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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手指:全职玩乐队是因为不想长大
像脏手指这么有趣又带劲的年轻乐队并不多见。
灯光转暗,舞台后的幕布上开始播放一部1980年代老电影的片段,是一群纺织女工穿着漂亮裙子在公园门口比美的画面,在欢快又颇具时代感的电影配乐中,“脏手指武工队”几个字缓缓出现在画面上方;接着金发的巴西鼓手款款登台,把一个穿着花棉袄的奥特曼玩偶放在舞台中央,再在架子鼓后坐好;紧接着戴着心形耳环、俊俏白皙的吉他手与刘海长得遮住眼睛的贝斯手走上台,最后是戴着墨镜、大衣下藏着有着一片圣诞树林文身手臂的主唱。还没等你猜测这是支什么风格的乐队,狂躁的鼓点与喧闹的琴音便不容喘息地涌入耳膜,瞬间点燃了静候一晚的人群。
这是2017年12月24日的育音堂,有脏手指的平安夜注定疯狂。这支“成立于2013年解散于随时”的上海朋克乐队,由主唱管啸天、吉他手邴晓海和贝斯手张海明三名90后成员以及较年长的巴西籍鼓手Alex(中文名赵子龙)组成。他们的新专辑,也是签约兵马司后的首张专辑《我怎么学的这么坏》正式发行于去年12月12日,此前发布的一首《我也喜欢你的女朋友》让他们在独立摇滚乐迷中迅速蹿红,其脏乱狂躁的音乐风格与真实畅快的朋克态度让很多乐迷初听就果断将他们列入年度最佳。目前,脏手指正在全国巡演的路上。1月6日,澎湃新闻记者前往现场观看了脏手指乐队合肥站的演出,并在表演前跟这几位自嘲为“假冒的摇滚明星”的乐手聊了聊,发现他们对待音乐的态度非常纯粹,而且还很有野心。
脏手指新专辑巡演合肥演出现场。真朋克DIY自己的一切
脏手指起初由管啸天在大学时代创建。大多数校园乐队都免不了毕业就解散的命运,幸而邴晓海出现了,他让脏手指达到了难得的创作高峰,收录于第一张专辑《猴子王》的《班长》、《301》等歌曲均诞生于那时。后来管啸天偶遇了赵子龙,这位放弃了打鼓来到中国的巴西鼓手,为了脏手指再度拿起了鼓棒,正是他的加入让脏手指成为了一支朋克乐队。“我们的音乐以前很慢,第一次跟他排练的时候所有歌快了一倍。”邴晓海说。现任贝斯手张海明的入队则较晚,等到2015年上半年录第一张专辑时才加入。而后脏手指的阵容便稳定下来,一直延续至今。
脏手指早期的音乐受瑞典车库朋克乐队The Hives影响较大,乐队成员也都很喜欢Ramones、Television等一批美国1970年代以纽约CBGB酒吧为据点的乐队,在脏手指的音乐中也确实能够听出这些乐队的痕迹。但令人意外的是,管啸天还非常喜欢与自己音乐风格迥异的英国乐队The Smiths。“The Smiths的歌词非常诗意浪漫,非常个人化,没有什么大道理,都是浪漫的小事情。他们在音乐上对我们影响不大,但我喜欢那些歌词传递的信息。”管啸天说。的确,脏手指的作品没有宏大的主题,描述的大多是日常生活与小情小爱,而且充满了单纯而嚣张的少年心气。无论是“班长班长 这是我电话 班长班长 我送你回家”的甜蜜雀跃,还是“把我的作文 擦掉擦掉 把我的青春 写进课本 ”的烦闷沮丧,都是学生时代的真实写照;而“不要坐在我身边 我开始讨厌你啦 也别离我太远”以及直接写进歌名的“你还喜欢我吗?你说啊!”更是直率可爱得令人忍俊不禁。
脏手指在音乐风格上不属于正统朋克,因而被称为“朋克私生子”,但他们对朋克精神很认同。“但是朋克不就应该反抗吗?光唱生活琐事和小情小爱要如何反抗?”记者发出了疑问。
管啸天的回答很机智:“我们只想简简单单地做自己,没想过改变世界。但是做自己就是一种反抗。”
管啸天曾在脏手指的微信公众号中阐述过自己对朋克的理解:“朋克是DIY。DIY你的音乐,DIY你的生活,DIY你的一切。如果你选择做一个朋克,没有人会帮你,因为朋克在字典里的解释有一条,就是谁都别理我……一方面你必须坚持自己一烂到底的音乐,一烂到底的生活方式,一烂到底的人生哲理;另一方面,你必须为之奋斗,让别人欣赏这种丑陋的美学。”按照以上的解释,脏手指绝对是真朋克。微信公众号均出自管啸天本人之手,有演出信息和新作试听,也有他随手写下的短篇小说、诗与日常随想;周边T恤与徽章等等,也都是他们自己制作的成果;而巡演也无人帮忙安排,都是他们自己联系的;他们甚至还在身上装了GoPro,自己拍了一部巡演纪录片。
