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思想周报丨美国学生贷款陷入僵局；印巴分治75年

悬而未决的学生贷款决定如何影响了人们的生活？

自1990年代以来，美国的学生贷款债务激增；截至2022年5月，联邦教育贷款的未偿余额已经超过1.6万亿美元。在竞选期间，乔·拜登支持“立即取消每人至少10000美元的学生债务”的计划；然而，在两年后的今天，政府仍然未能给出详细的落实方案。尽管自2020年3月大流行开始后，政府暂停了学生贷款还款，但依旧背负着学生贷款的人们则认为拜登应该兑现竞选承诺；而拜登也表示，他将在暂停还款的结束日，即8月31日前宣布关于大规模减免学生贷款的决定。

当地时间2021年12月22日，美国华盛顿特区，美国白宫新闻秘书珍·普萨基在简报会上证实，拜登已经宣布将学生贷款的偿还期限延长90天，到明年的5月1日。普萨基说，部分学生贷款的借款人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需要时间偿还。

在谈论减免或取消学生贷款之前，我们需要先对背负学生贷款的群体建立初步认识。《新共和》杂志在报道中指出，全美约有4300万人背负着学生贷款的债务；但出人意料的是，其中约有40%的债务人是在没有学位的情况下背负着债务。其中包含了大量的老年人，他们甚至会因为无法按时还上学生贷款导致自己的社会保障遭受损害。此外，许多因为无法还贷，而将贷款延期至20到25年的群体则面临着债务收入比过高、信用评分降低等问题。背负学生贷款的群体是多元且复杂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一群体的数量极大、且并不富裕。在该群体中，少数族裔的债务人则更能体会到贷款的压力，专家称他们更有可能以更高的利率借款并难以还款。[1]

许多对债务感到绝望的人们寄希望于联邦政府的干预，包括减免乃至取消债务。由于超过90%的学生债务由联邦政府担保，同时政府既是贷款人，也是收债人，所以政府在其中有着极大的权力。然而，拜登政府迟迟不愿表态的做法也使得债务人感到不安。对此，学生债务危机中心的主席兼创始人娜塔莉亚·艾布拉姆斯（Natalia Abrams）直言：“我们每天都感受到借款人的压力、焦虑和恐惧。他们第一个问题永远是：你们知道什么？会发生些什么？我需要做些什么才能筹集资金来支付下个月的学生贷款？” [2]

尽管拜登表示将会在8月31日前宣布决定，但人们猜测政府将会再一次暂停付款延期，而许多人期待的债务免除是否会实现还尚不明确。事实上，自前总统特朗普于2020年3月首次暂停贷款支付以来，冻结期已延长六次。该命令冻结了美国教育部提供的联邦学生贷款的应计利息，冻结了超过4000万美国人所欠的1.6万亿美元债务。

美国公民自由联盟（ACLU）的高级竞选策略师卡洛斯·莫雷诺（Carlos Moreno）表示： “数百万人还在为通货膨胀和不断上涨的房价和租金而挣扎，但拜登总统还没有就学生贷款减免提供一个明确的答案，这是非常令人沮丧的。” 债务集体组织的发言人布拉克斯顿·布鲁灵顿（Braxton Brewington）则指责政府多次在暂停付款的截至日前态度模糊，并强调“长时间地拖延决定、甚至在最后截至日前才公布政府计划，这种做法会损害数千万美国人做出重要财务决定的能力。许多人还在为自己是否能够为退休储蓄、支付药物或儿童看护的费用，甚至支付房租而发愁。”

此外，随着中期选举的来临，拜登也感受到了来自立法者和选民的压力。上个月，参议员鲍勃·梅南德斯 (Bob Menendez) 发布了一封由100多名国会民主党人签署的信函，呼吁拜登延长暂停，理由是国内的部分群体正因新冠病毒而面临经济困难，同时他们也饱受通货膨胀的困扰。学生债务危机中心指出：民意调查显示，三分之二的选民，以及大多数从未上过大学的人，支持以某种形式取消学生债务。即使在年轻的共和党选民中，这种趋势也在继续，56%的人支持取消学生债务。每个人，无论其政治背景或年龄，都受到了学生债务的影响，并希望领导人采取行动。[3]

