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人文 · 书评】为城市中的非正式经济辩护？——读《南非与津巴布韦城市中的非正式经济》｜中国投资

原创 刘伟才 中国投资参考

导读

非正式经济被认为是南方国家特别是非洲国家城市化进程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非正式经济是历史的延续，也是现实的存在，它不仅影响着城市本身的形式与结构，也影响着所在国家整体的经济、政治和社会发展

非正式经济被认为是南方国家特别是非洲国家城市化进程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非正式经济是历史的延续，也是现实的存在，它不仅影响着城市本身的形式与结构，也影响着所在国家整体的经济、政治和社会发展。

近年来，非洲国家城市中的非正式经济问题正在受到越来越多研究者的关注。因诺森·莫约和特莱诺斯·贡博合作的《南非与津巴布韦城市中的非正式经济》选取南非与津巴布韦这两个在城市化进程方面比较突出同时又在经济、政治和社会等方面有独特的种族主义经历的国家，并以约翰内斯堡、德班、哈拉雷、布拉瓦约等为具体案例，从政治经济学的视角对两国城市中的非正式经济问题进行了描绘和分析，为人们认识和理解非洲国家城市中的非正式经济以及城市发展本身提供了新的参考。

《南非与津巴布韦城市中的非正式经济》通过相关历史回顾和现实分析明确了南非与津巴布韦城市发展的特殊性以及由此而来的非正式经济问题的复杂性。在北部非洲、西部非洲、东部非洲沿海等区域，城市化进程在殖民统治建立之前就已开启，有相对比较长的历史，相应的非正式经济也已经历了较长时间的发展。但在南部非洲，城市发展主要是白人统治确立后的事，一些主要的城市实际上也是由白人建立。在种族主义思想和统治实践的支配下，南部非洲国家的城市从规划、建设到运行基本都不考虑黑人，黑人长期被认为不属于城市，只属于“部落”、村庄和保留地。但是，城市中白人的生产和生活实际上离不开黑人，所以黑人最终还是成了城市中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相应的非正式经济活动也逐渐产生。不过，白人统治当局在大部分时期里仍然有比较充分的能力管理和控制种种非正式经济活动，在有限度的容忍之外，仍能通过限制进城、实行通行证法规、驱赶、清理、“圈禁”或强制“迁移”等手段实施管制。

黑人多数统治建立后，南非和津巴布韦都不得不面临一个困局：它们所继承的城市是要对黑人进城和黑人非正式经济活动尽可能实施限制的白人种族主义模式的城市，但新的政府却在理论上要容许黑人进城并尽可能包容乃至支持他们的非正式经济活动。南非和津巴布韦城市中的非正式经济活动也确实在两国黑人多数统治建立后出现了快速的增长，而快速增长的非正式经济也很快对城市的运转和发展造成了冲击。在这种情况下，两国的城市管理者实质上还是沿用了种族主义统治时期的一些框架和模式，它们视城市中的非正式经济是一种“空间化的异常”，即便不消除也一定要限制。尽管两国也一直在采取措施从城市规划、建设和管理等多个方面调和历史遗产与现实责任之间的矛盾，但历史本身的复杂性和现实能力的不足使诸多问题得不到相关方都满意的解决，导致城市规划、建设和管理与非正式经济活动之间的脱节，从而引发城市弱势群体的生存危机以及因抵抗和逃避管制而产生的暴力、破坏、犯罪、相关公职人员腐败等问题。

此外，相关问题还与国际移民、妇女、政治活动等相关联。国际移民在南非参与城市非正式经济活动的情况比较突出，这实际上也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尽管有多次的排外运动，但国际移民进入以及他们对非正式经济的参与仍越来越多。妇女参与非正式经济在南非和津巴布韦都比较普遍，在一些城市街头的非正式经济活动中，妇女可称主力，并且一些妇女的非正式经济活动还是其所在家庭维持和提升的唯一出路。至于政治活动，非正式经济所在的空间往往是政治宣传和讨论的重要场所，非正式经济活动的从业者也会被调动起来参与游行、选战等活动。这样一来，城市中的非正式经济实际上超越了城市本身，成为影响相关国家发展的重要变量。

