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中国风，钟馗传说来龙去脉的正经解读

中元节又到了，我们今天就来聊一聊咱们中国民间传说中能打鬼驱除邪祟的“好神仙”——钟馗！

钟馗，相传为长安钟南山人士，和妹妹相依为命。唐天宝年间赴京赶考途中，从鬼怪手中救下一个同乡书生杜平，因此惹怒众鬼，被其报复而毁容。

钟馗文采斐然，在科考中一举夺下榜首，皇帝口谕其殿前面圣，但因样貌丑陋和小人构陷，不仅状元之位落空，还惹来了牢狱之灾。眼看平生所愿就要实现，奈何奸人当道，他怎能咽下胸中的这口恶气，于是愤而撞上了殿前柱。

钟馗撞柱死后，唐明皇下令以状元之礼厚葬。

钟馗形象

那至于钟馗捉鬼又是如何声名大噪？

根据《梦溪笔谈》记载：唐明皇自游幸骊山后，便梦魇缠身，久不痊愈，心神恍惚之际，一个身形威猛、样貌狰狞的大鬼驱除了梦中作乱的小鬼，并自称“终南进士钟馗”。

一朝梦醒，皇帝便急召吴道子进宫面圣，让他画出梦中情形。

吴道子其人，早年曾供奉皇室，擅长佛道人物，兼工山水楼阁，所画衣纹有飘举之感，人称“吴带当风”，又称“吴装”，其绘画作品被称为“吴家样”，而他则被后世画家奉为百代“画圣”。

唐吴道子《送子天王图》局部

吴道子心随意动，一幅“钟馗捉鬼图”画得栩栩如生，唐明皇在画上批示：“灵祇应梦，厥疾全療。烈士除妖，实须称奖。……仍告天下，悉令知委。”

至此，钟馗捉鬼的事迹天下尽知，无人不晓，捉鬼大师的称号也流传至今。

古今关于钟馗的题材数不胜数，他的形象也越发深入人心。

自古钟馗的形象，便是貌丑而威猛、正气凛然，他的使命则是“镇家宅、祛鬼邪、静妖氛、逐疫病”。因而他也常常是艺术家笔下的宠儿。

一

百事如意——皇帝御笔赐钟馗

钟馗，作为一个不朽的创作题材，其《钟馗图》在民间习俗中有着镇宅驱邪的作用，它寄托着劳动人民平安顺遂的美好愿景，也逐渐发展成民间和宫廷中喜闻乐见的年画题材之一。

清世祖福临《钟馗图》

清世祖的《钟馗图》用笔简练传神，寥寥几笔便神形兼备。

每至年节时分，民间便会有送钟馗像的习俗，当然皇帝也不例外，宫廷中会准备赐福祛邪的《钟馗图》，送给皇亲大臣。而这幅则是清顺治皇帝亲笔所画。

画上题：“赐户部尚书戴明说”和“御笔”。

画中钟馗，目光有神，双耳外扩，须发飞扬，头戴乌纱帽，官袍加身，身形魁梧威严。

朱见深《岁朝佳兆图》

朱见深的《岁朝佳兆图》是一幅蕴含着吉祥如意的“节令画”，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此画为绢本设色，画中钟馗为侧身像，腰背微弓，长袍黑靴，手持如意，两眼紧盯前方的蝙蝠，有“福（蝠）在眼前”之意，旁侧的小鬼则姿态恭敬，双手托着装有柿子和柏枝的红方盘，寓意“百（柏）事（柿）如意”。

画上有明宪宗朱见深的题跋：“柏柿如意。一脉春回暖气随，风云万里值明时。画图今日来佳兆，如意年年百事宜。成化辛丑，文华殿御笔。”

朱见深，世称明宪宗，为明朝的第八位皇帝，年号成化，在位期间沉迷神道之事，纵情声色，荒废朝政，但在绘画上艺术造诣颇高。

以上是钟馗的典型形象，除此之外，钟馗作为一种常见的绘画题材，在民俗中忙于驱鬼辟邪的同时，也逐渐衍生出了“子魁”“武魁”“文魁”“福魁”“妹魁”“禧魁”等众多的意象。

