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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散之的一生像小说一样好看,但却不是虚构的|此刻夜读
文学报 · 此刻夜读
睡前夜读,一篇美文,带你进入阅读的记忆世界。
日前,诗人路东撰写的《不俗即仙骨:草圣林散之评传》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
路东深入诗人、书法家、画家林散之鲜为人知的精神生活,深度解读林散之的诗书画,还原一个时代印记深刻、内心历程丰富的林散之。
在路东看来,林散之的书法之所以每一笔都动人心魄、沉郁勃发,秘密全在一颗诗的心里,在一个每天都沉吟和沉思的人心里。这便是林散之成为林散之的秘密,或一个平常人成为草圣的秘密。
这是一个诗人为另一个诗人写的评传。用诗人、散文家、画家车前子的话说,林散之的精神是诗人,面貌是书法家,诗人写诗人,颇有老乡见老乡之叹。
由此,“评传”为读者打开了一条隐秘小道,走上这条小道,不期然地遭遇“当代草圣”,领悟“圣”之所以“圣”,将是阅读此书的至乐。
短 评
林散之的一生像小说一样好看,但却不是虚构的
文 / 车前子
逃难路上的林散之,挎着竹篮,篮里有一包袱,裹着他的诗稿。
这是我以前听到的传说。
晚年林散之给自己题写墓碑:“诗人林散之之墓”。
我以前听到的传说。
有幸读到诗人路东撰写的诗人林散之评传,知这些传说都与事实相契。《草圣林散之评传》是一部既好读又耐读之书。林散之的精神是诗人,面貌是书法家,诗人写诗人,颇有老乡见老乡之叹。
路东说:“决定写这部评传之前,我对林散之的诗和书法已有不算粗浅的了解,但大量阅读林散之的个人史料后,林散之艺术意志的坚韧还是感动了我,深刻感动我的还有林散之在任何生活情境中对诗性的坚定持守。诗性贯彻林散之的整个人生,作为一个以成为诗人为荣的人,林散之生命中似有一片与生俱来的林中空地,这林中空地的光照虽然有时显得微弱,但它从未泯灭过。”
林中空地:戊戌变法运动失败后两个月,林散之出生在古镇乌江一个晚清将军家族。他出生时,这个曾经荣耀乌江古镇的家族已呈衰败之势,家族关系的裂隙正在扩大,其时,清政府的根基也已腐朽并摇摇欲坠了。诗人路东用空地包围了林中空地,这颗命运之果有两个核,这两个核的关系既不是双黄蛋的并置,也不是中国盒子的套装,仿佛虚无肖像画上实有其事的五官。
林散之在书写“弃而不舍”
路东把林散之当作一个事件,一旦将这种不合常识的事,当作既是个人的也是时代的秘密,两个核,核中核,林中空地就将成为事件的轮廓,这时候的林散之就会丰富得多,又因其丰富而值得人们去沉思。路东在《评传》中不忽略林散之以及其生活的时代,在这里,复杂主要是指观照与写作的难度,也就是说,路东把传统文人中的林散之置入在现代文本的巨大林中、空地上、迷宫里,历史叙事的难度显而易见。林散之写过一幅自我提示的对联:“我行喜圆,我志在方。”把握了林散之这种在复杂时代立身的方式,路东的评传便在方圆五百里驰骋纵横,洋洋洒洒,煞是好看。
这是一本好看的书:1898 年(即清朝光绪二十四年,农历戊戌年)的11月20日,天气渐冷,再过一个月就是冬至了,枝头的树叶正在风声中飘落,掠过乌江古镇的房屋,群鸟已开始南飞,驷马河正平缓流向不远处的长江。两岸旁的乌江古镇,一些小商贩在街巷中的青石板路上行走,小店铺的生意不温不火,小镇中很少出现生面孔,街坊邻居见了面打个招呼,人们的日子和往日一样平常,这平常中甚或还有些平庸。这一天,乌江的一切,似乎都处在某种压抑之中,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大片彩云,天空并没出现异象,这一天,林散之出生在乌江镇江家坂村。
