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 | 电影大师的秋季美学

高温持续，关于秋天的话题却在各个社交软件上悄然兴起：“夏天的第一根冰激淋”“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初雪必吃炸鸡”......

在浩渺的宇宙里，在无限的时空中，在工业化进程下，人类仍然坚持对季节的感知与回应，仍然愿意停下脚步稍作喘息，以琐碎的仪式标记当下，一如千百年前古希腊的人们燃起篝火，且歌且舞，祭拜酒神，其实也是件让人感动的事。

提香《酒神节的狂欢》 | 图片来自网络

“风吹树叶，自成波浪” 。电影是对物质现实的记录，亦即对日常可见现象的记录。电影用丰富的影像与声音细节，帮助我们发现生活之美，捕捉那些易于消逝的具体生活，以及季节更迭中生活质感的微妙转变。

01｜《秋天的故事》

在埃里克·侯麦的镜头里，秋天属于葡萄、中年人和一段爱情的发酵。

电影《秋天的故事》 | 图片来自网络

葡萄成熟之际，迟暮而又孤独的葡萄园主玛嘉利渴望遇见理想爱情，但不愿主动迈出一步。儿子的女友、也是玛嘉利的忘年好友罗欣以及闺蜜伊莎贝拉都打算分别将前男友哲学老师和征婚广告上认识的男子杰托德介绍给玛嘉利，却又不完全舍得拱手相让，几位男女在一场婚礼上产生了交错的龃龉与不和，引发了友情的信任与考验。但最终，在玛嘉利与杰托德的巧合趣味中，故事回到了原点。结局宛如一串九月底的葡萄，散发出成熟的香气。

法国资深影评人米歇尔·塞尔索在其《埃里克·侯麦：爱·偶然性与表述的游戏》一书里评论《秋天的故事》的尾声：“突出了一种存在与生活的快乐，即便还有一些问题悬而未决，但它拒绝了任何对于生命的悲观眼光。”

电影《秋天的故事》 | 图片来自网络

正如侯麦自己所说：“Jene dis pas，je montre（我不说，我呈现）。”作为人间四季系列故事的最后一部，《秋天的故事》仍然延续了一贯的诗意化叙事风格，故事矛盾与情节都高度弱化，人物的情感与关系变化成为叙事主题。自然的秋日光线、真实的街道场景、大段的人物对话、琐碎的生活日常，共同建构了影片诗意、真实、哲理的叙事风格，展现人物真实生存状态的同时，展现关于爱、伦理、人性的道德性思考。

导演埃里克·侯麦 | 图片来自网络

在这里，季节既是叙事背景、亦是叙事对象和道具。葡萄的成熟、收成代表着时间的流逝，40桶葡萄酒亦是将主角、其他男男女女串联在一起的重要道具。同时，秋天特有的丰收、成熟、温暖这些属性成为了电影的基调，贯穿于人物的情感走向里，传达出侯麦的美学观念与艺术哲思。

02｜《秋刀鱼之味》

“秋刀鱼是忠实的报秋鱼，一烤秋刀鱼，便像是风吹透心中隙缝，凉飕飕的感伤随即涌上来”。

正如同导演小津安二郎在他的日记里写下的这段诗意描绘，影片《秋刀鱼之味》虽然通篇未出现秋刀鱼的身影，但那些细枝末节的心动，稍纵即逝的错过，充满无奈的离别，就如同食用秋刀鱼时的复杂味觉，温暖的脂肪与苦涩的内脏，苦中带咸，皆涌上舌尖。

电影《秋刀鱼之味》 | 图片来自网络

《秋刀鱼之味》是由小津安二郎执导，笠智众、岩下志麻主演的剧情片。要理解这部电影，首先得明白蕴藏在片名背后的日本饮食文化。

秋刀鱼 ，秋风落叶之时肥美。秋刀鱼在日本是秋天的信号，好比阶下的梧桐落叶，瑟瑟秋声；又好似城市街头烤地瓜，只需很少的钱，在阵阵逼人的寒意中，感受到简单食物的温暖。

秋刀鱼在秋天出现，与秋天时令物候的变化联系在一起，引发人们的离别、伤感、落寞，种种感触交织在一起，这就是秋刀鱼之味，鲜美背后的一丝丝苦味。这是秋天的况味，也是人生的况味。

影片讲述了老人平山的家庭生活和嫁女的过程。平山有个待嫁的女儿，但他没放心上，直到遇上中学老师。老师晚年和女儿一起生活，彼此都不快乐。平山看在眼里，才开始害怕误了女儿婚期。良缘终于找到了，但女儿嫁的，却不是原来的意中人。婚宴后，平山到了酒馆，这一回，孤独的父亲醉倒了……

因此，尽管影片中并没有实际出现秋刀鱼，也没有出现提示季节的标志物，影片却依然呈现出初冬将至的萧瑟感与悲凉感。“秋刀鱼之味”指涉的是主人公平山在电影中的生命体验，即儿女走向社会、脱离家庭，而父母步入暮年，生命走向倒计时。

电影《秋刀鱼之味》 | 图片来自网络

小津的影片几乎都根扎世俗生活，表现人的普遍经验，表现人受到自然与事的不同情境所触发的感动。小津舍弃以人物夸张的情绪或行为表现变化本身，而将无常触发的人生况味悄然融入于自然之中，哀伤和喜乐如细流暗潮涌动、相互交织，由碎屑微小的自然事物、季节变更，引发幽微而又深刻的体悟。

我们无法留住秋天，就像无法复原一枚银杏叶。幸好我们还有电影，或展现富饶与丰盛，或流露哀婉与萧瑟，或关乎爱与离别，电影大师以多样的影像世界，阐释并留存人间秋季的种种形态。

【相关图书】

《美丽之味：侯麦电影随笔》

[法]埃里克·侯麦 著

李爽 译

中信出版·大方 x 雅众文化 2022年4月

《美丽之味：侯麦电影随笔》汇集了侯麦于1948—1979年间撰写的重要评论文章。全书共分为四个部分，包含了侯麦对电影美学的探讨，制作电影的经验，还有其对茂瑙、希区柯克、德莱叶等名导的作品评论等。此外，书中特别收录了让·纳尔博尼与侯麦在1983年的对谈，还原了侯麦作为“电影评论家”的又一面相。

原标题：《聚焦 | 电影大师的秋季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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