二

送子迎福——全能钟馗的隐藏技能

清黄慎《钟馗图轴》

黄慎《钟馗图轴》中，这个亲切的小老头，是不是不同于以往的钟馗形象？

《钟馗图》作为一种民间题材，呈现形式多样，其中题材之一——“子魁”，便有子孙满堂，多子多福的美好寓意。

画上所题“男子之祥”出自《诗经·小雅·斯干》篇，原句是“维熊维罴（pí），男子之祥；维虺（huī）维蛇，女子之祥”,意为：生男子和女子的梦兆，它是中国周代多子多福家族观的体现。

这幅画为纸本设色，线条传神遒劲，笔墨酣畅淋漓。画中的钟馗口咬食物，正在屈身逗弄一幼龄小童，两者互动自然和谐。钟馗须发外扬，面容慈祥亲切，身穿宽松衣袍，衣纹疏密得当，小孩则头扎小髻，身穿短衣小裤，做伸手讨要的姿态。

吴昌硕《钟馗图》

海派大家吴昌硕也画过钟馗这一题材。他的这幅《钟馗图》，色调清丽淡雅，用笔自然凝练，构图极为简单。钟馗身着蓝色衣袍，持剑而立，反身回望，看着一只蜘蛛吐丝而下。这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这里的蜘蛛是吉兆之象。蜘蛛在民间有“喜虫天降”“抬头见喜”之意。这幅图里的钟馗也是禧魁的化身。

画幅左侧有题款：“终南进士真忙碌，嫁妹移家事斩新。重叠今朝（犹）见喜，当空一发系千钧。”钟馗与喜蛛是白石老人曾画的题材之一，这首题画诗也是出自齐白石同题材画作上的诗句。

竹股棕竹画钟馗图折扇

这件竹股棕竹画钟馗图折扇，样式简单大方，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这把折扇留有大片空白，唯有中间处有以红色朱砂勾勒的钟馗舞剑和蝙蝠形象，这是典型的福魁题材，有驱邪迎福之意。

画珐琅开光钟馗图方瓶

这件画珐琅开光钟馗图方瓶，装饰华贵，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其中“画珐琅”和“开光”都属于瓷器装饰手段。

画珐琅是一种金属胎珐琅工艺，先在红铜胎上涂白珐琅，入窑烧结后，在其平滑的表面以各色珐琅料及金绘画图案，再经焙烧而成，往往图案繁复，颜色富贵。

而开光则是在器物上为装饰变化多样或突出某一形象，在器物的某一部位勾勒出某种形状的空间，其内饰以图纹，呈现出的图案生动立体，极富装饰效果。

方瓶为撇口短束颈，直腹圈足，以黄釉为地，上绘繁密的缠枝花卉纹，肩部和底足处装饰蕉叶纹。瓶腹开光处绘钟馗和五毒，周围还有祥云环绕，有驱邪避恶和迎福之意。

粉彩钟馗醉酒像

这尊粉彩钟馗醉酒像，眉眼生动，刻画细腻，更显憨态可亲，极富人情味，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所谓“粉彩”，它是瓷器众多釉色形态的一种，创烧于康熙年间，雍正、乾隆两代鼎盛，擅长表现瓷器釉色的明暗层次，色彩清丽淡雅，华贵而不俗。

钟馗左倚白釉酒坛，背靠红蝠纹瓷瓶，有平安赐福之意。只见他依山石而坐，闭目养神，眼眉上挑，神情中带了几分醉态，动作肆意洒脱，一膝屈起，一手端酒杯，身穿海水云龙纹红袍，腰系黄色丝带，头戴官帽。

