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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 J.K.罗琳的蜕变
《纽约时间》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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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K.罗琳说这些跨性别者应该被排除在外。我说,‘嘿,你是伏地魔吗?’”
来源:Politico
翻译:胡安
编辑:江南
J.K.罗琳
提到J.K.罗琳,即使是这位儿童作家的一些忠实粉丝也发现,越来越有必要将作品与作者分开。
在她的第二故乡爱丁堡加入波特之旅,你会知道罗琳在尼克尔森咖啡馆写了《哈利·波特》第一部的大部分内容。她姐夫是这家咖啡馆的半个老板——因此,作为一个最近离婚又破产的单身母亲,她可以整天喝廉价的浓缩咖啡,而不会因为占了一张桌子而感到内疚。
你会还得知,12年后,作为一名畅销书作家,刚完成一部书稿的罗琳是如何在离这条路半英里远的五星级巴尔莫勒尔酒店(Balmoral Hotel)的一间套房里享受专属的奢华。今年2月,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周三,哈利·波特小径的导游亚历克斯(Alex)讲述了罗琳如何独自喝下一瓶香槟来庆祝这一胜利时刻,“因为她是一个传奇人物。”
参观是免费的,但导游鼓励粉丝们“捐赠”(建议10至20英镑,可收信用卡)。一部分捐给了苏格兰跨性别者联盟(Scottish Trans Alliance),这是一个促进跨性别者权利的活动组织。
“你们中的许多人可能知道JK罗琳最近关于跨性别问题的推文,”旅行团网站上写道。“对很多人来说,现在身为哈利波特迷会很挣扎,但我们真诚地希望JK罗琳的观点不要削弱我们对这本书的欣赏,以及书籍本身传达的包容和宽容的信息。”
这则声明是一个微小但生动的例子,说明作者如何在短短几年内,从一个无可非议的政治左派主妇,变成了最令人痛恨的反面人物之一。
罗琳的观点——以及她在与网上批评她的人针锋相对的态度——被粉丝们谴责为对跨性别者的恐惧,背叛了他们从她的书中学到的宽容价值观。《哈利·波特》系列电影的明星们否认了她的说法;名人已经远离了他们;致力于魔法世界的主要网站都表示,他们将停止写她。(另一方面,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哀叹她被“取消”了。)
这一切似乎都没有让罗琳停下来,也没有对她的商业前景造成多大影响。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出版25年后,她的书继续畅销。《哈利·波特》衍生电影《神奇动物在何方》第三部于今年3月上映。如果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随着批评的增加,罗琳更加好斗,兴高采烈地转发她的批评者的推文,引发其他人的大量评论。
更重要的是:在推动辩论方面,她似乎正在获胜。今年早些时候,一位匿名发帖者问她,她是否担心自己的遗产,她尖刻地回答道:
“你操心你的遗产,我操心我的。”
从胆小的中左派到“强硬的新自由主义中间派”
在她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里,罗琳在政治上都属于胆小的中左派。
在2008年对哈佛大学毕业生的演讲中,她描述了自己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在大赦国际,非洲政治犯和酷刑受害者的个人证词触动了她的灵魂。她告诉常春藤盟校的毕业生,他们的精英地位和影响力是“你们的特权,也是你们的负担”,并敦促他们利用这一点“代表那些没有发言权的人”。
2010年,她动情地写道,当她“生活跌入谷底”时,她依赖福利国家,解释了她为什么乐于继续在英国纳税:“如果你愿意,这就是我的爱国主义观念。”
毫无疑问,罗琳一直非常慷慨。她在2011年为慈善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占她净资产的16%——以至于她在第二年就被挤出了福布斯亿万富豪榜。最近,她承诺向她的慈善机构Lumos捐赠100万英镑,以帮助乌克兰弱势儿童。
当谈到政治时,罗琳毫不犹豫地用她的小说来谈论她对现实世界的看法,或者发表事后澄清,以捍卫她所创造的世界的道德遗产。
