的陶罐,在公元三世纪之初被哈特拉的居民投掷在入侵者的头上……谁能料想萨达姆·侯赛因会留下这样的遗产?”《新闻周刊》随后披露,这篇戏谑性的文章是基于本书第六章中对哈特拉“蝎子炸弹”的描述。
从那之后,用陶罐向敌人投掷蝎子的想法吸引了大众的想象力,并经常出现在媒体报道中。可怕的是,2014年,据媒体报道,伊斯兰极端组织 ISIS “重现”了他们自己版本的“哈特拉武器”:发射装满活蝎子的罐子,用以恐吓伊拉克村庄。第二年,ISIS 恶意破坏了古老的哈特拉要塞的墙壁、寺庙和雕像。
哈特拉沙漠要塞的废墟,2007年
照片由 Wendy Butts 拍摄
今日,在哈特拉的废墟周围没有找到蝎子炸弹存在过的实物证据。尽管人们可以在沙地上找到陶罐的碎片。古代生化战争有考古证据吗?生化武器在本质上是短暂的,即便是在现代的科技条件下,也很难监控和证明生化武器的制造、储存和使用,更不用说在古代了。但自从本书第一版出版以来,一些能证明古代生物和化学武器存在的考古证据已被发现。例如,美索不达米亚的楔形文字板上记录了将疾病携带者送入敌方领土的行为;亚述人的浮雕说明了石脑油火炉的使用;博物馆收藏的尖端带有结晶化毒液的古代箭头,被发现在技术上是可行的;考古学家已经在巴基斯坦发现了投掷给亚历山大大帝军队的化学火球的残留物,在埃及发现了中世纪的石脑油手榴弹。
希腊重装步兵和斯基泰弓箭手之间的战斗。这位倒下的希腊人在他的盾牌上装饰了一条蛇的形象,也许是为了吓唬敌人,或者为了显示带有蛇毒的箭头。
基里克斯陶杯(kylix), 公元前480年, 31-19-2
照片由 Maria Daniels 拍摄,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提供
不久前,意大利考古学家在挖掘庞贝附近一座毁于公元79年的罗马别墅时,发现了一个装有残渣的大缸。对其残留物的分析揭示了残渣来自一种由强效药用植物组成的混合物,其中包括了罂粟种子、爬行动物的肉和骨头。据考古学家所称,这个大桶可能被用来制作一个秘密的“万能解药”,可以中和所有已知的毒药。这种混合了小剂量毒药和解毒剂的混合物,被称为 Mithridatium,是由米特拉达梯六世(King Mithridates VI of Pontus,公元前134-63年)发明的。在我们的时代,米特拉达梯的免疫梦想依然激励着科学家。比如,人们希望发明疫苗来对抗最常见的病原体。
对生化战争恶果的思考
无论是制造生化武器还是配制生化防御制剂——都有可能产生“回旋镖”效应,并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在战争中使用生物和/或化学战术的决定是一把双刃剑。适得其反、友军开火、附带伤害和自我伤害——这些都是在古代和今天试图使用和控制有毒武器时反复出现的主题。
罗马哲学家卢克莱修(Lucretius)在公元前一世纪就有着对生化战争所带来恶果的思考:“悲剧性的不和谐,催生了一个又一个发明,使得战争的恐怖与日俱增。”军备竞赛发展出越来越多可怕的武器,加深了人们的心理恐惧,加剧了死亡的痛苦,带来苦难和毁灭。而这些,都远超简单的战争武器的效果。
一个重要的实际问题是,如何处置不可摧毁的生化武器。一旦制造出来,有毒武器就有了自己的生命,可以抵抗毁灭,并威胁伤害几代人。比如两次世界大战以及之后仍在使用的数千吨的生物和化学武器,它们潜伏在被人遗忘的倾倒区,释放毒素,给不知情的发现者带来严重风险。这些武器,以及储存在世界各地实验室中的无数小瓶天花、炭疽和其他超级病原体,已经成熟并可以用于武器化,它们的前身是被囚禁在耶路撒冷圣殿下的罐子里的“瘟疫恶魔”,以及被锁在巴比伦金棺材里的瘟疫。
在凝固汽油弹和核弹被发明的两千年前,希腊人和罗马人就遭遇了化学火力武器,这种武器可怕的破坏力无法用正常手段检测。古代的评论家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平息这种可怕的火焰武器的唯一希望就是用泥土把它覆盖起来。现在,那些拼命埋藏毒药和火武器的尝试,似乎展示着我们自己在地下处置危险武器的努力:眼不见心不烦。但正如神话中的预警所示,悲剧性的短视仍折磨着人们。各国仍在寻求安全的方法,来处理世界上已经出现的生化弹药和放射性核废料。但不论是焚烧、倾倒入海、掩埋入土——每一种方法都可能给当代人和后代人带来污染的危险。
但愿很久以前发明的生物毒性武器的有毒气体很容易被消灭,只要把它们藏在堆积如山的岩石下就好了。但愿神话真的拥有警告无情的黑暗战争科学发展的力量。也许有关斐洛克特底 (Philoctetes)的神话能给人带来一丝希望:这位希腊神话中参加了特洛伊战争的英雄,决定把可怕的弓箭献出来用于治疗,而不是把武器传给新一代的战士。他的行为预示着,现代社会可以努力缔结条约,让各国同意停止生化武器和核武器的扩散和部署,并将科学技术用于努力减轻人类痛苦。