三

正义之身——伏虎捉鬼威震四方

清高其佩《指画怒容钟馗图》

高其佩《指画怒容钟馗图》中，这个彪形大汉正是典型的钟馗形象——武魁，一身浩然正气，现藏辽宁省博物馆。

所谓“指画”，即是以手掌、手指和指甲勾划线条，并佐以毛笔的绘画方式，其作者高其佩更是凭借此技法在清代画坛独树一帜。

这幅纸本水墨钟馗立像图，用笔酣畅大气，采用独特的指画技法将钟馗怒发冲冠的状态和神情刻画的栩栩如生。画家笔下的钟馗头戴官帽，身着官袍官靴，双目圆睁，须发尽张，左手抚袖口，右手外指，左脚前踏，身形威严。衣纹自然飘逸，线条刚柔并济。

画面右上方有题款：“雍正戊申端五铁岭高其佩指头绘相。”

清华嵒《钟馗伏虎图》

看过武松打虎吗？今天也来见识见识华嵒《钟馗伏虎图》的风采。

这幅《钟馗伏虎图》，用笔夸张生动，色调清新淡雅。画中的钟馗为武魁化身，手持宝剑，倚松而立，身旁有小鬼环绕，猛虎屈伏身下，画面左上方有一只红色蝙蝠，有“迎福、送福”之意。

左上方一侧有“戊午夏日，新罗山人写”的落款。

款中所提“新罗山人”，正是“扬州画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华嵒。他能诗书、善画，时人称其为“三绝”，笔调清新俊逸，自然细腻。

徐悲鸿《钟馗图》

徐悲鸿的《钟馗图》为近景特写，写实生动，比例得当，线条运用纯熟，具有很强的画面感和立体感。

徐悲鸿作为中国现代美术事业的奠基者之一，深受中西方绘画文化的浸润。这幅画创作于1938年，正值日军大举侵华的困难时期。作者借画言志，将钟馗塑造成一位神态威严的官宦，身着乌纱帽和官服，黑靴踩地，玉带銙系腰，旁配宝剑，侧立回望，目光坚毅，双手负于身后，身形挺拔高大。身旁牵着的小鬼则弓腰驼背，身形萎缩，头顶果盘，一手提壶。神鬼形象对比鲜明，借此表达作者的爱国情怀。

画面左侧上方有题跋：“戊寅端午午时，写于重庆沙坪坝，悲鸿。”

范曾《钟馗威震遐迩图》

范曾的《钟馗威震遐迩图》中，钟馗往那儿一站，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这幅设色钟馗图，线条张扬，用色大胆。武魁身穿红色外袍，腰系棕带，呈两腿分立而站的姿态，手持木杖，目光前视，神情肃穆，动态感强烈。

画面上方有题款：“威震遐迩，岁在乙亥，十翼抱冲斋主。范曾于北京。”

四

钟馗嫁妹——捉鬼天师的人间亲缘

颜庚 《钟馗嫁妹图》

颜庚的《钟馗嫁妹图》，为长卷绘制，人物众多，现藏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妹魁的表现形式之一——“钟馗嫁妹”，在民间广为人知，传闻钟馗撞柱死后，晋升鬼神的他，不放心家中小妹，便给妹妹和他曾搭救的书生杜平托梦，希望二人共结良缘，届时会亲自嫁妹送亲。几日后的五更天，阴阳相隔的兄妹二人再次相见，将妹妹托付给杜平后，钟馗了却心愿，自此一心追求斩鬼大道。