2007年10月,在《哈利·波特》系列第七部,也是最后一部出版几周后,罗琳宣布霍格沃茨深受爱戴的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是同性恋,并爱上了一位巫师同伴。2015年,当英国黑人演员Noma Dumezweni在一部戏剧中扮演赫敏时,罗琳发推特称“罗琳喜欢黑人赫敏”,并指出文本中从未明确说明角色的肤色。
直到最近,罗琳的观点一直是明确的左倾。然而,当她直接介入选举政治时,她通常是在维护现状。这一事实导致她与更年轻、更进步的粉丝群体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
在关于苏格兰独立的辩论中,罗琳主张留在英国,这跟左翼观点相对立。在2014年独立公投的100天前,她向留英活动捐赠了100万英镑,并在自己的网站上写了一篇文章解释自己的立场。该活动由她的朋友和邻居、工党政治家阿利斯泰尔·达林主持。
Twitter上的回应是恶毒的;罗琳后来记得自己被称为“叛徒”、“w——”和“b——”,让她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两年后,她投身于英国退欧的辩论,为留在欧盟辩护。她说自己在很多方面不是专家,但“知道如何制造一个怪物”,她把脱欧运动唤起的欧盟邪恶幽灵比作汉尼拔·莱克特(Hannibal Lecter)、老大哥(Big Brother)和她自己的伏地魔(Lord Voldemort)。
在英国脱欧结果出来后,她将矛头对准了杰里米·科尔宾——这位留着大胡子、学者出身的强硬左翼分子,作为工党领袖,他拒绝在这个问题上表明明确的立场。一位粉丝在推特上把科尔宾描述为“政治上的邓布利多”,她回应说,“我忘记了邓布利多诋毁霍格沃茨,拒绝辞职,跑到森林里对愤怒的巨魔发表演讲。”
一个月后,当科尔宾显然能够抵御英国退欧公投后对其领导地位的挑战时,她又发了一条推文:“科尔宾。不是。邓布利多。”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用自己的炮轰回应科尔宾支持者的攻击,预告了她此后将参与的针对跨性别者权利的激烈斗争。“我哪儿也不去!”她在推特上回应了一篇批评。“关于肮脏的资产阶级新自由主义中间派,有个鲜为人知的事实——我们比你想象的更强硬”。
罗琳那天的互动也预示了另一个方面,当她与网上对手接触时,这一点会变得明显:她愿意利用自己平台的力量来对抗相对无力的批评者。《卫报》专栏作家埃莉·梅·奥哈根在2016年写道,罗琳把当时的800万粉丝引向“相当温和的批评者”,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担心新的跨性别行动主义”
当有人像罗琳这样有名时,即使是在网上最微小的举动也会被分析、回应和批评。
这位《哈利·波特》的作者第一次涉足跨性别权利的辩论时态度模棱两可。2018年3月,一名工党活动人士发了一条推,推文中称跨性别女性为“穿着裙子的男人”。罗琳点了个赞,LGBTQ活动人士将它作为罗琳恐跨的证据。
罗琳的发言人告诉PinkNews,这只是一个“笨拙的中年时刻”,她说罗琳在拿手机的时候手滑,不小心按了“赞”。罗琳后来承认,这也不是事实——她当时想要截屏这条推文,以便稍后研究,没想到还顺手点了赞。
大约一年半后,罗琳正式加入了这场辩论,当时她为玛雅·福斯塔特(Maya Forstater)辩护。福斯塔特是一名不知名的全球发展专家,她写了一系列有关跨性别者的推文,其中一条写道:“男人不能变成女人。”由于她的同事们认为她的推文表达了恐跨情绪,她失去了在一家智库的合同。
2019年12月,罗琳在推特上写道:“你喜欢怎么穿就怎么穿。你喜欢怎么称呼自己就怎么称呼。你想跟哪个成年人上床就跟谁上床,只要双方你情我愿。在和平和安全中过你最好的生活。但是,如果女性声称性别是真实的,就得被迫辞掉工作吗?#IStandWithMaya #ThisIsNotaDrill。”
罗琳推文截图。
罗琳的言论让这个原本很小的全国性事件在国际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双方的人都迅速发表了看法,有时还很激烈。当有人在WhatsApp上把这条推特发给福塔斯特时,她想,“是不是有人故意PS了这段推特,好让我高兴起来?然后我发现这是真的。你知道,网络上的人都疯了……所有这些点赞和转发。”
媒体开始出现在福塔斯特家门口,刺眼的报道往往充满敌意。“这太让人措手不及了,”她说。但她表示,她并不“反感”罗琳对她的关注。
罗琳自己一开始也被这种影响吓到了。她保持了相对的沉默,直到2020年6月,她转发了另一条消息:一条推文链接了一篇题为“为来月经的人创造一个更平等的后新冠世界”的文章,这个表述旨在为出生时被分配的女性和跨性别男性提供包容性语言。
“‘来月经的人’,”罗琳转发时写道。“我相信过去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这些人。谁来帮帮我。Wumben吗?Wimpund吗?Woomud?”