长期以来，许多美国的年轻一代就相信这样一种说法：接受大学教育是成功的关键。然而，学生贷款的压力以不同方式影响了学生和家庭对高等教育的认识。对于无力承担学生贷款的家庭而言，高等教育是不得不放弃的选项，学生们在高中毕业后就开始寻找工作；而对于咬牙承担贷款的家庭而言，它又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新共和》在文章中回顾了学生贷款危机的转折点：在90年代末，联邦学生债务是如此微不足道，以至于政府甚至没有测量它。然而，美国政府用教育政策取代了劳动政策。政府展示出了这样的态度： “我们不会投资于好工作，我们不会为了提高最低工资而加强劳工运动。我们要告诉人们，贫穷是他们的错，让他们去上学，拿个学位。如果他们上的是营利性大学，那也没关系。”这导致了成千上万的人前往大学，大部分是贫穷的黑人或其他少数族裔。此外，经济大衰退也是学生债务激增的一个主要因素，因为当环境困难时，人们觉得他们必须去上学，努力改善自己，以摆脱困境。那些职业发展顺利的群体或许不会将学生贷款视为阻碍，但对于其他人而言，背上债务无疑让他们本就不易的生活雪上加霜。

那么，暂停学生贷款对于那些家境并不优越的群体究竟意味着什么？在《华盛顿邮报》的报道中，作者Daisy Verduzco Reyes指出：对于那些背负债务的人来说，暂停还款不仅帮助他们在大流行期间维持生计，还使他们能够供养父母和其他亲属、偿还消费者债务、举办婚礼、计划家庭并开始储蓄买房。在采访中，身为第一代移民的卡拉分享了自己为了攻读工业工程硕士学位而负担了一大笔贷款的故事。她说：“在我看来，支付所有这些学生贷款的利息，并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继续支付，这是没有道理的……你基本上已经还清了你借的所有钱；你还需要支付几乎两倍的利息。”贷款减免将使这些毕业生能够追求许多人共同的基本目标：维持生计、组建家庭、为退休储蓄以及开始储蓄买房。[4]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支持暂停或取消学生贷款。许多共和党人反对推动广泛的减免计划以及延长目前的还款暂停，抨击这种救济对没有上过大学的美国人不公平，并声称这将助长通胀上升。对此，负责任联邦预算委员会（Committee for a Responsible Federal Budget）高级副主席马克·高德温（Marc Goldwein）则表示，“延长目前的暂停支付与通货膨胀问题的规模相比，并不算大。但与总统对抗通胀的工具相比，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他还称，结束冻结支付是“政府对抗通胀的最直接和即时的工具之一”。

在目前的局势下，悬而未决的决定则让负债的人们感到了持续的紧张与压力。尽管拜登曾做出过令人期待的承诺，也保证在8月底前给出详细的计划，但距离真正解决学生贷款的僵局或许仍有不小的距离。

引用文章：

[1] https://newrepublic.com/article/166764/joe-biden-student-debt-cancellation-games

[2] https://thehill.com/homenews/administration/3606883-biden-keeps-student-loan-borrowers-in-suspense-over-payment-pause/

[3] https://www.thendation.com/article/politics/student-debt-cancellation-movement/

[4]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politics/2022/08/12/biden-student-debt-pause-forgiveness/

印巴分治75周年

萨尔曼·拉什迪（Salman Rushdi）在纽约遇刺，正逢印巴分治75周年（8月15日）前夕。拉什迪出生于印巴分治那一年，他在1981年出版的小说《午夜之子》也正是为那一时刻书写的史诗性寓言。

Open Democracy上周刊出一篇文章，作者Rashmee Roshan Lall指出，分离之际，两国几乎是彼此的镜像——一个印度教徒占大多数，一个穆斯林占大多数，然而对未来的愿景却全然不同；但在75年之后，极端民族主义、宗教问题上的不宽容，让两个政权前所未有地靠拢在了一起。巴基斯坦是作为南亚穆斯林的家园而建立的。同时，印度一开始是一个包容性强的世俗国家，现在已经稳步走向印度教的大一统（Hindu majoritarianism）。在这两个都拥有核武器的邻国，信仰驱动着政治，它们“兄弟般的”相似之处比以前更加明显。