此卷所绘场景为兄妹相见，众鬼簇拥嫁亲，氛围喜庆欢快。

一人为钟馗，戴官帽、着官服，形若醉态，骑坐在驴身上，由三鬼搀扶行进；另一人为钟馗其妹，端坐在一老牛身上，三鬼环绕其旁，前有牵引，中负嫁妆，后有驾驭。

颜庚《钟馗嫁妹图》局部 钟馗和其妹

画中描绘的各色鬼怪，皆光脚行走，骨骼清瘦外突，面貌丑陋可怖，但形态各异，各司其职，或开路引道，或吹笛敲鼓，或舞戏游闹，或身负重物等。

颜庚 《钟馗嫁妹图》局部 引道负重

颜庚 《钟馗嫁妹图》局部 舞戏游闹场景

颜庚 《钟馗嫁妹图》局部 吹笛敲鼓场景

卷前有明代黄辉“闲游博戏”的书法。卷后有明代名臣吴宽题跋：“老馗既醉髯奋戟，阿姊新粧脸如漆。牛舆先后将何之，往往徒脚皆骨立。开元天子人事废，清宫欲藉鬼雄力。颜庚毋乃好幽怪，丑状奇形尚遗迹。颜存耕南宋人，其笔墨世不多见。此写《钟馗进士出游图》，古怪幽缈，曲尽鬼怪情状，抑鬼如影去来无形，不知存耕何从而得图其形似也。成化庚寅正月二十六日长洲吴宽。”

五

捉鬼钟馗——无人记得他本是殿上状元

清金廷標《钟馗探梅图》

金廷標《钟馗探梅图》中，钟馗形象一反常态，布巾包发，头戴斗笠，恢复了学子的装扮。他背负梅花一捆，身穿粗布短衣途经雪桥；后有一人口衔梅枝，手撑破伞跟随其后。

画家金廷标实际是用“钟进士雪天访梅”借景抒情，联想钟馗不为世俗所容的悲剧，表达自己孤高隐逸的志趣理想。

画面上方有乾隆题诗：“朔风吹雪冷难当，背负严梅满意香；傲得琼林簪花者，可能识此状元郎。”

六

画里的怪谈与画外的世界

神仙鬼怪作为中国传统绘画中的独立科目，常以虚幻缥缈的形象出现，画家在对其进行具象的勾勒描绘后，便能有化无形为有形的神奇效果，其笔下的钟馗和各种鬼怪也皆是如此。

清罗聘《钟馗醉酒图轴》

这是罗聘献给老师金农的《钟馗醉酒图轴》，笔调奇绝，用笔老辣深厚，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画中是奇幻诡谲的鬼怪世界，画外是丑态毕现的现实社会，它是画家用“以鬼喻人”的手法来讽刺当时腐败的时势境况。

此画所绘的钟馗行为奇异荒诞，只见他衣袍散乱，脚步踉跄，做坦胸露乳状，身后还有一群小鬼尾随其后，或作搀扶动作、或手捧掉落的衣袍鞋靴，态度恭顺。

画幅右上方有落款：“壬午午日画醉钟馗图奉。砚农先生冁（chǎn）然一笑，朱草诗林中人罗聘。”

罗聘是“扬州八怪”之一，为金农入室弟子，人物、山水、花鸟皆擅，尤精画鬼和梅花，曾以《鬼趣图》轰动一时，其笔力雄浑清奇，常揭露世事百态。

而“朱草诗林”则是画家罗聘故居，现今位于江苏省扬州市弥陀巷，因而自称“朱草诗林中人”。

戴进《钟馗夜游图轴》

戴进的《钟馗夜游图轴》，诡异氛围渲染强烈，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此幅所绘场景为钟馗携众鬼夜游山野的魔幻景象，画中草木萧瑟，怪石嶙峋，天气严寒昏暗。画面中心的钟馗神情威严，目光犀利，眼含震慑之意，被各路鬼怪簇拥环绕，有撑伞抬轿和探路引道的。

画左侧有落款：“西湖戴进写。”

戴进，浙江钱塘江人，开创“浙派”绘画，善画山水、人物、花鸟，用笔苍劲浑厚，风格多变。

钟馗既是一个怀才不遇的进士，也是一个耳熟能详的捉鬼大师。他除了捉鬼驱邪，还能迎福送子，也是无数文人学子的精神寄托。几千年来，他从旧时的王朝贵族堂前，飞入寻常百姓家中，变得既能阳春白雪，也能下里巴人。

钟馗，同时作为最受民间喜爱的俗神之一，不仅题材广泛，呈现方式也多种多样，如今的他依然马不停蹄地活跃在各种题材民俗和心口相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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