几天后,她又写了一篇3700字的文章,阐述了她为什么如此“担心新的跨性别行动主义”,以及“侵蚀性的法律定义,用性别来取代它”的努力。
罗琳写道:“这种‘包容’的语言把女性称为‘来月经的人’和‘有外阴的人’,这让许多女性感到去人格化和贬低。我理解为什么跨性别活动人士认为这种语言是适当和友好的,但对于我们这些受到暴力男性侮辱的人来说,它不是中立的,它是敌意和疏远的。”
她还说,她对“希望女跨男的年轻女性数量激增,以及越来越多走上变性道路的人后悔”感到担忧。她描述了自己年轻时与“精神上的性冷淡”作斗争的经历,并表示如果她晚出生30年,“我也可能会尝试跨性别,并且在一个友好的社区的鼓励下,将我变成一个我父亲更愿意接受的男孩子。”
她写道:“对于一些对性别感到焦虑的人来说,跨性别是一种解决方案。”但她担心,有些决心来得太快了。
罗琳特别提到了她对苏格兰政府的一项提议的担忧,该提议允许人们自我确认自己的新性别,而不是接受医疗诊断。她说,这样做会让女性更不安全。“如果浴室和更衣室的门可以对任何相信或觉得自己是女人的男人敞开,”她写道,“你就等于向任何想要进来的男人敞开了门。”
罗琳说她能理解为什么跨性别女性想要寻求安全的空间。“与此同时,我不希望顺性别女性感到不安全,”她说。
为了支持她的论点,她披露了自己作为性侵犯和家庭暴力的幸存者的历史。她写道:“我艰难地逃离了我的第一次暴力婚姻。”(“我不后悔打了她,”她的前男友豪尔赫·阿兰特斯(Jorge Arantes)后来对一家英国小报说,并坚称没有“持续的虐待”。)
死忠粉丝的割席潮
罗琳卷入了一场最艰难、最棘手的战斗。双方都认为自己在与偏执作斗争。
在英国,为儿童和年轻人提供性别焦虑服务的转诊人数激增,从2009年的每年50人增加到2020年的每年2500人,加剧了这种紧张局势。根据今年3月公布的一份英国国家卫生服务性别服务中期报告,这一高峰首次出现在2014-2015年;现在积压的人数已经达到了4600人,他们将在等待名单上等待两年左右。
对于跨性别权利活动家来说,这些数字表明英国的医疗保健能力不足。不断增长的病例量是一个可喜的迹象,表明越来越多的孩子愿意寻求他们需要的帮助——而系统需要回应为全科医生提供更多的资源和培训,而不是说教或努力限制人们的选择。
争论的这一方将像罗琳这样的女性描述为“排斥跨性别的激进女权主义者”,简称TERF,这是一个被用作蔑称的缩写。在他们看来,像罗琳这样提及顺性别女性和性暴力是教科书式的“狗哨”,将跨性别者描绘成令人恐惧的阴险敌人。他们说,像罗琳那样唤起人们对浴室和更衣室的记忆是一种恐吓策略,助长了跨性别女性是一种威胁的想法。
几乎没有证据表明罗琳因为她的取消而遭受了经济上的损失,但她的立场也带来了个人的代价。
就在罗琳发推文支持福斯塔特的六天前,她因帮助被收容的儿童而被授予罗伯特·肯尼迪希望涟漪奖。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也获得了这个奖项。罗琳在领奖时说,这是“我获得过的最高荣誉之一”。
罗琳补充说,如果她最小的孩子是个男孩,她会给他取名罗伯特,以罗伯特·肯尼迪的名字命名。她说,她选择罗伯特·加尔布雷斯(Robert Galbraith)这个笔名来写推理小说,“是为了纪念我的政治英雄。”
但肯尼迪的女儿批评罗琳“令人深感不安的恐跨推文和声明”代表了“对我父亲愿景的否定”,之后罗琳在2020年8月自愿放弃了该奖。
死忠粉丝的割席潮才刚刚开始。
“跨性别的女人就是女人,”哈利·波特的扮演者丹尼尔·雷德克里夫(Daniel Radcliffe)宣称;《哈利·波特》的其他明星也纷纷发出了类似的信息。由LGBTQ倡导组织GLAAD和Trevor Project共同制作的一份声明中,痴迷的粉丝网站MuggleNet和Leaky Cauldron宣布,他们将停止发布与她相似的粉丝图片,并避免报道和购买与“魔法世界”没有直接关系的链接。
就在上周,在华纳兄弟工作室宣传新的哈利波特主题展览时,该公司的媒体负责人要求不要在采访中提及罗琳。
罗琳说她收到了“太多的死亡威胁,我都可以用它们来糊房子了。”
罗琳与 《哈利·波特》电影的几位主要演员在一起。
以攻击回应攻击