林散之书法作品
“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大片彩云,天空并没出现异象”,这样顺畅的叙述,还有从容的讲谈,在本书里继续比比皆是:这三个儿子中,除林散之父亲体弱又好文未学武功,他的大伯父和二伯父,都习有武功在身。林成兴为人直率,性烈好斗。在当地,年少气盛的林成兴,武功算是比较出众。林成兴十八岁那年(1857年),为琐事与太平军发生争执,被激怒的太平军军官命村民将林成兴捆绑在一块石头上沉入塘中。村民在捆绑林成兴时动了恻隐之心,将绳索打成活结。林成兴自小就随父捕鱼,水性很好,他在塘底解开绳索,躲入河塘边的芦苇丛中,深夜逃出蒲圩,投奔了清军。
这本书像小说一样好看,但它偏偏不是虚构作品,它是一部耐读的大师评传。这是诗人写作的魅力,也是被写诗人的魅力吧。
事件之书,命运之书,奇迹之书。
一位诗人能安下心来撰写另一位诗人,的确是个奇迹,还写得这么长且丰饶。
作品选读
傅雷的信是1965年12月23日写就的,就算是当日寄出,那个年代的邮递通道,远不及现在发达,普通信件寄到南京要十天,林散之收到这封致谢函的时间,大约在1966年1月4日左右。幸福快乐的如意人生,往往是幼儿园里儿童们背诵的口号,其实,生活中令人失意和忧郁的事有很多,正因如此,人一旦幸遇了可喜之事,总会在这可喜之事中注入更大的期待。大多数时候,这期待是出自欲望,也有例外,比如有共同喜好又气息相投的友情,属于人生价值相契后产生的友情,它就与这欲望有别,而只与生命中素朴的愿望相关。收到傅雷信函大约一个星期后,林散之可能还处在该如何理解傅雷评论的心理纠结中,1966年1月11日晚,喜事上门,国画院资料员何乐之来到中央路117号,由他陪同而来的人,是林散之急切要何乐之恭请的高二适先生。
学者、诗人、书法家高二适
高二适时为江苏文史馆馆员,著名学者、诗人,后被誉为书法大师。早年他立志求学,北平研究院国学研究生毕业。中岁师从章士钊,后为章士钊的忘年交。1965年参与兰亭论辩,是《兰亭序的真伪驳议》一文的作者。高二适学识渊博,文史知识丰厚,书法独学自成,尤擅草书,诗风高古,具铿锵慷慨气,为人狷介自持,从不驰骛浮名,做人行事刚正不染。在书法上尤为自信,当时的许多书法家不入高二适的法眼,众多不识者说他过于狂傲了,但高二适觉得,他的书法当时未被时代认可,那是这个时代的平庸。人们说他狂妄,他也从不在乎,在书法上,高二适毫不谦虚地自我认可,他曾主动请篆刻家韩天衡刻章“草圣平生”,并在《澄清堂而堂法帖》后题字:“二适,右军后一人而已。”林散之名响书坛后,上海印人敬慕书法大师林散之,刻了一方“人书俱老”的闲章,让林散之的弟子庄希祖转交,林散之看后,自谦地认为,这方章他不能用,“人虽已老了,但字还未老”。由此可见,高二适的性格、个性以及狂放孤傲的立身态度,与林散之恰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林散之处世待人,向来偏于阴柔,委婉谦逊,高二适不同,他偏于阳刚,不屑随俗,傲岸耿介,当然,林散之的谦逊,有时也未必与真实心思完全一致。性格也会影响人的喜好,从两位书法家对笔的喜好,也能看出性格之差异,高二适惯用坚挺的狼毫,而林散之惯用的是羊毫,且是长锋。不谈日常生活的细节,仅从两人的书法和诗作来谈,稍有书法和文学见识的人,都可看出他们性格和个性的差异。