《南非与津巴布韦城市中的非正式经济》一书对城市中的非正式经济持认可支持的态度。在该书作者看来，首先，非正式经济具有自主性和灵活性，它在创造就业和为大量城市居民提供生计方面占有重要地位。比如约翰内斯堡的非正式经济活动不仅为新增的城市人口提供了就业机会，也推动了约翰内斯堡城市经济的增长，对城市内一部分人群的日常生活尤其是失业者和贫民的日常生活也发挥了作用。其次，非正式经济与正式经济活动并不能截然分开，它们之间有联系，能融合，能互相影响，也有可能发生转换。非正式经济扩展实际上是城市扩展的先驱，比如哈拉雷，它通过吸纳并改造非正式经济开拓的空间实现了自身的扩大和重构；而在布拉瓦约，非正式经济实际上与正式经济形成了密切的协作，前者会依靠后者的供货并为此主动地靠近后者开展活动，后者也乐于让前者成为自己的分销者。再次，非正式经济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正式经济失败或存在不足的结果，比如一些非正式经济从业者实际上是正式经济领域的失业者，而这归根结底是政府和城市管理者低效或者无能造成的，非正式经济实际上分担了政府和城市管理者的压力，所以它们没有资格和理由打压非正式经济。

在《南非与津巴布韦城市中的非正式经济》一书的作者看来，非正式经济在非洲国家城市中的存在是一种客观现实，是非洲国家城市化进程的一个基本特征，因此南非和津巴布韦两国的政府和城市管理者应正视非正式经济的存在并重视非正式经济的维护和发展，应正确认识非正式经济发展的现状和实际作用，不应将非正式经济与正式经济相对立，也不应简单化地视正式经济为主、非正式经济为次。作者还进一步尖锐地指出，种种问题难解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两国政府和相关城市的管理者沿袭了种族主义时期的城市规划、建设和管理理念和实践，而这些理念和实践本应受批判并应加以摒弃。然而，作者也不得不表示，将非正式经济纳入城市规划考量和建设管理实践仍只停留在话语表面，南非与津巴布韦两国在这些方面做的仍远远不够。对于这样一种局面，似乎应该承认决策者和决策执行者所要考虑和面对的东西确实比较复杂，研究者的一些观点和建议或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

《南非与津巴布韦城市中的非正式经济》一书强调从政治经济学的视角去看待和分析问题，明确非正式经济绝不仅仅是经济，解决非正式经济问题也不能只从经济层面出发，这值得肯定。该书也强调从去殖民化的高度看待南非与津巴布韦城市中的非正式经济问题，认为应对殖民主义和现代主义的城市规划理念和实践进行批判，不应按照欧洲和北美城市的模式标准来发展非洲城市，这样的话语很能激起非洲民族主义者特别是非洲知识分子的情绪，但落到实践，恐怕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不过，现实情况是，决策者想方设法的管理和研究者旁征博引的讨论并没有阻挡非正式经济在城市中的扩展，尽管时有波折，但这种扩展的趋势从短期来看不会轻易被扭转。显然，这是一种既有发展水平的必然——既有的发展无法提供足够的正式经济机会，也没有能力抹杀非正式经济。就此而言，当然可以呵斥过往的不是，但更重要的似应是注目当下和未来的整体发展。

《南非与津巴布韦城市中的非正式经济》

｜Inocent Moyo and Trynos Gumbo, Urban Informality in South Africa and Zimbabwe: On Growth, Trajectory and Aftermath, Springer Cham, 2021.｜

作者简介

因诺森·莫约（Inocent Moyo），南非祖鲁兰大学（University of Zululand）地理与环境研究系系主任，高级讲师;

特莱诺斯·贡博（Trynos Gumbo），南非约翰内斯堡大学（University of Johannesburg）城市与区域规划系系主任，副教授。

目录Introduction：

1. Introduction on the Urban Economic Informality Context

2. Historicising Urban Economic Informality

3. Modernity, Urban Planning and Informality

4. International Migrants and Urban Economic Informality in South African Cities

5. Spatial and Compositional Formality–Informality Interfaces in the City of Harare, Zimbabwe

6. Rising Informality and Role in Shaping Economies in Johannesburg City

7. The Spatial Configuration and Reconfiguration in Bulawayo City: Regarding the Impact of Politico-Economic Ideologies

8. The Changing Shape of Economic Informality in Durban

9. Urban Informality Policies and Regulatory Frameworks in South African and Zimbabwean Cities

10. Political Dimensions of Urban Informality in South African and Zimbabwean Cities

11. The Aftermath

编辑 | 肖静秋

校对 | 闫建军

设计 | 大 米

本文刊于《中国投资》2022年7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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