印度的 “恶化”（用拉什迪的话说）在莫迪领导的”印度教民族主义人民党”（简称“印人党”，BJP）上台八年后非常明显。该党在2014年赢得了一场“压倒性的胜利”。2019年，“印人党”以压倒性优势再次当选。与巴基斯坦一样，宗教团体在印度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尤其是“印人党”的民族主义准军事组织RSS（Rashtriya Swayamsevak Sangh），该组织将在2025年庆祝其成立100周年。BTI在2022年关于印度的国家报告中指出，RSS正在扩大“其在全国各地的存在”，可能拥有700万成员，并控制着许多其他组织，包括印度最大的、拥有超过1000万成员的工会Bharatiya Mazdoor Sangh，以及12000所学校和近1000个NGO。”

当地时间2022年8月14日，巴基斯坦瓦格赫地区，在边境哨所，巴基斯坦游骑兵和印度边境安全部队(BSF)士兵参加了巴基斯坦第75个独立日庆祝活动中的鸣金收兵仪式。

在RSS长期成员莫迪的领导下，印人党政府将连续赢得选举视为民众对其明确的“印度教民族国家”愿景的肯定，尽管该愿景与印度首任总理尼赫鲁和其他推动印度独立的领导人提出的世俗理想完全相悖。“印人党”推进行动的速度很快。它承诺要“清洗”印度的西化思想造成的污染，并以“正确的方式[原文如此]展示我们的印度文化遗产”，任命强调印度教价值观优越性的学者担任重要职务，印度教活动家承担了“道德警察”的角色。由印人党执政的各邦开始严厉打击被印度教徒视为亵渎神圣的屠牛行为，现在至少有18个邦将屠牛行为定为非法。这场运动引发了骇人听闻的做法，即对任何被怀疑从事牛交易甚至拥有牛肉的人实施“私刑”。“人权观察”在其2019年的一份报告《印度的暴力护牛》中指出，自2015年5月以来，“至少有44人——其中36人是穆斯林——在印度12个邦被杀害”。报告还指出，这种袭击往往针对穆斯林、达利特人（印度种姓制度中的“贱民”）和原住民社区，警方拖延调查，一些当选的印人党官员为暴力辩护。就在几周前，中部中央邦的两名原住民男子被杀，一名高级警官解释说，“在死者的房子里发现了12公斤的牛肉”。

几个由印人党统治的邦还通过了法律，将跨宗教婚姻的皈依定为刑事犯罪。第一个这样做的是印度人口最多的北方邦（UP），该邦由一位强硬的印度教僧侣阿迪迪亚纳特（Yogi Adityanath）领导。被坊间称为“爱情圣战”的法律规定，改变宗教信仰可被判处最高十年的监禁。批评者说，这些法律造成了一种“社区隔离的局面”，并使印度教民间治安组织有胆量阻止不同信仰间的婚姻。但是，皈依印度教——被定义为“祖先的宗教”或ghar wapsi（“回家”）——在印人党执政的北阿坎德邦和中央邦则可以豁免。

在印度倒退的路途上最具标志性的是2019年通过的《公民身份修正法》。这部法律给予阿富汗、孟加拉国和巴基斯坦受迫害的少数民族快速入印度籍的权利——只要他们不是穆斯林。这是印度独立后的历史上第一次明确将宗教信仰作为入籍的标准，这在国内外都引起了警觉。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的一位发言人将该立法描述为“从根本上说是歧视性的”。

与此同时，被称为“推土机爸爸”的北方邦的阿迪迪亚纳特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种时尚。在印人党控制的各州，当局在司法程序开始之前就推平了被指控犯罪的穆斯林的房屋。印度宪法专家巴蒂亚(Gautam Bhatia)估计，从警方确认“麻烦制造者”被指控，到市政当局通知他们的房子是“非法的”，再到实际拆除，中间的周转时间“不到24小时”。反对党国大党领袖拉胡尔·甘地（ Rahul Gandhi ）在推特上发布了一张印度宪法旁边的推土机图片，称国家正在从事“拆毁印度的宪法价值”的活动。

在1947年8月14日独立日之前，巴基斯坦的创始人穆罕默德·阿里·真纳做了一个简短的尝试来鼓励包容性。他劝告这个新国家的公民，“你们是自由的；你们可以自由地去你们的寺庙，你们可以自由地去你们的清真寺，或者去这个巴基斯坦国的任何其它寺庙进行礼拜”。显然，这一信息并没有对巴基斯坦产生持久的影响，而现在，印度似乎也难以跟上伴随其诞生的世俗咒语的步伐。

参考资料：

https://www.opendemocracy.net/en/india-pakistan-75-partition-religious-intoler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