“巡演不难,只要愿意自己联系。而且也不太会亏钱,只要省吃俭用,住便宜的酒店,选便宜的交通工具。”管啸天说。他们第一次全国巡演在签约兵马司之前,那时乐队并不红,因此票房也不如这次。但他们还是去了33个城市,哪怕有时台下还不到10个观众。
签约兵马司为脏手指带来了更大的曝光度,但并没有改变他们的DIY作风,他们也不会因为走红就把自己当明星。在吉他手邴晓海眼里没有“歌迷”这个概念,只有喜欢他们音乐的朋友。“有人会喜欢我们,之后聊天,变成好朋友。现在喜欢我们的人多了,就没那么多时间去交朋友。但是有机会还是一定会成为朋友的。”他说。
那为什么还要写一首名为《假冒的摇滚明星》的歌,并在演出上表示送给自己呢?
“假冒的摇滚明星是一句自嘲,”管啸天如是回答,“因为自视甚高的人太多了,都觉得自己是真的摇滚明星。这个说法一部分是自嘲,一部分也是让大家反省反省。”
“不希望太多人喜欢我们”独立音乐圈并不好混,大多数音乐人都会选择一边工作一边玩乐队,以保证自己有稳定的收入。然而脏手指却是少有的全职乐队。“就是喜欢摇滚乐,没想过艰不艰难。我不觉得难,除了没钱就没什么太大的烦恼。”管啸天说。
“什么都付不起的时候,生活是最容易的。”他也曾在微信公众号上如此写道。
专注而纯粹的脏手指,演出起来特别拼。在育音堂平安夜演出中,邴晓海弹断了琴弦,只好中断演出向助演乐队借吉他。而在合肥的场馆试完音后,乐队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买鼓棒和拨片。
“你们没有随身带鼓棒吗?”记者问。
“带了,但是上一场打断了。”管啸天笑道,“我们就是特别耗器材。”
但朋克不等于拼命三郎,朋克也有混蛋的一面。敢把“我不要找份工作 我不要再去做活 什么都不想赚 能不能把你有的分我一半”这种没脸没皮的话写进歌词的管啸天,后来也坦白道:“其实全职玩乐队,就是因为不想长大。”说这话的他,笑得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但玩乐队早就不是一件很酷的事了。脏手指经常跟其他乐队做拼盘演出,把自己欣赏的乐队推荐给歌迷。“但是能推荐的乐队差不多都推荐完了。乐队太少了。这么多大学,这么多学生,却没多少乐队。”管啸天叹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DJ,到处都是那种跳舞的吧,到处都在蹦迪。”
脏手指的专辑《我怎么学的这么坏》。“那你们会觉得自己不合时宜吗?”记者问。
“他们才不合时宜呢!”贝斯手张海明嚷道。
谈及未来,脏手指的愿望是到世界各地巡演。身为外籍成员的鼓手赵子龙在很热切地推动这件事,队友们也很支持。
“我们有一个很大的计划,希望能去到全世界,”管啸天说,“一开始会去亚洲国家,然后是欧美。这些都实现了就可以去非洲。等我们去了非洲,再去子龙的家乡巴西就比较容易了。”
“当然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想到处玩一圈。”他补充道。
管啸天表示乐队的野心不在于名利。“我不希望太多人喜欢我们,不希望被主流社会认可,”他直言道,“有人喜欢有人恨,才说明你的音乐有个性。大家都喜欢,说不定有些事情做错了。”
“我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已经很难了。”管啸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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