许多人可能难以理解,这两个人的性格、个性以及处世方式,差异如此之大,如何能成为一见如故、彼此相惜的人生知己?从儒家中庸思想去谈,人立身于中和而不偏不倚,才是智慧和德性饱满的状态,而偏于阴柔或偏于阳刚,人就不能达至“无过无不及”的中和境界,人要行走在成圣的道路上,这种“偏”是要自觉克服的。在儒家,中和也是道德丈量的尺度,人在具体生活中的言与行,过和不及,都一定与这“偏”有关。人类迄今为止的性格理论,都还是未完成的理论,其中有许多模糊的东西,我们说某人性格是“外倾性”或“内向性”,这与某人成长的具体境遇有关,它还与性格基因有更微妙的关系。性格基因对人的行为虽不具有决定性,受到后天因素的影响会有所改变,但不管后天因素多强大,也不可能消灭性格基因。人们通常会说,性格即性情品格,这未必是恰当之言,人的性格偏于阳刚或偏于阴柔,在道德上用儒家这个尺度来丈量,也未必合适。一个人的言与行,不仅只是受思想的支配,它还与个性和性格有更深层的联系。人与人的日常关系,是亲和还是疏远,大多数情况下,与利益取舍相关,在非利益取舍的交往中,这种亲疏关系,并不完全取决于思想的默契,个性和性格的作用不可忽略。一般来说,两个人的性格和个性,一个偏于阴柔,一个偏于阳刚,这样的人有缘在生活中相遇,思想上只要无大的冲突,个人喜好又大致相近或相同,彼此喜欢的往往正是对方与自己相异的那部分。林散之和高二适的友情,依民间俗话讲,是两个人非常投缘,何以如此投缘呢?说是命中注定,那就比较神秘了,有一种值得参考的说法,他们都对中国传统文化尤为敬重,各自都有较深的修为,对诗与书法又各有造诣,这些只是这缘的一部分。两人所以投缘,不可忽略的一个事实是他们在性格和个性上,有较大的空间彼此互容,缺乏这种友情可互动的空间,就可能无法做朋友甚至会文人相轻,两个人的友情,正是因此才在这和而不同中越处越深厚。
高二适书法作品:七绝两首
据林散之儿女们回忆:“早在 1962年,高二适先生见到父亲为江苏省政协书写的毛主席七律《长征》,拍案惊呼,‘这才叫字!’并说此幅‘字字精神,耐人寻味’。” (林昌庚著.《林散之》第 97页,百花文艺出版社,2007年。)其时,林散之与高二适还不相识,高二适的赞誉是否确有其事,无人可证。在书法上,高二适极为自信,能这么说,正说明了他书法见识极高,果真有此说,应是高二适与林散之交谈时告知的事。
何乐之好诗,一日,他将林散之的诗带给高二适看,高二适看后,赞道:“诗坛一绝!”高二适不仅书法好,诗还写得才华惊人,表示有兴趣认识林散之,并请何乐之转带自己的诗作给林散之。读了高二适的诗作,林散之颇为惊叹,来南京几年了,竟不知南京诗坛有如此高手,又听说高二适在书法上有较高成就,人生知音难得,知己难求,林散之很激动,急让何乐之恭请高二适晤面。两人结交的心意相合,1月 11日南京下大雨,高二适的妻子劝他,雨夜路滑不好走,不如天晴了再访,高二适想见林散之心切,与何乐之冒着大雨来到林散之寓所。
林散之书法作品
两人相见,如久别又重逢的故友,尤觉亲切,全无初次相见的陌生感觉。中央路 117号院子里的雨声,似乎是呼应的掌声,林散之的画室里,灯光明亮,不时传出深沉而温馨的声音,他们相对而坐,从傍晚一直倾谈到深夜,两位年近七十的老人竟全无倦意。
