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游世界的风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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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可能会在未来某一天遇见一位身穿苏格兰短裙、背着风笛，说着一口流利中文的27岁英国青年。他叫罗斯·詹宁斯（Ross OC Jennings），从3年前的春天开始，试图以技能交换的方式走遍全世界，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以旅行者和演奏者的身份造访了64个国家。

不管走到哪里都穿着苏格兰格纹呢裙的罗斯·詹宁斯，已经用“技能交换”的方式，旅行了3年又8个月。图片由被访者提供

每到一个地方，罗斯惯例会做的事情总有那么几件：在酒店或餐厅里演奏，以表演折抵房费。开设网络课堂或工作坊教授风笛演奏技巧，赚取旅资。有时，他还会接一些摄影、演讲相关的工作。虽说时不时仍会焦虑于入不敷出的问题，但他丝毫不觉得生活品质因为长途旅行而受到影响。

罗斯的最终目标直指吉尼斯世界纪录，他想要成为第一个环游世界的风笛手，“当你有机会在长城、泰姬陵、吴哥窟的寺庙前演奏，跟陌生人打成一片，一起唱歌、跳舞、欢呼，你会坚定地想要走完全程，看清这个世界。” 

从突尼斯出发，穿越撒哈拉沙漠

谈谈风琴演奏的特殊之处吧。

罗斯：传统苏格兰风笛主要分为两种，高地风笛和小风笛，我使用的乐器是前者。从技术层面来说，演奏高地风笛算不上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相比钢琴而言，它对技巧方面的要求要低得多，然而对演奏者的体能，尤其是肺活量的要求会比较大。我先花了一段时间学习印度耍蛇艺人使用的传统乐器“喷吉”，熟悉它的指法、吹奏方式，之后才正式开始练习高地风笛。最需要花费时间去适应的是这件乐器的体积和重量，以及吹奏的不间断性，你需要不断把气囊夹在腋下，对着吹管吹气，再吹气——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很快就能把一名壮汉干倒。我记得自己第一次演奏只持续了9秒钟。

苏格兰风笛有一段有趣的历史，据说起源于古代西亚两河流域的苏美尔地区，后来被流浪音乐人带入土耳其，再传入欧洲，引入英国后向北扩散到苏格兰。我在中东、北非、南亚不同国家旅行时，留意到当地人大多都熟悉风笛演奏的形式和乐曲风格，或许是因为跟他们的民族音乐有重叠之处，人们会很热情地跟我互动，这让我觉得带着风笛到处游荡是颇为明智的。

在泰姬陵

开始旅行的契机是怎样的？

罗斯：我的父母分别来自苏格兰和爱尔兰，我在上海出生并度过童年时代，自记事起就一直跟着他们东迁西徙，游历不同的地方。中学毕业后，我没有选择立刻进入大学就读，而是给自己放了一个间隔年长假，那时就已经开始带着风笛到处旅行了。这段早年经历带给我的最重要的启示就是：成为一名全职风笛手及旅行者，理论上来讲是饿不死的，如果实在没钱了，我还可以用音乐来为自己筹措旅资。我的意思不是说街头卖艺，而是举办一些表演或教学性质的活动，比如，工作坊。

真正踏上旅途，开始不间断的旅行生活，则是移居伦敦之后的事情了。我无意中参加了一个以探险主题的展览，听了好几场不同主题的演讲分享会，了解到很多有趣的冒险故事，例如，在密西西比河游泳，在格陵兰岛远足，在澳大利亚冲浪……之后我忍不住想，该怎样才能向这些潇洒的旅行者靠拢，拥有一种适合我自己且富有原创性的生活方式呢？我曾独自旅行相当长时间，也曾在很多国家举办过演奏会，或许我可以试试看在南极玩一次风笛？就这样，2014年5月，我出发上路了。

你演奏风琴的方式是怎样的？

罗斯：每次抵达一个陌生的城市，我最先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在哪里演奏风笛？用什么样的方式演奏？基于这两点决定自己在一个城市里的落脚点。通常我会先跟一些国际学校或是本地的中小学联系，尝试给学生们做演讲和演奏，这是过去摸索出来的一套成熟的“工作”方式。借着演奏，我会不断扩大自己的交友圈，先是跟居住在那里的欧洲人混熟，然后成为某个社群的常客，认识更多的当地人。

高地风笛可以演奏的曲目其实很多，包括古曲和现代曲，我个人更喜欢现代曲，尤其是不同国家的民歌、流行歌曲。以往在学校里做表演时，学生们总是想要我吹奏一些他们喜欢听的东西，一位载过我的上海出租车司机则建议我，在逗留中国期间尽可能把中国国歌作为日常演奏曲目，我几乎立刻采纳了他的建议，后来还在长城上做了演奏，效果不错。

在故宫跟前吹奏中国国歌

你曾说过，苏格兰风笛的神奇之处在于它会把微笑还给听众，这是在不同国家测试后得出的结论吗？

罗斯：音乐跟语言一样，是一种交谈方式，这么说有点老生常谈的意思。确实我发现，苏格兰风笛拥有的粗犷而嘹亮的特殊音色，能够很容易地把微笑放在聆听者的脸上，即使是脾气暴躁乖戾的警察，也能一改往日作风，开心地跟我打招呼。我猜想，这种魔力要么来自风笛本身，要么来自方格呢裙和风笛二者的组合。在肯尼亚的内罗毕，我曾经为长颈鹿主题酒店里的“员工”们吹奏，过程可说是难以置信。刚开始演奏的那一刻，所有长颈鹿都步调一致地漫步着，到了高潮的段落，它们停下来摇头晃脑，做出放松、享受的表情，一直等到乐曲结束才散去。它们是我遇到过的最特殊也最有意思的聆听者。

用三年零八个月走过六十多个国家，你觉得自己的人生有哪些改变？

罗斯：旅途带给一个人的改变是润物细无声的，每周、每天都会有新鲜的感受，让人逐渐接近一个更美好的自我，同时也教人充满耐心，灵活地面对生活。一开始我是带着环游世界的企图心踏上旅途的，可是渐渐的，我感受到旅行就是生活本身，我要挑战的目标不是一次性走完多少个国家，不是一个机械的数字，而是自己能够在生活提出的各种要求中取得平衡，用有机、可持续方式继续旅行下去。

乔治·克鲁尼的电影《在云端》里有一段关于“背包”的哲学阐述：背包有多重，生活就有多重，因为我们总是不断地给自己增重直到寸步难行。我对于把自己的全部家当装进一只背包已经完全习惯了，旅行的时间越长，我就越不会渴望那些曾经拥有过的事物，甚至也不会留恋远在英国的家。在我看来，能够把自己的生活维持在一种最简单、基本的形态是件非常美妙的事。

在迪拜

也说说一路上的困难或者挑战吧。

罗斯：风笛还是太大、太重了，携带不易，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会在机场安检区域额外等候三十分钟，向工作人员解释这件乐器的组成部分里不含有任何危险品。

还有什么话想跟我们分享？

罗斯：始终觉得世界是一个小得惊人的地方，而且世界比绝大多数人想象的更为友好。相信热爱旅行的人都会认同这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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