人们只能希望,对有毒战争的神话起源和最早的历史现实的更深入了解,可能有助于降低将整个自然转变为致命武器库的动力,将其重新导向为寻找更好的治愈方法。
Greek Fire, Poison Arrows, and Scorpion Bombs 一书表明,几乎在所有文化中,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生物和化学武器被视为比常规武器更令人厌恶的存在。当第一个弓箭手将箭矢浸在毒药中时,对使用这种武器的疑虑就出现了。探究人们将自然武器化的悠久历史是一项迷人而又令人沮丧的任务。一旦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世界也就弥漫着对生物和化学战争技术的恐惧。虽然将致命材料、动物和动物产品武器化的冲动是我们从远古时代留下的深刻遗产之一,但对它们构成的可怕生理心理危险的认识也是如此。通过更多地了解前者,人们可以加深对后者的了解,进而可以努力将对自然力量的运用,转化为善举而非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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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eek Fire, Poison Arrows, and Scorpion Bombs
火焰喷射器、毒气、燃烧弹、疾病的大规模传播:这些可怕的战争武器是现代才有的吗?并不是。在这部有关非常规战争起源的历史中,斯坦福大学古典文学和科学史的研究学者 Adrienne Mayor 论证到,人类使用生化武器的历史已有数千年。而在各地不同的文化中,也存在对使用这些武器的道德性的辩论。Mayor 将赫拉克勒斯(Hercules)和特洛伊战争的神话世界、希罗多德(Herodotus)和修昔底德(Thucydides),以及现代战争和恐怖主义联系起来,使得这本含有丰富插图的书籍可以很好地帮助读者进入战争的幽深领域。
章节目录
引言 规则之外的战争
Introduction. War outside the Rules
第一章 赫拉克剌斯和九头蛇:生物武器的发明
1 Heracles and the Hydra: The Invention of Biological Weapons
第二章 厄运之箭
2 Arrows of Doom
第三章 毒水与致命的蒸汽
3 Poison Waters, Deadly Vapors
第四章 巴比伦神庙中的“一箱”瘟疫
4 A Casket of Plague in the Temple of Babylon
第五章 甜蜜的破坏
5 Sweet Sabotage
第六章 动物盟友
6 Animal Allies
第七章 地狱之火
7 Infernal Fire
后记 九头蛇
Afterword. The Many-Headed Hydra
PUP作者简介
Adrienne Mayor
斯坦福大学古典文学和科学史的研究学者。著有《毒王:米特里连梯六世的生平与传说》(The Poison King: The Life and Legend of Mithradates)以及《罗马最致命的敌人》(Rome’s Deadliest Enemy),这本书入围了国家图书奖的决赛。她还与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合作出版了《神和机器人:神话、机器和古代技术梦》(Gods and Robots: Myths, Machines, and Ancient Dreams of Technology) 和《亚马逊人:古代世界女战士的生活和传说》(The Amazons: Lives and Legends of Warrior Women across the Ancient World) 以及《飞蛇和狮鹫爪子》(Flying Snakes and Griffin Claws)。
原标题:《病毒、地狱之火、毒箭和蝎子炸弹:探索生化武器的古代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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