民间有种说法,人老了会话多,儿子啊孙子啊再加些零零碎碎的往事回忆,不是老生常谈,就是无要点地唠叨啰唆,大多谈不出新东西来。这说的是普遍存在的事实,并非对老人不敬。林散之与高二适的交谈,既涉及被冲击的中国传统文化,又不时触及时代现状,与这种说法迥然有别。两位书法大师相遇,高二适不断写字条递给林散之,两个人议古论今,厚古之言中,时而透出薄今之意,话题由经而史,或论诗及书,各自都有些发人深思的提问,此起彼应,越谈越投机,绝无理解上的障碍。谈到了诗书画,高二适目空民国后书坛,语露锋芒,直言不忌,平时憋在心里没合适的人去说的话,一吐为快。学识渊博的高二适,率性坦荡,话语从不涉名利,时显竹林风气,这让林散之由衷钦佩。“嘤其鸣矣,求其友声。”一向慎言的林散之,知道这是几十年来从未幸遇之真高士,也直露心迹,尽性畅言。他们交谈的话题丰富,从人文传统、文史、诗、书法、个人经历到今日之事,即兴而谈,在诗与书法尤其是在诗这方面,两个人相互认同和赞赏,他们对书法有时也见解不同,但彼此间切磨箴规,又相互敬重,两个人很快便以知己相称。
初次相见,能交谈得如此愉快,说他们是因为气息相投,稍觉含糊了一些,性格和个性因素之外,还与这两位诗人、书法大师的经历、个人才华和人文倾向直接相关。高二适师从章士钊,林散之师从张栗庵,章士钊和张栗庵都是师古倾向极重之人,新文化运动时期,章士钊提倡文化复古、极力反对白话文,是抨击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人物,张栗庵是清朝进士,清朝崩溃后辞官回乡,拒不与民国政府合作,坚持以儒家圣贤思想课徒。两位为师者对弟子的影响极大,高二适和林散之都出生在清朝末年,自幼读圣贤书长大,经史子集在心,都有较重的崇古意识,他们年轻时就对新学不感兴趣,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改造旧文人的思想运动,对他们其实没起多大作用。仅以诗文来说,白话文两人都不喜欢,作为诗人,两位都推崇旧体诗,只写旧体诗,关于新诗,他们从没说过半句认同的话,新诗在他们的意识中,有可能连狗屁都不是。当然,这不意味着他们了解新诗。除此之外,两个人都怀才未遇,彼此相惜,也是他们能谈得格外愉快的内在缘由。
林散之绘画:日长林静图
林散之写诗几十年,在诗的业绩上,林散之的自我认同度要高于书画,他一向觉得自己的诗缺少知音读者,高二适的出现弥补了林散之内心的这份缺憾。在文史学识、诗和书法这几个方面,高二适都才华逼人,颇有成就,若非时代条件的制约,一定会有更高造就。谈做人的品格,将高二适放到古代高士群谱中去,也不失其风姿,林散之阅人众多,也结识了不少文才过人且品性不俗者,但高情远致如同高二适者从未见过。孤标独步,在生活中耿介而不羁者不是这个时代可以接受的人,这个时代仍有高二适这样的人是稀罕事。人经常生活在难以自主的状态中,不情愿而妥协的事不算少,将这种妥协看作是生活的智慧,这似乎已成共识了,不能说这与生活智慧无关,但有一些人在生活中的妥协行为,不一定适合这么去看,也许,他们的嘴里含着不为人知的黄连。事实上,绝大部分人都生活在庸常中,而且是这庸常状态的维护者。不向各种庸常妥协者,生活中能有几人?林散之坐在画室里,想了一些与高二适相识之前不曾多想的事,越想内心越激动,对与自己雨夜倾谈的高二适,尤为钦佩。
“寒雨连朝暮,人来喜在庚。初交留半夜,一语重平生。宛马春相顾,天鸡夜共鸣。君非魏公子,何意到侯嬴。”(出自《一九六二年元月十一日,雨夜,东台高二适先生,由画院何乐之同志介识,过我湖上寓所。长夜深谈,抗怀今昔。缀拾成五首,以报区区》其一,见《江上诗存》。)这是林散之记录他与高二适雨夜倾谈的五首诗中的一首,“一语重平生”是对交谈价值的高度肯定。林散之保持一贯谦逊的态度,以魏公子和侯嬴的交往,相喻两个人的初见,魏公子是战国四公子之一,为了魏国有好的前景,屈尊求贤,不耻下交,好名声为后世称颂。侯嬴是魏国隐士,比许多同时代人更具智慧,后助魏公子实现了政治愿望。