虽然罗琳的批评者们没有停止攻击,但这位《哈利·波特》的作者也毫不犹豫地以同样的方式回应。
面对电影明星对她的高调轻视,她一直保持沉默。在导演约翰·沃特斯(John Waters)在一次采访中提到罗琳愿意“为世界上最坏的人辩护”后,她什么也没说。当畅销书作家斯蒂芬·金(Stephen King)说“跨性别女性就是女性”时,她没有与之争吵,而是直接屏蔽了他。当《纽约时报》在2月份的广告活动中提出“想象没有创作者的哈利·波特”时,她也没有公开回应。
然而,今年4月,一个业余音乐视频的歌词中写道“J.K.罗琳希望你能坐进灵车里”,罗琳予以公开投诉。
“世界上最强大的TERF(亿万富翁,住在城堡里,1410万粉丝)派了一群暴徒来追杀我(破产,和妈妈住在一起,110万粉丝),”视频制作人、跨性别女性Faye Fadem在推特上写道。“她有意识地选择攻击我,因为她感到一个年轻的跨性别女性表达自己的威胁。”
去年,罗琳指控三名跨性别活动人士在她爱丁堡的豪宅前发布了一张抗议照片,照片上还包括她的地址,尽管这是很容易发现的信息。在罗琳的粉丝施加压力后,这些人删除了这张照片和他们的账户。
跨性别者权利的倡导者说,自称怪物创造专家的罗琳正在利用这些技能制造一种错误的叙事,将跨性别者塑造成对女性及其权利的威胁。
尽管常常在网上进行战斗,但人们很容易就会察觉到罗琳玩得很开心。这可能是因为她的一方似乎要赢了。
在苏格兰,罗琳的推文和长文是一波政治阻力的一部分,迫使苏格兰政府在推出关于性别自我认同的立法时晚了几年,而且内容被削弱。该法案于今年3月公布,至今仍是激烈辩论的主题。
在更广泛的英国,像福塔斯特这样被“取消”的案例正变得越来越罕见,因为他们曾经的禁忌立场正日益成为英国左倾评论界的主流,连像在《卫报》这类较左翼的媒体中,评论者也可以表达对性别批判立场的同情了。
尽管罗琳和她的英国盟友对自己被等同于美国右翼感到愤怒,但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观点正被美国的保守派用来反击跨性别者权利。民主党人警告说,共和党人正准备利用所谓的厕所法案——在州一级进行立法,禁止跨性别者进入浴室和更衣室等单一性别空间——作为2022年国会选举前文化战争的一个关键前线。
2020年,一名保守的共和党参议员引用罗琳的文章来解释他为什么投票反对一项将“性取向”和“性别认同”列入受歧视阶层名单的法案。
“借用J.K.罗琳上周的话说,‘我所要求的,我所希望的,是将类似的同理心,类似的理解延伸到数百万女性身上,她们唯一的罪行就是希望自己的担忧被倾听,而不是受到威胁或辱骂,’”俄克拉荷马州共和党议员吉姆·兰克福德(Jim Lankford)在参议院说。
这项法案仍然受阻。
“嘿,你是伏地魔吗?”
罗琳可能自称不关心她的遗产,但越来越有可能的是,她对跨性别者权利的立场——也许和她的小说一样——将定义它。
在罗琳写了第一本《哈利·波特》的咖啡馆,现在墙上的便利贴上有一些手写的致敬,写着:“哈利波特让我的女儿爱上了阅读。现在她是一名教师。致敬JKR,”其中一条写道。另一位用西班牙语感谢她创造了这个“奇妙的世界”。但也有人抱怨:“ JK是一个TERF!”
当记者走近一群正在角落里的大桌子上讨论一个项目的学生时,他们大多数人都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没有太关注关于跨性别者的辩论。但其中一位来自智利、就读于爱丁堡大学的交换生弗朗西斯卡·埃斯科瓦尔(Francisca Escobar)却有一些矛盾的感受,这是可以理解的。
33岁的埃斯科瓦尔是一名艺术家,她自称是变装女王。她有个跨性别的妹妹。她是哈利波特的忠实粉丝,但可能不再崇拜罗琳了。
“她的书谈论包容和非歧视,”埃斯科瓦尔说。“然后,J.K.罗琳说这些跨性别者应该被排除在外。我说,‘嘿,你是伏地魔吗?’”
原标题:《人物 | J.K.罗琳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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