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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英美激进偏狭的政治氛围肇始于阶级间的不公正

亚尼斯·瓦努法基斯(Yánis Varoufákis)
2017-12-20 17:15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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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前任希腊财政部长、雅典大学经济学教授亚尼斯·瓦努法基斯(Yánis Varoufákis)

英语国家的政治氛围充斥着资产阶级的暴行。在美国,建制派的自由主义者们深信,由普京手下的黑客和Facebook满是阴谋诡计的暗箱操作无耻至极,把他们洗劫一空。而同样在英国,资产阶级们为了维持一种毫不光彩的独立而选择丧家犬一般的脱欧,如今却恼羞成怒,并陷入了烦恼之中。

对此展开的分析范围大得惊人。人们对大西洋两岸日益兴起的激进的褊狭,从你想得到的任何角度都展开了研究:精神分析、文化、人类学、美学以及身份政治等等。唯一一个没有探索的角度就是紧抓住当下正在发生什么这一关键: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对贫困人口展开的持续不断的阶级战争。

2016年,当英国脱欧和特朗普上台吸引世人目光时,有两项数据却被异常精明的分析人士所忽略了。按照美联储的统计,在美国,有超过一半的家庭不具备哪怕是买一辆最为便宜的汽车(售价12825美元的日产骐达轿车)的贷款资质。同时在英国,超过40%的家庭要么得仰仗信贷体系,要么得求助于食物银行,才能够填饱肚子并维持日常生活需求。

14世纪的英国哲学家奥卡姆的威廉(William of Ockham)有过一个著名的论断:如无必要,勿增实体。似乎英美两国那些机智的评论员们都无视了这条“奥卡姆剃刀”定律。

评论家们不愿意承认日益严峻的阶级斗争,转而无休止地抨击俄罗斯的黑手、厌女症、移民潮和机器的崛起等等阴谋论。他们表现出来的恐惧显然是特朗普和英国脱欧带来的激进偏狭所导致的,但却对上文提到的美国汽车贷款数据和英国人的信贷依赖状况所表现出的深层原因置若罔闻,这一深层原因正是针对贫困人口所展开的阶级战争。

确实,一些相对富裕的中产阶级选民也支持特朗普或者英国脱欧,但这种支持在相当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处于其下的阶层正陷入绝望,同时他们自己的孩子看起来也是前途暗淡,由此引发了这些中产阶级的恐慌。

20年前,同样的自由派评论家们热衷于营造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境:全球资本主义能为绝大多数人带来财富。当资本的目光越发置于一种全球视野之下,并越发激烈地针对无产者时,评论家们又声称,阶级战争已经结束了。而随着工人阶级的数量在世界范围内的增加,即使在英语国家,在工人们的就业前景越发惨淡时,这些精英人士也表现得好像所谓阶级早已是作古之物。

2008年的金融危机及随之而来的大萧条埋葬了这些评论家们的美梦。不过,自由派们依然在无视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即那堪称犯罪的金融危机所招致的巨大损失,已经转嫁给了他们早就不当一回事的工人阶级的身上。

这些精英人士自诩为进步之人,但他们无视阶级对立,并尝试将之替换为脱离阶级话语的身份政治这一想法,却正好给危害极大的民粹主义送上了一份大礼。在英国,工党(在布莱尔、戈登·布朗和米利班德的带领下)面对2008年之后日益加剧的针对普通大众的阶级战争时,表现得是那么暧昧,以至于他们的地盘逐渐被英国独立党所侵蚀,与之相伴的还有独立党的脱欧立场。

今天,如果你是一个黑人,那么你进入哈佛或者剑桥等学府的难度,要远低于你是一个穷人所带来的难度,而上流社会对此根本不在意。他们故意无视身份政治会带来有如种族隔离一样的社会分裂,如果这可以用来掩盖阶级矛盾的话。

特朗普不会为挑明阶级问题,以及迎合(尽管很虚伪)那些穷得买不起车、更别提送孩子去上哈佛的贫困人士而心怀愧疚。英国脱欧的支持者们也一样拥抱“底层百姓”,其表现包括英国独立党党魁奈杰尔·法拉奇跑到酒吧和“普通老百姓”们喝酒。而当大量工人阶级都开始反对建制派们心仪的人选(克林顿、布什、布莱尔和卡梅伦等家族),转而投向激进的偏狭时,时事评论员们又开始抨击所谓乌合之众对资本主义的幻想。

但并非是对资本主义的幻想助长了人们的不满,并为特朗普的掌权和英国脱欧推波助澜。事实上,是对加剧了阶级战争的中间道路政治幻想的破灭引发了人们的不满。

可以想见的是,特朗普和英国脱欧支持者们对工人阶级的迎合将不停强化他们的民选权力,而迟早有一天,这种权力会演变为对工人阶级以及少数群体权益的压制——从20世纪30年代至今,民粹主义倾向始终手握权力。特朗普借助工人阶级对他的支持来推行那套糟透了的税制改革,而他真正的目的却是为超级富豪们牟利,与此同时,数百万美国人将承担医保削减的后果,并且美国联邦预算赤字也将随着新的税制而不断上涨。

类似地,在英国,支持民粹主义脱欧立场的保守党政府最近也宣布,将在社会安全、教育和针对贫困人士的税收抵免等方面减少数万亿英镑的投入。这些削减措施正好对应着企业税收和遗产税的削减。

今天,对社会阶级问题嗤之以鼻的建制派意见领袖们共同导致了这样一个政治环境:阶级政治变得更加切中时弊、危害深远且难以忽视。站在由金融家、银行家、企业代表、媒体巨头和大工业巨头们的立场上,为他们发声的意见领袖们表现得好像他们的目标就是把工人阶级污蔑为民粹主义,以及所谓的再次让美国或者英国变得“伟大”。

要让社会变得文明,并且驱散危害政治的种种因素,唯一的前路就是开启一场全新的政治运动,站在全新的人道主义立场上,与破坏公平正义的阶级战争抗衡。考虑到建制派自由主义分子们对美国参议员伯尼·桑德斯和英国工党党魁杰里米·科尔宾的不公对待,他们看起来要比特朗普和英国脱欧支持者们更加畏惧这样一场政治运动。

本文转载自“世界报业辛迪加”(https://www.project-syndicate.org/commentary/class-warfare-fuels-trump-and-brexit-by-yanis-varoufakis-2017-12),作者系前任希腊财政部长、雅典大学经济学教授,庄沐杨编译。

    校对:刘威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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