林散之以隐士侯嬴自喻,在自谦之中,也隐含着自我认识,但“君非魏公子,何意到侯嬴”这个诗句,主要还是意在称赞高二适屈尊来访。这首五言诗,记录了两位大师初见时的情境。此外,诗中“人来喜在庚”这个句子,还印证了一个事实,在较长时间内,人们误认林散之与高二适相识于 1962年,《林散之》这部书中,也这么认为,在《林散之年谱》中,编撰者邵川细致梳理,根据高二适女婿尹树人的回忆,已对这个误认做出了纠正,认定他们相识于 1966年 1月 11日,“人来喜在庚”这个句子,记录了他们相见的日子,对邵川的纠正提供了确切支持,1966年 1月 11日,正是农历庚午日。
林散之山水扇面书法
在古城金陵生活了多年,在诗文和书法方面,终于有了知己,林散之满腹诗书,才华出众,古今之事能辨识在心,且睿智谦和,雨夜与林散之深谈的情境,许多年后,可能仍会历历在目,幸遇知己的高二适,也写诗记述了这次会晤:“书到酣时千万字,情投深处两三更。昨夜风雨今宵月,只欠风声作画声。”天空中雨去月明,高二适在书房伏案写诗,过了大半生不随流俗的日子,桀骜不驯,年过花甲,能得遇人生知己,他兴奋异常。“只欠风声作画声”,祈愿或期待,就在这不及寻常之物的颇具虚灵气的诗句中。
“旷世知音钟子期”,林散之好文史,与高二适结为知己,他脑中可能出现了与友情直接相关的历史图像:伯牙与钟子期,元稹与白居易,苏东坡与黄庭坚,这些令人赞叹的友情图像,像一幅耐人深读的长卷,它为后人留有书写的空白。有了此生难得的知己,时常觉得寂寞的林散之,心里充实了许多,在南京,不再没人与他谈诗和书法了,他与高二适常相往来,两人每次相见,把酒论诗,又及书法,谈兴极高。
这年春天,林散之没有参加国画院的采风活动,妻子的病仍未见好转,林散之牵挂在心,继续找大医院的名医医治。创作书法或写诗时,会不自禁地想到高二适,四月,他又诗赠高二适(出自《春日寄怀二适》,见《江上诗存》。):
侃侃高二适,江南之奇特。
斗筲岂为器,摩云具健翮。
有文发古秀,彤缋好颜色。
百炼与千锤,掷地作金石。
雅俗更徵别,论贤有卓识。
于人不虚誉,于己能专责。
平生青白眼,未肯让阮籍。
人皆谓之狂,我独爱其真。
……
一个人认同另一个人,并视为知己,绝不是一时意趣相合的江湖式冲动,而是精神与情感的内在需求。知己在生活中的言行和存在方式,可能意味着自己的某些欠缺,也可能是自己想显露而未显露的另一面,所以未能显露,除了与性格和个性相关,也与生存的具体处境相关,当然,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平生青白眼,未肯让阮籍。人皆谓之狂,我独爱其真。”这几个直抒胸臆的句子,语意明明白白,推崇的是不合时风的魏晋竹林精神,这竹林精神是林散之内心之向往,它内在于林散之的生命中,林散之年轻时在江上草堂与文友相聚,也曾有所流露,到中年之后,这竹林精神就藏之甚深了。高二适一直生活在民间,而林散之多年生活在官场,个人处境和经历大有不同,从言与行和存在方式谈,高二适要比林散之自由一些,林散之独爱高二适做人之真,与“人皆谓之狂”的看法不同,这无疑是对知己品质的由衷赞誉,这其中,未必没有与做人之真相关的个人感叹。
(《不俗即仙骨:草圣林散之评传》路东/著,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2年6月版)
原标题:《林散之的一生像小说一样好看,但却不是虚构的|此刻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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